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遇见就不要错过》张默宸

16、chapter16

　　闪烁的光辉之下，楼日革眼神突然一动，突然倾身，身体像是鬼魂一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身前宽大的咖啡桌，闪电之间，将晚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眼前毫无预料地一黑，脑门一痛，她一下子被扯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他一手按着将晚，一手手上攒聚起一道不明显的气浪，然后向前一推，无数道绞缠在一起的刀锋闪着虚幻的光，便要将即将飞到眼前的威胁力量绞杀个粉碎。
　　只是一瞬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腕向下一震，刚才所散发出的无形力量立刻消散开去，变成了虚无的空气。几乎是与此同时，咻咻几声轻微的气流声，一连串的子弹从高大的窗户里穿过，如果仔细看得话，才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子弹，在穿透玻璃的一霎那，透明的玻璃像是水纹一般荡漾出涟漪，接着又恢复原状，了无痕迹。
　　楼日革将不明所以拼命挣扎的将晚狠狠地按在怀中，然后倒在沙发上，眼神冷漠如电，不躲不闪，将左肩送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那些用酒做成的子弹比真正的荷枪实弹还有杀伤力，他闷闷地痛哼了一声，紫蓝色的血染满了衣襟，幸好衣服是深色调的，看不大出来。
　　将晚终于挣扎了出来，她头发散乱，一把将他推开，脸色微微发红，像是夏天里的荷花盛开，她愤愤地看着他，“你想闷死我啊。”
　　接着她便发觉手上有粘腻的触感，蓝紫交缠的血液像是一剂奇怪的化学液体，她看向他微笑自如的面庞，只觉得心脏一紧，“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放在桌上的宠物笼子又开始大幅度地震动起来，仿佛在禁锢在笼子里的人也有着焦灼的心绪。她心知不好，立刻朝楼日革身上摸去。
　　“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的动作有点暧昧？”他看着她着急地上下其手，认认真真地问。
　　她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我们守望者可没这么多讲究！”
　　她这一拍，阴差阳错地拍在他受伤的左肩上，他不自觉地眉头一皱，将晚立刻察觉到了，她心随意动，手指立刻掐了一个隶书的“愈”字，就要往他身上拍去。
　　然而治愈术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发挥作用，她一愣神，再要重新拈一个字，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海洋。
　　“这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来袭么？我没感觉到。”她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着急地询问。
　　楼日革点头，“这里跟加暇离这么近，一旦力量产生波动，被发现也不是没可能的，是我一时大意了。”
　　“那你干嘛不躲啊，脑袋缺根筋么！”她气愤地冲他喊。
　　“我刚才也想躲来着，可这里毕竟是人间，也许一个稍微不留神就会引起骚乱。还有，倘若我们在这里的事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守望者利用，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况且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就当被蚂蚁叮了一口好了。”
　　“……”将晚看着他冷清沉静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更加火大，她扭过头去，暂时不想理他。
　　从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而对于这座日不落的城池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楼日革刚才黑着半张脸离开了，将晚看他别扭的样子也不哄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等车。
　　只是倏忽之间，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出租车变得像是饥荒时期的香饽饽，刚停下一辆就有无数个人蜂拥而上，她连边边角角都没凑着。她顿时眼角一抽，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实在不宜出行，刚要准备回大堂避雨，却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侍应生急急地从电梯门口走出来，看见她时眼前一亮，赶紧跑过来，同时还将一个黑色笼子递到她面前，里面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豚鼠，“小姐，这是您的宠物吧？”
　　她一看在笼子里愤怒大叫的涅亚，顿时眼前一黑，楼日这个家伙居然没把这个小祖宗给带走，她赶紧感激地接过来，“多谢了，实在是麻烦你了。”
　　侍应生走后，那只豚鼠瞪圆了黑漆漆的眼睛，咧着嘴露出森森的牙齿，还使劲摇晃着笼子，大有闹翻天的架势。将晚看着涅亚在里面搞出各种动静，实在理解不出他的意思，有点为难，“涅亚，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驯兽师，也不是兽语者，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涅亚吱吱大叫，几乎要泣血了。
　　将晚斟酌了一下，“你是不是要找楼日？可他已经走了，他又没有手机，要不你先跟我住几天？”
　　涅亚消停了一下，垂头丧气，不知道是被她的理解能力打败了还是失望了。只过了一秒钟，它又开始蹦跶起来，它指指自己的屁股，又指指门，胡乱地比划着，嘴巴里发出着急的声音。
　　“……我……”将晚脑筋转得飞快，试图从它的动作里抓住重点。
　　涅亚用爪子指着门，同时用脚狠狠地揣了几下，看她一脸茫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狠狠地踹了几下。
　　“你是要我开门放你出来？”
　　豚鼠立刻点头如捣蒜。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涅亚原本还抱着爪子，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期盼和渴求，一听她毫不迟疑的拒绝，它立刻火了，抱着笼子晃个不停。
　　“好吧好吧，”将晚在它箭雨一般密集的攻击下终于投降，她试图和笼子里的小家伙商量，“那你要乖乖呆在我身边，要知道，现在你是一只宠物，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挂了。”
　　大脸鼠乖乖点头。
　　将晚一把笼子打开，它就迫不及待地爬到她的胳膊上，像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小偷一样灵活，钻进她的包包里，然后露出一颗小脑袋，冲她咧嘴直笑，似乎开心地不得了。
　　她放心下来，怕被人发现，立刻将涅亚不老实的脑袋按了下去，也不管他在包里面伸腿蹬脚乱扑腾，顶着包就走了出去。
　　突然一声鸣笛声响起，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庞。
　　居然是熟人？！
　　隔着瓢泼的雨幕，夜尽的瞳孔像是无穷无尽的海洋，一片汪洋的浩瀚。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夜尽微笑着说道，他原本只是查看一下力量波动源，在力量产生扭曲的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没想到一到这里，居然遇见了她。
　　将晚在看见夜尽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捂紧了包，几乎将里面的涅亚给闷死，她勉强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雨天车很难打的。”
　　“没关系。”
　　夜尽看着她有点紧张的神情，觉得好笑，难道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他也不再勉强，只是礼貌地道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
　　将晚的心脏立刻回到了原位，刚才吓死她了，万一被夜尽发现涅亚的存在，那就彻底完蛋了。不过，雨天的确很难打车，眼看着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她脑筋胡乱扭曲了一阵，当下也不再犹豫，冲进了雨幕。
　　雨水像是瀑布一般在她的身边飞溅着，周围蒸腾起淡淡的水汽，一瞬之间，整座城池，像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城堡，无数的小水珠支撑起一片冷定的颜色，雾气蒙蒙，梦幻而又神奇。
　　将晚像是一个小疯子一样在大雨中狂奔，全身都被淋湿了，头发贴在脸颊脖颈边，如果不是这样狼狈的奔跑，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刚从游泳池里冒出来的女孩子。怀里的包一阵蠕动，接下来就是激烈的弹跳。涅亚好不容易从包里钻出半个脑袋，它刚一冒出头来就被雨水打湿了，害得他赶紧用爪子甩了甩水珠，擦擦眼睛。
　　它躲在褡裢下面，眼睛不屑地瞅着在大雨中奔跑的将晚，过了一会，它挠了挠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喂，将晚，你真的像个傻子一样，你看看你，你已经被淋湿了，跑得再快有什么用啊，还不如闲庭信步，当雨不存在，慢悠悠地走呢。”
　　它托着下巴，姿态悠闲，似乎是一个正在凭栏远眺的闺阁少女。
　　它无法发出声音，只能通过心底的冥想力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
　　将晚的睫毛湿漉漉的，雨水沿着她的下巴留下来，如同是缠绵不绝的溪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仔细一想，觉得它说得有道理。
　　在萧索的大雨中，奔驰的汽车、轻轨地铁像是一条条遇到天敌的虫子，飞快地往温暖的窝里爬去，简直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唯有将晚一个人在路灯下慢慢地走着，她自己的确是乐在其中，宛如回到了童年一般，有时候还故意踩进水里，再狠狠向前一踢，水花飞溅，像是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在踢石子一样。涅亚顶着皮革，嘴巴半咧着，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正在玩的不亦乐乎的将晚。
　　它实在不忍心打破她正在梦幻之中的心情，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它似乎能感觉到周围行驶的车玻璃上所投射出来的奇怪和探究的目光。
　　“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径有点像刚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疯女人？或者是一个因失恋刺激过大想要轻生的？反正就是脑袋有点不正常。”它鄙视地瞅了她一眼。
　　将晚笑眯眯地，“那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强，至少我还四肢俱全，头脑清晰，但你可不一样，哦，对了，你也有四肢，不过在我看来，有跟没有一样。”
　　涅亚被戳到了痛处，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根本不能说话，它狰狞着小眼睛，鼓着肚子，从喉咙里迸发出一连串的豚鼠声音，语速极快，看它的神情，将晚很确定，它一定是在骂人。
　　她一把把它从包里揪出来，不一会它就被淋湿了，浅咖啡色的毛湿嗒嗒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田鼠。她敢保证，只要她将它丢在这里，涅亚一定会被当做老鼠人人喊打然后暴尸街头。
　　她正要撂下几句狠话，突然有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她身边。
　　夜尽皱眉看着她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打招呼，“又遇见了。”
　　将晚没想到会在遇见他，吓了一跳，赶紧将挣扎不断的涅亚塞回了包里，僵硬地一笑，“嗨。”
　　“你现在是……”他没说下去，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去措辞。
　　将晚眼珠一转，从善如流，“我很喜欢下雨天走路。”
　　他的眼睛温柔又淡漠，如同一棵被大雪埋在地下的松子。他看了她一会，也不说话，只是拿出了两把伞，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给你。”他撑开伞罩住她的头顶，递过去一把一模一样的伞。
　　将晚接过来，“谢谢。”
　　她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赶紧撑起来，伞下是一片干净祥和的天空，就像是暴雨倾盆之时，站在窗边看外面电闪雷鸣，只感觉耳边一片寂静。
　　涅亚虽然力量被暂时封住，但似乎能够察觉出此人身份的不同寻常，遂老老实实地窝在包包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就算喜欢下雨天以后也不要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街边走，尤其是一个女孩子。”他淡淡地说道。
　　她再次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现在是法治社会。”
　　她话一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这样说好像是有点不礼貌，毕竟别人也是一番好意关心一下，她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
　　夜尽走在前面，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奇怪，“怎么不走？”
　　她迟疑了一下，“……”
　　“我送你回去。”他的眼睛好像是秋天一样，金黄色的外衣，里面蔓延着无尽的温暖。
　　“真的不用了，我学过散打和CQC的，就算是一个人也绝对安全。况且车停在这里会被拖走的，”她实在是担心涅亚被发现，所以费尽心思地找理由，“这样太麻烦了，我家离这不远了，马上就到。”
　　“你家在一环。”夜尽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将晚一下子处于下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秒钟，她脑袋重新运转起来，绝地反击，“你怎么知道我家在一环？！”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就像是逮着了一个正在踩点的小偷，难道是他发现自己不是人类？！联想到他今日种种可疑的行径，她脊梁骨登时窜上来一阵幽冷。
　　夜尽撇过脸去，“血涟说的。”
　　“哦，这样啊。”她紧绷的戒备线软了下来，这个解释也倒是合情合理。
　　这样的场景实在有点怪异，她全身湿透，简直像是一个刚刚跳河自尽的人，而夜尽却是高贵无比。她正在胆战心惊，却看见夜尽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她也不再推辞，说了句谢谢就穿在了身上，说真的，一直被雨淋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打着伞加上被冷风一吹，却是有点冷。
　　这一路都蔓延着惊心动魄的寂静，将晚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立刻变成空气，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悄悄地舒了口气，立刻将伞收起来还给他，“多谢你了。”
　　“今天你谢了很多次了。”
　　“呃……衣服已经湿了，我洗完再还给你。”
　　夜尽简单应了一句，像是夕阳一样的房水在眼球上流动着，梦幻无比，正在将晚被他看得发毛的时候，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你不记得我了吗？”
　　“？……”将晚正在魂游天外，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当然记得你，前几天我们才见过面。”
　　他金色的眼睛有些空茫，仿佛在透过她的表情看透她的内心，他的衣角上盛放着干净的光泽，也不知道是星光还是灯光，他嘴角边勾勒出一抹弧度，“没事，你进去吧。”
　　什么跟什么呀，将晚莫名其妙地打开房门，理不出一点头绪，整个人就像是在一个庞大的迷宫里般，头脑发晕，幸亏她是个典型的健忘派，隔天起来后就立刻把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