《[APH][普白]酸橙子》浮空寂蝉

1、01

　　“海德薇莉死了。”基尔伯特在街角亮起他今晚的第一簇火焰来点燃手中的烟的时候弗朗西斯告诉了他这个消息，白化病者隐在黑暗的角落里，他夹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在过了几十秒之后开口问弗朗西斯要不要也一起来一根，对方看不清基尔伯特脸上的表情，他上前一步，基尔伯特将手伸进裤兜中摸出一包瘪瘪的烟来，里头还有最后三根，他轻轻咋舌，取出一根递交给弗朗西斯，随后大拇指按下了打火机，弗朗西斯微微倾身凑上前去，略长的发随着给他的动作而垂到脸侧，遮去了大半片火光。

　　基尔伯特狠狠吸一口烟再缓慢吐出气来，他已经不像几年前会被烟给呛着，那个时候他翘课和弗朗西斯与安东尼奥一起躲在小小的角落里吞云吐雾，享受着片刻的青少年的优越感。他慢慢往后将身子靠在粗糙的墙面，头微微仰着，抵着墙微微有些疼痛，他与弗朗西斯之间没有人说话，他就这么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周身围绕起烟雾再兀自散开，心里没由来地空荡，虽然他与伊丽莎白将近有十几年都是冤家对头，但是这个纠缠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突然去世的事情让他一下子接受不过来。他又将烟放进嘴里，想到几年前也是对方从学校的死角里揪出了他和他的恶友们，来不及逃脱，就被对方用大得不像女人的力气扭送到校长办公室去。基尔伯特脑海中又出现了他故人的身影，从幼时开始，再到少年，然后慢慢步入成年，基尔伯特记得很清晰，伊丽莎白在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像女生，说不定她家里就是拿她当男孩子养的，他也记得对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委屈着一张脸，一边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边对基尔伯特说她家里并不喜欢她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有什么错，又不是我能随便选择的性别，如果能选，我一定要选当个男生。”小小的伊丽莎白仰着头望着泛了橘红色的夕阳天，然后带着基尔伯特并不知道的惆怅说出了这般话语，那是在基尔伯特被她打破了额头之后听到的话，女孩子穿一条短裤，终是带着愧疚地替他将额头上的伤口包扎好。

　　她怎么就死了？基尔伯特现在明白了何为“惆怅”，他闭上眼来慢慢回忆，那是停不下来的，他发现女孩子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波的味道，当她的发尾扫过自己的脸的时候能够闻到，对方大声呵斥他的时候的声音，还有对方的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所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基尔伯特知道之前对方只是住院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切的节奏似乎过于快了，而他也从未想过伊丽莎白会离开，他一直以为会是自己先曝尸街头，自己的这位故人为何会因为这等愚蠢的理由而离开这个世界？他有千百条想问的话，但最后却只凝结为一句“葬礼在什么时候”，弗朗西斯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扭过头来看他的友人，对方银白色的头发在黑夜里闪过一点点的亮光，但他依旧看不清基尔伯特的脸。“下周，你会去吗？”他问基尔伯特，他听闻从角落里传来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的友人在过了好久之后才将手中的烟也掐灭，最后说了句“去”。

　　基尔伯特在葬礼上快要昏昏睡去，他稍稍扭头看了看，试图令自己保持一下清醒。来参加葬礼的大部分都是他所熟知的人，到这时他才隐隐觉得原来伊丽莎白的交友圈子如此狭窄，不过也是因为性格问题吧，那么强势的女人，他耸耸肩，前排的两位女士正在窃窃私语，像是在对念着苍白无力悼词的罗德里赫发表各种评论，基尔伯特听到几句，也懒得去说什么，任由自己身前的两位他不是非常熟识的人传播着那些谬误的谣言。他眨眨眼，这个清晨并没有阳光，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还算舒适，只是视线如同往常一般依旧是模糊的，他没有戴他的眼镜，看出去的东西都有一层朦胧的雾叠加在上面，他看到罗德里赫的双重影像，他也看到两个墓碑，无聊的时候往往会对这些东西有些着迷，他觉得好笑，不知为何就敲起了嘴角，到后来看得越多，比如对比了一下最前排所站着的伊丽莎白最亲近的几位友人，发现原先的三四人现在竟然是有六七个身影，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微大的声音在此刻的一片死寂中是突兀的，而这声音又仿佛像是被放大了十几倍，响彻在沾着晨间霜露的墓园中。

　　伊丽莎白的母亲转过头来愤怒地瞪向基尔伯特，她知道又是这个隔壁家不知好歹的小伙子，她的面部微微颤抖着，隐忍着怒气，两眼死死盯着基尔伯特，直到基尔伯特举起双手来说了句“抱歉”。老太太恼怒地转回过头，基尔伯特在她心中的印象又降低了一些，而青年人也无所谓，他正思考着自己在对方的心中的分数什么时候可以降到负值，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弯了下嘴角，罗德里赫重新开始念起悼词，但是剩余的那些基尔伯特全都没有听进耳中。

　　他的注意力被一只停留在前方女士肩上的飞虫给吸引了过去，这毕竟是他现在唯一看出去没有叠影的东西，他仔细观察着那只飞虫，小巧的翅轻轻颤动着，停留在女士的肩头正思考着下一步该作何动作，基尔伯特看着虫子慢慢向前爬去，从肩头一直绕到后颈的衣领处，然后又停在一小片盘起的头发所打下的阴影中。他着迷般得看着这只大自然的生物，随后虫子在女士回头的动作中匆忙飞走，留下基尔伯特一人还眯着眼来不及收回他的视线。前方的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看她，然后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发现并没有什么之后又和她的女伴嚼起舌根，基尔伯特收回自己的视线，他抬头看着那被薄雾笼罩了的天空。

　　依旧没有阳光想要洒落大地的意图，他猜测着是否是这天也在为伊丽莎白感到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