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42、玉罄关

　　我和丁衡在大皇子苏焱的掩护下，很容易就逃出了三皇子府。

　　东郊半山坡上，大皇子苏焱果然把一切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此时月朗星稀，黑更夜半，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丁衡牵了马过来，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去玉罄关吗？我们完全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三皇子，重新开始生活。至于小玉，我会想办法再把她救出来的。”

　　我在马车的厢内坐好，摇了摇头正色对他道：“娘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苏烨他救我不知多少回，这次也该轮到我救他了。而且，苏烨他从太尉府中将你提拔成贴身侍卫，在当时也算是救了你一命。现在他有了危难，你也该和我一起义不容辞的去救他不是？”

　　丁衡凝视着我，没再说任何话。过了一会，他跃上马车，扬起马鞭策马疾飞。我们在这漆黑的夜里争分夺秒的赶路，为的是快点在大兴皇帝苏兆行的铁骑之前先抵达玉罄关。

　　“抚戟醉舞千秋逝，卧尸笑看万古调。饮尽日月几时同？把盏乾坤苍生老。”

　　当我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到达玉罄关时，见到的却是满目苍夷的景象。不难猜测，之前定是有一番恶战，苏烨才失去了消息。

　　“小姐，我们得赶紧在大兴的军队到来之前找到三殿下，否则，三殿下恐怕会凶多吉少。”丁衡站在这黄沙漫天的塞外关口，回过头对我说道。

　　我哪能不知道他说的对，可是，玉罄关这么大，去哪里才找得到苏烨呢？

　　丁衡领着我一路向西前行，边走边向周围的居民打听大兴的驻守军队在哪。可大家要不就是诚惶诚恐怕我们要害他们不肯说，要不就是着急逃难的赶路人，自己连饭都吃不饱了，更不会知晓有关朝廷的事了。

　　我们越走越偏远，眼看就快要走出关外了，可还是没有看到苏烨他们的踪迹。我们只好在关口的一家小茶馆处停下来歇脚。这个茶馆是专门为边境处做贸易的百姓提供落脚休息的地方。因为有大兴官方的庇佑，所以，即使发生战乱的时候，这个茶馆也得以独善其身。

　　既然是有大兴官方的庇佑，必然有军队的保护。我想，苏烨离这里定然不会太远。可是，现在局势仍不明朗。我不知道现在在玉罄关驻军的是苏烨和刘元顷的部队，还是其他人的，如果冒冒失失去打听，一旦是其他军队，我们很可能就会自投罗网。

　　想了很久，我想出一个法子。从三皇子府中逃出来时，我什么其他物件都没有带，却将苏烨送给我的两件东西紧紧带在身上。一个是脖子上挂的琉璃珠，另一件便是他在云沼行宫的书馆里为我画的画像。当时带出来的时候就在想，万一到时候无法与苏烨相认，还可以有两件信物确认身份。

　　“丁衡，你去跟茶馆的老板说一声，就说我们在路上被盗贼偷窃了银两，现在没有办法付茶钱。而我们手中的这副画价值连城，如若马上卖出，定当重重酬谢老板。”我从包裹里拿出苏烨给我画的画，让丁衡拿到门口去叫卖。我们现在只能孤注一掷，听天由命。如果苏烨的军队就在附近，他们必然会派人来茶馆打探朝中消息。要是有幸有人能将苏烨的字画认出，那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茶馆的老板一听我们没钱付，立马遣了丁衡去门口卖画。而我则以纱蒙面，坐在茶馆的小角落里观察来往的人群。

　　果然到了晌午，有人开始留意起这副画来。来的人是个胡子拉碴的糙汉，但身材矫健，精神抖擞。他不停的打量这副画，然后向丁衡询问价钱。

　　“这画价值连城，需要最上等的琉璃珠-血玉珠来换。”丁衡按我所说的，将卖画的条件说与对方听。

　　“你不是卖画吗？要珠子做甚？那珠子又不是银两，还能当饭钱不成？”茶馆的老板不乐意了，开始数落起丁衡来。丁衡不理会他，对着那大汉继续说道。“如若没有琉璃珠，那我们就将画儿送还给主人。您请回吧。”

　　粗糙汉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在茶驿里喝了两壶茶便离去了。

　　老板看我们二人没卖成画儿，当晚便要赶我和丁衡二人离开。可黄昏时分，那询问字画价钱的粗糙汉再次出现了。这次，他带了几名随从，各个佩戴长兵器，来到茶馆点名就要找丁衡。

　　“请问你是要强买字画吗？没有血玉珠不换。”丁衡看这架势，仍非常冷静，手里握住了身后的长剑。

　　“我们主上想要见这字画里的女子。”大汉开门见山说道，“请问这画中女子是否尚在人世？”

　　我朝丁衡使了个眼色，丁衡应道：“既然兄台的主上对画中女子如此有兴趣，我倒愿意随兄台一同前往。我会亲自告诉兄台的主上这位女子在哪儿。”

　　那大汉的侍从们立刻过来三下两下将丁衡手中的长剑收走，然后又看了看我，对我命令道：“你也一起走。”

　　我从三皇子府上出来，一路都做男子打扮，虽然看起来非常瘦弱，但因为极少说话，也总能蒙混过关。所以那大汉看到我的时候，都没有吩咐下人搜我的身。我就这样和丁衡一起随大汉去见他的“主上”了。

　　关口过去，黄沙更甚，漫天弥漫，扑进我的嘴鼻。我不自主的咳嗽起来。

　　“快一点，天更黑了就看不见路了。”大汉催促道，命我们坐上马车，并以黑布蒙住我们的双眼，以防我们记得路。

　　马车一路颠簸，摇摇晃晃，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我和丁衡被带到一个房间里，但并没有人替我们解下黑布。

　　“主上，人带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置？”那大汉对着黑暗处的某个人说道。我的心紧张的猛跳，不停的猜测那个主上会不会是苏烨？

　　可是，当我听到那个“主上”的回答的时候，我的心凉了一截。因为这声音又沙哑又陌生，绝对不是苏烨。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卖画儿？画中的女子与你们有何干系？”那个主上发出了一连串的问话，却是咄咄逼人之势，看样子并不准备善待我们。

　　丁衡镇静的答道：“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这画我们不卖了。”

　　突听得黑暗中有一番争斗，那些人大概抢走了丁衡的画，交到“主上”的手中。紧接着，“嘶”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撕扯卷画。

　　“不要弄坏我的画！”我心一急，不经意间喊出了声。

　　“女人？”只听得在场的人一片惊呼，然后我眼睛上的黑布被立马解开，眼前顿时明亮了起来。我一下子觉得不适应，忙用手遮住眼睛。虽仍看不清事物，但隐约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帐篷内。

　　“阿宁？”我听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日思夜念的熟悉的声音，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我强睁开眼睛，在这通亮之中寻找苏烨的身影。

　　他就坐在这屋内，在那个“主上”的身边。他比之前更清瘦了，形容也更为憔悴，面上还有些青须。他见到我，显然非常惊讶。他从位子上站起来，快速走到我的身边，盯着我仔细瞧了一会儿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情不自禁的抱住他，大声道：“苏烨，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望着我们。

　　苏烨迟疑的伸出手停留了片刻，最终将我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