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 暗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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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在客厅中打电脑，手边是刚被送来的香醇咖啡。
“有个邋遢的师父简直是场灾难！从小到大真不知道是他在照顾我，还是我在照顾他！”沉夜和小滴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三只斯考特或站在她的肩膀处，或盘旋着飞在空中任少女逗弄，气氛好不和谐。
现在正是美好的下午茶时间。
少女好奇地拍拍对方具现化出的吸尘器，抑制自己想扯拽那条长舌的冲动，“这东西真有意思，能用来打扫么？”
“当然可以。”推推眼镜，旅团的蜘蛛指着吸尘器一派天真无邪，“凸眼鱼可以把成堆尸体收拾得一干二净呢！大家都夸它很好用。”
“……”
沉夜嘴角一抽，要不是她已经确认小滴是96年才入的团，不曾参加过94年的窟庐塔事件，大概早就聊不下去了吧。
“啊，真个性的能力……”
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记录不断增多。
[生命若生来便被世界抛弃，那么人类特有的学习能力便会告诉他抛弃世界，若他被家庭抛弃，他就抛弃家庭。]
[被家庭抛弃却又寻找家庭的人，意图自体会他人生活模式中解读他人思维，频繁回首过往……]
过去有什么可回忆的，不能利用的流星街从来都丢弃不顾，能利用的就榨得干净再丢掉。
像那种闭上眼就能闻到玉米浓汤香味、看到满桌子摩里文明的资料文献、听到断断续续哼歌的日子只会让人懈怠，成为他人的食粮。
[野生与驯养的区别在于，努力存活下来的野生动物学会了本能，被照料长大的则学会了规则——与野生世界相区别的，人类社会的规则。]
所以那家伙会认为自己除掉阻碍者是人性泯灭，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是道德沦丧。
那种规则只存在于被这个世界所影响成长的那双绿眸中，而流星街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早已抛弃这个世界，对这种规则的不认同自然会与认同规则的对方产生矛盾冲突。
[规则最大的特点在于羁绊，血缘之间、伙伴之间、法理之间，有人将它歌颂，便成了道德，再美化，便是良心。]
[有人说良心就是跑车身上的刹车系统，那么流星街人就是刹车缺失的疯狂飞车，没有交通规则没有禁行，只管尽兴奔驰。]
手指在键盘停滞，思想如旋涡越转越复杂混乱，闪过太多的画面和句子，快得连记录都来不及。
……
男子突然中断了记录，蓦地关掉电脑。
研究这种自己根本不熟悉的课题，无异于文盲去研究世界文学，只会越扯越深，最终让自己头昏眼花。明明清楚这点，可他却偏执狂般对此无比好奇，并且越来越兴趣浓厚。
库洛洛抿下一口咖啡，微苦的味道冲击着麻木的神经，决定今天的课题先研究到这里，其它内容搁置到明天再说。
电话铃声响起，窗边的女孩子们循声一起望向沙发这边，库洛洛挑眉接起电话。
“鲁西鲁？”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调侃，“嘿，我的照片拍得如何？你的团员现在怎么样了？居然没冲过来找场子啊，性格真好！”
“是司徒。”没理对方的挑衅，蜘蛛头子向沉夜晃晃话筒，“你要接吗？”
沉夜眉头高挑，拿起茶壶将杯子里的红茶添满，“不用了，师父要找我的话自然会打我房间电话，既然他是找你的，你听就好。”
跟着她发现茶壶已经空掉，便耸耸肩对库洛洛说你慢聊啊我先回房叫点儿茶水和点心，又询问小滴还想吃些什么，记好后便出了门。
库洛洛将视线从被掩好的房门处收回，继续听电话，“找我有事？”他问。
“听说你趁我不在时，和我家那个笨徒弟立了个契约？”
说得他好象趁火打劫似的，虽然没差到哪去，“是这样没错，旅途中有个同伴总比没有好。”他笑。
“鲁西鲁，你听着——”话筒里传来刀出鞘的喀啦声，锋刃迸发的寒气仿佛顺着遗迹猎人刻意放缓的语调延递而来，“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给我离沉夜远点！”
嘴角挑起愉悦的弧度，库洛洛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却几近挑衅似的回话：“事关契约，就是我打算放弃，只怕沉夜也会坚持到底。而且我们双方相处和睦，你根本没必要有任何顾虑。”
“听你在胡扯！”
司徒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实在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再次把香烟咬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傻徒弟在维泰里时就对你有好感了！连晚上溜出去逛夜市都拽着你这个没来几天又不明底细的陌生人！要不是那家伙迟钝得吓人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只怕当年就追着你跑了！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你少给我添乱！”
男人倾听话筒中的低吼，抬眼望落地窗外明媚蓝天，不由微微眯眼。
二月的风刮过楼间，强劲而急促，带起一阵呜咽。
***
库洛洛在维泰里时，总是学生一样的白衬衫加深色休闲裤打扮，书卷味十足。
就是这么个赏心悦目的年轻人，总会在工作中翻着厚重的古老文献、资料书籍，悠闲喝着红茶，兴味盎然地说：“原来摩里时代曾有过奴隶制，大量的人口贩卖、贡献鲜血、摘除内脏、角斗取乐、筑陵殉葬……果然，无论在哪个时期都会有被抛弃的人呢。”
红茶好像在瞬间变成了粘稠鲜血般，散发腥臭，少女瞪着手里的茶杯怎么也没办法再喝进一口，不禁侧首看向身边那位哪怕此时就是喝人血，也能把它变成优雅下午茶的恶劣助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逛夜市归来的翌日，而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懒得伪装，直接将自己最为黑暗的一面展现出来。
“鲁西鲁，你的冷笑话简直糟糕透顶！”还是说你是故意的啊——少女无力将茶壶和点心推到青年手边，“拿去拿去，托你的福我已经完全丧失和茶水吃点心的胃口了！这些全都归你！！”
青年闻言接过茶壶，目光却盯着少女好半晌，“这些事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我以为你经常研究古代文明应该已经习惯了……是理性上理解感性上却无法接受么？”
“——你知道就好！”某人无力趴在书桌上，因为吃不到下午茶故而眼神好不哀怨，“是人都有心理底线啦！！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那么怪物，对着木乃伊也能吃得像盛宴么！！”
他只是出自本能的在掠夺而已。
库洛洛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手边的下午茶点心，继续翻资料。
这算是每个流星街人都根深蒂固的习性吧！
***
“鲁西鲁有点像卡鲁呢！”
将临时助理留在家里继续整理资料，茶发少女跟自家师父奔赴遗迹现场进行实地考察，工作告一段落正休息时，她丢给遗迹猎人一罐啤酒，为自己也打开一罐，边灌饮料边如此说道。
“卡鲁？啊，你是说那只赞奇拉鸟？”司徒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好奇，“怎么？我们的助理先生哪里像那个小家伙了？”
“大概眼神吧……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罢了！”沉夜搔搔头，埋头苦思，“当初也不知是谁，居然把赞奇拉鸟的蛋放到吉亚鸟的巢里，结果卡鲁那家伙刚一出生就被发觉不对劲的吉亚鸟给踢出鸟巢，要不是我刚好路过，搞不好已经被摔断脖子了。”
司徒闻言不由哼哼，“然后你就把那家伙拣回来了——赞奇拉鸟诶！世界排名前十的凶禽之一，亏你年幼无知真有那个勇气！”
“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嘛！我还嘀咕呢，哪的鸟啊居然刚出生就这么大的个头！”沉夜干笑几声，灌啤酒继续回忆，“我们养了它几星期之后，师父你又说咱们没办法带着它到处走，只能在出发前放它回归大自然恢复野性，好让它学着怎样自己生存下去。因为仅是几星期大的赞奇拉鸟就已经凶恶得普通野兽都不敢去招惹了，所以我就听你的话将它放回野外……现在从卡鲁的角度想来，算得上次第二次被抛弃的打击吧！”
遗迹猎人扬眉，用表情催促对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垂眼喝下一大口啤酒，舔舔嘴唇，“大概三年后吧，咱们不是受会长委托，又回去过那里一次去检查遗迹修复的情况么？就在那时我再次遇到了卡鲁……”
美丽的赞奇拉鸟已经长大，凭借着天赋的凶悍成为那片丛林的空中帝王，虽然脚裸上还扣着小孩子当年为它扣好的护身符，可是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不见喜悦，不见仇恨。
宛如上等黑曜石的眼眸里，冰冷沉暗一片，所有情绪，全数被抹煞殆尽。
赞奇拉鸟的智商极高，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拥有记忆并且记性极好，可那只漂亮的赞奇拉鸟停落在古树枝干之上，就那么冷淡而陌生地看着昔日照料自己的孩子。
“我们见过的赞奇拉鸟不只卡鲁一只，都是凶恶的猛禽，我甚至还同它们打过架——可只有卡鲁，它的眼神会让我全身发寒。如果它没有被吉亚鸟踢出巢穴，如果我没有将它丢弃在荒野，它绝不会变成那样，这点让我觉得十分愧疚。”
少女缓缓道来，手指自己的胸口。
“而现在每当我看到鲁西鲁，就会觉得他的眼神和这里，尽是那时的卡鲁。”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暗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