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27、绣包

　　当晚，我和苏烨便披星戴月火急火燎的离开了泉海渔村。因为苏烨打听到这两日，村子里又来了生人，恐对我们不利，便想赶快追上出使云沼的队伍。

　　苏烨一路上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连续赶了十日路程之后追上了出使云沼的马队。

　　见到我们时，孟征还一脸诧异的表情打趣道：“不是吧，三殿下！我还以为你呆在温柔乡不再回来了呢！”

　　我的脸霎时羞得通红，只好低头沉默不语。

　　苏烨却没有回应他的玩笑，神情严肃的命他单独叙话。

　　此时出使云沼的队伍已经快走到大兴的边境，再穿越过几个小镇便可以离开大兴的土地，进入云沼的疆土，路上大概还需花费个十来天。

　　小玉再次见到我之后，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说话总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模样。

　　这日，我们在临近云沼的边陲小镇上落了脚。一入夜，小玉便给我打洗脸水过来，又是那副奇怪的表情。

　　我正坐在床边卸下首饰，见她又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忍不住问她：“小玉，你有什么话想说或者想问，不妨直说。别老憋在心里，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了。”

　　小玉一下子脸红了，赶紧走过来，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小姐。。。恕小玉冒犯了，小姐能告诉小玉这段时间和三殿下去哪儿了吗？”

　　我放下手里的耳环，询问她道：“其他人说什么了吗？”

　　小玉咬了咬嘴唇，半天没有发话，最后终于蹦出了一句：“大家说小姐为了与姝皇妃争宠，唆使三殿下放弃出使云沼，就是为了独占三殿下，好早日诞下皇嗣。”

　　“你信吗？”我偏向头问她。

　　小玉忙摇头道：“我自是不信的。可是。。。”小玉欲言又止，表情极其为难。

　　“小玉，你不妨直言。”我轻轻拖起小玉的手，让她在我身旁坐下。

　　“小姐，你和三殿下失踪了一个多月。。。去哪里了啊？我每日听到这些流言，真的好怕小姐你不回来了。”我听到小玉说这样的话，自然知道她这段时日里被这些流言蜚语困扰，肯定整日为我担心。一想到这，真的是觉得打心底里对不住她，便一股脑将我和苏烨这一路行踪全都倒给她知晓了。

　　“小玉，我中了毒，三殿下带我暗中寻访名医给我解毒。而且。。。”我紧紧的拉住小玉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道，“小玉，我的咯血症治好了。那位名医给我解毒的同时将我这绝症也一并治好了！我现在已经跟正常人无异了。”

　　“真的吗？”小玉眼光闪烁，眼泪夺眶而出，“老爷夫人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爹爹娘亲的名字，我也忍不住泪眼滂沱。爹和娘在世的时候，一直不停为我寻访名医。想不到，现在他们不在了，我反而遇见了绝世神医，替我治好了多年的顽疾。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姐，那是谁给你下的毒？”小玉想到这，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平日小姐又没有得罪什么人，而且小姐的膳食都是我亲自准备的。在三皇子的府上也有人敢对小姐下毒，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并叮嘱小玉要装作不知道这事。一路上我就在想是思索到底是谁对我下的毒。我感觉苏烨一定知道，但他却并未透露一字半句。所以一定是他熟识的府上的人。如果真是府上的人，那么我这次病愈归来，那下毒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寻机害我。

　　“只有平时多加小心了。”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嘱咐小玉平日准备我的膳食衣物时多多留意一下。

　　“恩，知道了，小姐。”小玉点点头道，“放心，小姐，我会让丁衡也多盯着点的。但凡有异样，就马上告诉我们。”

　　“恩？丁衡？”说起丁衡，我才想起来我竟然忘了我早已经答应过小玉的要跟丁衡提亲的事情。

　　“对不起小玉，我全忘记了。”我又懊恼又忏悔的说着，“本来之前是要托爹爹进宫的时候跟丁衡说的，谁料到那次苏烨居然在圣上面前说要娶我，再后来就一直忙婚事。之后，又随着苏烨出征乌国，征战回来后府上发生变故，就全然将这事给忘了。”

　　“你有没有做女红，可以当做定情信物给丁衡的？”我自觉亏欠小玉，就愈发想促成这份姻缘，“爹娘都不在了，我就是你的长姐。我亲自去给你向丁衡提亲吧！”

　　小玉羞红了脸，半天不肯让我去。无奈最终拗不过我，将亲手绣的一个金线流苏的荷包交给我，就快速跑出了门去。

　　我瞧了瞧手中的荷包，小玉绣的是荷叶田田，简简单单一副风景图。这？居然都没有绣鸳鸯或者并蒂花之类的，那丁衡怎么能明白这什么都没有的暗示？真是个傻姑娘！

　　我摇了摇头，拿了荷包便出门找丁衡去。

　　我约了丁衡在假山后相见。他很快便过来赴约。

　　不得不说，丁衡其实也算是个清俊的男子。他眉如浓墨，鼻若悬壶，气质清冷。只是平日里本就话少，又素来穿深色衣服，总给人一种冷淡不可接近的感觉。

　　“小姐。”他见到我，行了个礼，便恭敬的站在一旁听我发话。

　　我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随便找个话头开始闲扯：“丁衡。。。近日来忙吗？呃。。。在三殿下身边事务多吗？”

　　丁衡看了我一眼，静静答道：“还好，并不繁忙。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好吧，既然丁衡自己都开了口，我也就不做多余铺垫，直接将小玉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他。

　　“这是。。。”我正欲开口告知丁衡小玉的心意，却听见后面杂乱的脚步声接踵而来。

　　“宁妃！”一个甜美柔然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不用回头便也知是梁姝。

　　她带了一众奴婢和下人过来，是偶遇还是故意？让人有点估摸不透。

　　“这么晚了，宁妃在这里跟三殿下的贴身侍卫赏月看风景吗？”梁姝清丽的面庞上眼光却咄咄逼人，嘴角勾起的笑容里带着几许轻蔑。她转过身走到丁衡面前，金色的拖地长衫流转出优雅的线条。梁姝伸出纤纤玉手，慢慢的从丁衡手中夺过小玉做的绣包，放到眼前瞥了一眼，然后挑了挑秀眉，柔声道：“原以为宁妃是太尉千金，女红自然比别家女子精湛不少。可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还未等我答话，她便又举起绣包对丁衡说道：“今晚没有月亮这客栈也无甚风景，宁妃送你一个荷包意欲何为呢？你本是三殿下的贴身侍卫，不在三殿下身边当值却在此与宁妃苟且，你说我是告你失职还是。。。”说着，梁姝还朝我瞟了两眼。

　　“这绣包的确是我送给丁衡的，但不是我做的。”我打断梁姝的胡言乱语，意欲将荷包拿回。谁知梁姝立刻将手一偏，将绣包收回，正色对我道：“宁妃无需多言，三殿下自有定夺。”

　　我望了望丁衡，他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心下懊恼，想着要是带着小玉一起出来就好了，这下子亲没有提成，万一这桩事传出去小玉一个姑娘家以后怕是要受人非议的。

　　苏烨和孟征原本在厢房内有事情相商，看我们这阵仗，自然撤了文案遣了下人，留了我，梁姝和丁衡三个人在屋里。

　　苏烨要了一壶香茗，瞧都没瞧这边一眼，便自顾自喝起来。孟征则站在一旁抱着双手，面带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梁姝曼步上前，将绣包递到苏烨的眼前，作诚惶诚恐的模样道：“殿下，请看这个绣包。适才，妾身经过假山时，不巧正看见宁妃将这个绣包交给殿下的贴身侍卫丁衡。妾身怕有人不自重恐会影响殿下的名声，不得以这么晚叨扰殿下休息。望殿下明察。”

　　苏烨接过绣包，冷冷的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望着我道：“是你送给丁衡的吗？”

　　我连忙摇摇头回答：“不是。。。是。。。”我刚想说出小玉的名字，却又赶紧止住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啊，本是一桩好事，如若丁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拒绝，这以后小玉还怎么做人？

　　正犹豫着，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孟征走过去开门，来的正是小玉。

　　小玉憋着一张红脸，进了门就跪了下来，颤抖着身子道：“三殿下，请您不要责罚小姐。这荷包是我做的，是我托小姐送给丁衡的。”

　　梁姝一声冷哼，在苏烨身旁就势坐了下来，拉长音调道：“来得可真巧啊，这么快就收到风声来替小姐顶罪来了。”

　　“不是的，真的是我绣的。”小玉哽咽着，抬头望了望丁衡，脸上尽是羞愧和难过，“我与丁衡自幼在太尉府一起长大，我爱慕丁衡已久，却苦于没有机会传递心意。而老爷夫人已逝，小姐便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便拜托小姐向丁衡提亲。小玉斗胆，却害了小姐被误会，实在不该，请责罚小玉一人。”说完，小玉的头一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我看见丁衡的神情仿佛被触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原样。他笔直的站立着，好像在旁观着一场根本与他无关的纷争。

　　“是吗？”苏烨冷冷的声音响起，似乎根本不相信小玉的话。他摇了摇绣包，将它一下子丢在我的面前，质问道，“为何小玉绣的荷包，上面会有你的名字？”

　　不可能啊！小玉脸皮薄，荷包上都绣的只是荷叶，怎么可能还会写字暗示？更何况还是写的我的名字？

　　我纳闷着，弯腰捡起荷包，仔细的看了又看，确是小玉的荷包没错。她绣的荷叶田田，可旁边角落里居然绣了一个娟秀小字“宁”，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像我的字迹。

　　“三殿下，这荷包真是我绣的，可我并没有在上面绣什么字啊。”小玉一下急了，“小姐跟丁衡什么都没有，连面都很少见，请殿下一定要相信小姐。”

　　梁姝此时又是一声冷哼，袖子无意的拂过桌面，然后将雪白的手轻轻的抚上苏烨的肩头，轻声道：“是啊，他们俩的确私下见得不多，我也就碰见过两三次而已。”

　　苏烨瞥了一眼梁姝，脸色更沉了。良久，他扫了一眼我和丁衡，挥挥袖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要事要跟孟征商谈，今夜的事改日再谈，你们都好自为之。”说完，他将我，小玉，丁衡和梁姝都遣了出去，只留孟征在屋内。

　　我们一同出屋的时候，梁姝扬起下巴，冲我得意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