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 收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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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懿一肚子心事回到提督府，下轿时已是亥时三刻，府内府外依旧灯火辉煌，大门外停着四五顶官轿。
他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身后亦步亦趋的司阍门政：“还有谁留着？”
“胡大人刚刚到的。”司阍回答，“盐政的蔡大人已等了三个时辰，原是和侯爷预先约过的，小人不敢打发了去。其他是司道上的几位大人，小人已劝过，他们不肯走。”
曹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又问：“侯爷喝了酒的？要不要交待厨房做醒酒汤？”
曹懿在月洞门口站住脚，想了想吩咐道：“带胡大人去书房等我，请他稍候，吩咐厨房送醒酒汤和夜宵过去。再送两人份的夜宵到侯见厅，我和蔡大人共进。其余的，你去替我道个乏，且请他们回步，明晚再来。”
司阍答应着退下。曹懿回内院换了一件长衣转回侯见厅，却看到两浙都转运盐使蔡钦顺，正在厅内急得坐立不安。
曹懿上前抱手笑道：“让老兄久等了，小弟初回浙江，苦于分身乏术，实在是得罪了。”
蔡钦顺急跨一步，躬身赔笑道：“督帅言笑，卑职晓得大人是头号忙人。”
“什么督帅不督帅。”曹懿笑容可掬道：“你也纠缠这些个虚名。请你来，不为过问差事，不过闲聊一会儿。”
说话间家人端着托盘进来，除了惯常的清粥小菜，尚有几样热炒，六个盘子攒着，摆在桌上兀自冒着热气。
“还没吃晚饭吧？”曹懿执了他的手在桌边坐下，“老兄你是我们的财神，小弟万万不敢怠慢。”
蔡钦顺绰号“琉璃蛋儿”，是极圆滑的一个人，见曹懿满面春风，虽然心里依旧犯着嘀咕，却已经去了局促之意，嘻地一声笑道：“卑职只怕吃人嘴短，督帅有何吩咐，先交待给卑职，不然卑职心头忐忑，反而食不下咽。”
曹懿刚举起筷子，听见这话顿时一笑，放下筷子道：“那也好，小弟就不绕弯子，直说了。天气渐凉，三军将士的冬衣尚且无着，户部拨银又遥遥无期，小弟只好再打盐课的主意，求蔡大人成全。”
蔡钦顺立刻坐直了身子，变得庄重起来，小心地回道：“这件事，即便督帅不提，卑职也会尽快具了公文说明。今日的邸报，不知督帅是否看过？”
“晚间刚刚送到，尚未拆封。”曹懿愣了愣回答，“有什么大事？”
“督帅看过再说。”蔡钦顺从袖中抽出一份邸报递给他。
曹懿一目十行只是看了个大概，已经气得心脏急跳，颓然倒在椅背上，一片希望化为云烟。
蔡钦顺暗中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地道：“卑职人微言轻，鄢大人又是顶头上司，卑职只能奉命行事，请督帅谅解。”
“今年的盐课收入，究竟有多少？”曹懿定定神问。
蔡钦顺伸出了两根指头。曹懿吃了一惊：“去岁不过八十万两，盐价未见调整，一年收入居然翻了三倍？”
蔡钦顺苦笑道：“鄢大人上命巡盐御史总理，深明圣意，政绩卓异，不愧为朝中栋梁。”他平日虽然嬉笑无度，在公事上却是个稳妥人。从灶户、盐引、盐商、官价说起来，一样样如数家珍，就是精简着叙述，也谈了一顿饭时辰。
曹懿专心听着，心里已经明白得雪亮。
盐课的收入一般用于军镇开支。嘉靖三十五年之后，国库亏空得厉害，朝中需要大量的资金以对抗北部边境俺答汗和东南海域倭寇的侵犯。因此左都御史鄢懋卿被任命为巡盐御史总理，钦命巡视除福建以外的五个都转运盐使司。
鄢懋卿提高盐政收入所用的手段，无非是横征暴敛，竟是一个涸泽而渔的做派，庞大的税银数额后面，却隐藏着无穷的后患。
“税银何日解送户部？”曹懿问。
蔡钦顺仰头想了想答道：“九月十八。”
“我明白了。”曹懿点头，指指桌上的粥菜道，“容后再谈，先用了饭再说。”
蔡钦顺拱手致谢，“那卑职就不客气了。”他实在是饿急了，虽然在上差面前不敢太过放肆，可也是风卷残云，顷刻间便了结了一餐。
曹懿心里还惦记着书房里的胡宗宪，只捡着清淡的菜进了几口，两人又坐着扯了回闲话，蔡钦顺方告辞离去。
曹懿坐在厅里出了回神，穿堂风吸溜溜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摸摸额头，竟是热度又上来了。
即墨被胡宗宪打发过来探探情形，看着灯影里曹懿一脸疲惫，便道：“公子，要不先请胡大人回去，明早再来？”
曹懿撑着扶手站起来，摇头道：“明天还不是一摊子麻烦？今晚还有需要奉旨急办的事，你和端砚就别跟着熬了，让值夜的亲兵伺候茶水。”他叹口气，“这就过去吧。”
即墨上前扶住他，小声道：“公子，那副海域图，居然在胡大人手里。”
曹懿一惊：“什么？”
“胡大人说，是彦哥交给他的。”
曹懿脚下立刻加快了步子，推开书房的门，迎面墙上果然端端正正挂着那幅失踪的地图。他象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眼角酸痛几乎控制不住。
胡宗宪正握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招呼：“廷瑞，深夜打扰实在惶恐，完璧归赵胡某也就心安了。”
曹懿抚着额头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胡宗宪哈哈一笑，把手里那本书摊在曹懿面前，“我记得你是参研佛理的，怎么开始看《南华经》？”
曹懿坐下淡淡笑道：“胡兄糊涂了，僧儒道本就三教同源。只是看看又有什么打紧？“
“好好，我不跟你辩机锋。不过道德尊严，毕竟都在虚处，能令人乐而忘忧者，惟有醇酒妇人。沉而不溺，迷而不惑，才是名士真颜色。”
曹懿抬头看看他问：“醒酒汤你可用过？”
“你以为我醉了？”胡宗宪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差得远呢。说正事，今日的邸报看了吗？”
“刚刚看过。”曹懿莞尔，这才是胡宗宪散席后深夜来访的目的。
“你如何看呢？”
“先不说这个。”曹懿顾左右而言他，“告诉我徐海那边的形势。”
胡宗宪迟疑着没有立刻回答，曹懿也不愿逼他，负手走到地图前，一寸寸从上看至下，烛光映进他的眼睛里，光芒却是极其地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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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看过来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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