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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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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却足够包正撒下一个“弥天大谎”。
钟国强能提供的线索很少,显然周凌阳对他并不是很信任,所以才只交待了任务。作为孔雀眼的刑讯专家,钟国强这次的唯一使命就是要从展超口中逼问出密码,然后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去等电话。
尽管只有寥寥数语,但结合这段时间与周凌阳的接触,包正还是从其中推测分析出了很多细节:
其一,周凌阳对于密码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重视、那么势在必得了。只派两个人来抓展超抢密码,看起来这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尝试: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
其二,没有告诉钟国强新的藏身地点,而是选择通过电话这么仓促的方式来联络,表现出周凌阳对于自身安全的重视以及迫切离开德城的想法。他极有可能是早早安排妥当,无论钟国强能否告诉他密码,通话之后他都会马上离开。而如果就此消失,警方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其三,以公孙泽的表现以及周凌阳对他的感情,于公于私,周凌阳都一定不会放过他,最有可能的是带着他远走高飞。唯一的变数是,以公孙泽宁折不弯的性子,周凌阳带走的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里,包正便心如刀割。他还有那么多话想和公孙泽说,而最关键的一句,也是公孙泽期盼已久的那一句,他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亲口说出来。无论如何,必须要救回公孙泽!
救人的关键是线索,而找到线索的关键是时间。包正深知,那次的通话极有可能逼得周凌阳改变计划提前离开,那么留给警方的时间就只会更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通过钟国强再拖延两天,为DBI争取破案时间。在公孙泽的办公室折出六七只纸鹤之后,包正终于抓起电话,将展超、白玉堂、老王老马叫了进来。
看着白玉堂扶着展超坐下,包正立刻便以极快的语速开始布置任务:“现在是非常时期,时间紧迫,所以我长话短说,你们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不要问为什么。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让孔雀王相信他有很大的机会得到密码,这样或许可以拖住他在德城多留几天。我们必须成功,否则公孙泽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什么?!”展超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但想到包正之前叮嘱过什么都不要问,便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包正继续交待着下一步的计划:“现在钟国强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筹码。老王,你们负责带着他去指定的地点等电话,我会告诉他说什么,你们负责监视就可以。另外,带上小Q,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边接头人的所在地。虽然我觉得希望很小,但试试总没错。白玉堂,你立刻带着展超到我说的地点藏起来,注意,绝对不能让展超露面,靠近窗户都不行。你要保证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
“是。”白玉堂虽然也是满腹疑问,但看了看展超纠结的脸,终于也没再开口。
包正看了一眼两人迷惑的表情,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老马,你现在就去散播展超失踪的消息,然后带几个兄弟去龙图公寓佯作调查。顺便可以和薇薇安一起,诓骗张赫那小子写一篇关于孔雀眼复燃、DBI陷入危机之类的报道,适当时候甚至可以向张赫透露公孙泽和展超失踪的消息,总之让他相信DBI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乱成了一团。”
“包大哥,你这是想让孔雀王相信钟国强已经抓住了我,有可能得到密码?”展超终于不甘心地问了出来。
“没错。一会儿我还会和局长一起去海军基地,向高层透露破译的密码很可能会落入孔雀王手里,图纸会很快被还原,让他们早做应对。我相信周凌阳在军方内部一定还有眼线,这个消息也是为他准备的。”
“包大哥,方方面面你都考虑到了,我相信孔雀王一定会相信的。”白玉堂握紧了展超的手,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能救出公孙探长!“
包正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办公桌上那一排五颜六色的纸鹤,却并没有露出以往胸有成竹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是孤注一掷,赌的就是周凌阳所剩无几的那一点自信,如果他足够贪婪,又对自己苦心经营的组织有足够的自信的话,他就一定会留下来等待消息。只是,不知道激怒了他的公孙泽,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包正猜对了,公孙泽的确遇到了危险,但是他没有猜到的是,他自己对公孙泽的感情正是这危险的起源。
可以说在昨天以前,周凌阳一直都对公孙泽很有礼貌,从来没有给他任何阶下囚一样的待遇。如果不是公孙泽太过聪明,给周凌阳惹了太多的麻烦,周凌阳也不愿意真的限制公孙泽的行动自由。然而事实无情地提醒了他,公孙泽跟他的立场是完全对立的,他们已经不是朋友了。相反的,他们是敌人,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周凌阳不能再冒险。公孙泽的行为让他措手不及,也让他有些伤心和愤怒,因此来到最后一个藏身地以后,再也输不起的周凌阳,终于对公孙泽下手了。
这一次没有了窗明几净的房间,也没有了温柔有礼的守卫,公孙泽被关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房间,什么收音机,书籍,统统都不要想,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关上门以后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得好像一个封闭的箱子。周凌阳相信,就算公孙泽是一个神仙,他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房间里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当然,就算他找到也没关系,反正周凌阳也不会给他机会把任何消息传递出去。事实上,自从进入这个房间以后,公孙泽唯一可以见到的人就只有周凌阳一个。其他人最多站在门口,而且绝对不会跟公孙泽说一句话。
这样的环境很不舒服,周围人的态度让这个不舒服的环境更显得压抑。但是公孙泽却觉得,越是这样,越说明周凌阳慌了。自己的处境不妙,说明周凌阳的处境更加危急。这就是公孙泽的目的,逼的周凌阳措手不及,人一着急就会出错,出了错才能给包正他们提供机会。公孙泽相信包正,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会抓住,然后扭转整个局势!
虽然公孙泽还有点担心周凌阳昨天所说的炸弹,心情却没有那么焦急。公孙泽了解周凌阳,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就算再怎样气急败坏,也不会做那种自毁长城的事情。包正掌握着密码,这对周凌阳来说就是死穴,他绝对不会让包正死掉,就算别人想让包正死,周凌阳说不定还会出手相救。
不过,毕竟那个人是包正,公孙泽多少还是有些关心则乱。他昨晚一直没有睡好,迷迷糊糊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噩梦,一次次从梦里惊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没有休息好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周凌阳进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出来了,公孙泽的状态欠佳。
“阿泽,你很不舒服是吗?”周凌阳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语气却依然很温柔,他走近了公孙泽,在他的床边站定,“这里条件不好,只能将就一下。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几天,你就能过上舒服日子了。”
“几天?”公孙泽挑了挑眉毛,看了周凌阳一眼,“前天你不是说,再过三天就如何如何,按照你的原计划,后天,也就是本月26日就应该是你逃离德城的日子。而你现在告诉我,你还要留在这里几天,周凌阳,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看着公孙泽脸上的表情,周凌阳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涩的感觉。他认真地看着公孙泽,看了很久,直到公孙泽的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他才微微错开眼神。周凌阳轻轻眯了眯眼睛,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轻声说道,“阿泽,事到如今,你还要利用一切机会套我的话吗?我们两个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天?你昨天那三句话,破坏了我好几个月的布署,差一点就让我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如果我走晚一步,现在身陷囹圄的那个人就变成我了。阿泽,即使如此我都不愿意为难你。可是你呢?我出于关心才跟你说的话,你也非要从里面分析出几条线索。我现在对于你来说,就只是一个罪犯。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了吗?”
公孙泽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他来说,周凌阳的话并非没有丝毫的触动,然而再多的触动都无法改变已经形成的事实。因此,周凌阳话音刚落,公孙泽就冷冷地答道,“当然,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你犯了大罪,等待着你的是法律的严惩。我是一个警察,面对你这样的罪犯,脑子里只可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你,破案。所以,如果你不想昨天的事再次发生,大可以不要开口跟我说话。”
周凌阳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微微勾起嘴角苦笑道,“我也想,可是我——”周凌阳盯着公孙泽冷冷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阿泽,我舍不得,我怎么舍得不跟你说话呢?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始终都不愿意与你为敌。”
周凌阳停顿了片刻,目光在狭小的囚室里扫过,叹了口气道,“这一次你不能怪我,是你在逼我,你不知道你破坏了什么,我是多么不想让你吃苦,但是现在没办法做到。阿泽,我不是无所不能的人,我现在跟你一样,也很害怕,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是你见过的那些老谋深算的罪犯,我说过很多次,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求生。”
“跟我一样?”公孙泽微微一笑,挑眉看了周凌阳一眼,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两脚落地,站在了周凌阳的对面,双目平视,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听好了周凌阳,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贼,我是警察,你是否老谋深算我不在意,你为了什么犯罪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抓住你。还有,你说你害怕,你当然会害怕,因为你在作恶。如果作恶的人都理直气壮,难道要让我们这些抓贼的人去害怕吗?你越是害怕,我越是不怕,因为我知道,你最终的下场一定是被绳之以法,知道了这一点,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公孙泽一席话说得周凌阳有些发愣,他看着公孙泽的眼睛,在幽黑的瞳仁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的脸上错愕的表情显得有些好笑。周凌阳真的笑了,他看着公孙泽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好!说的好!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势不两立,再多说也无法挽回曾经的情分。那么阿泽,我们来说说昨天吧。”
“昨天?昨天还有什么好说的。”公孙泽微微冷笑,“我坏了你的好事,你不高兴就杀了我好了!”
“杀了你好让包正心无牵挂吗?”周凌阳说出这句话,公孙泽的脸上几乎是瞬间浮现出一抹欣喜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周凌阳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听说包正没有死你很开心是吗?”周凌阳幽幽地道,“可是这种开心有些太早了,阿泽,就冲着你这么关心他,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公孙泽微微勾了勾嘴角,盯着周凌阳的眼睛说道,“之前有很多罪犯都有你这样的想法,他们现在都在监狱里。”
周凌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你不必想办法激怒我,我不会杀你的。阿泽,昨天我问你的话,你只回答了一半,现在该把另一半说给我听了吧。”
“昨天?”公孙泽微微一愣,静静地想了想,便想明白了周凌阳想要问什么。昨天他在电话里给了包正三个信息,他也给周凌阳解释过自己是如何断定他们身处的地方是黄山街25号的。剩下的一半由于时间紧迫而没有细说,今天周凌阳再次问起第二点,那么就是说——
公孙泽微微一笑,有点得意地瞥了周凌阳一眼,“西北路地处贫民窟,打电话不方便,怎么,包正把你的老窝端掉了?你损失不小吧?”
周凌阳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他沉默地看着公孙泽,没有答话。公孙泽却不在意周凌阳的态度,他看都没看周凌阳就继续说道,“你抓我到黄山街的时间是8月22日,之后的两天你每天进门的时候脚底都沾有黑色泥土,这种泥土在城市里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西北路。因为西北路贫民多,再往外走不到半里地就是西郊,城乡结合,人员混杂,来来往往在街道上留下了各种泥土的痕迹。这种黑色泥土就是西郊闸湖的确特有的河泥,除了西北路,其它街道都有清扫工人及时清扫,绝对不会一连三天都让你沾上。
当然,西北路很长,我之所以会锁定在11号至21号之间,是因为那条街道离闸湖最近,可以说完全是猜测。但是我了解包正,只要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绝不会放过西北路的任何一桩建筑。而且以他的聪明,知道这一点消息也就够了,也许让他到西北路实地看一眼,他会把范围缩得更小。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西北路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又让你损失了多少?”
周凌阳静静地听着公孙泽的讲述,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公孙泽问他,他才抬起头,盯住了公孙泽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你非常聪明,多年不见,你变得更聪明了,我早该防备你,但是因为你是阿泽,看到你的时候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我不该这样不专心,否则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看出破绽。”说到这里,周凌阳微微皱了皱眉,“你猜的没错,我在西北路有一个秘密据点,关押着两个重要人质。”察觉到公孙泽的眼睛微微一亮,周凌阳笑了笑,“你猜到了吧,没错,就是白玉堂的那两个哥哥。你一定很得意,你觉得没了那两只老鼠我就无法控制白玉堂。可惜,你错了。”
“我错了?”公孙泽微微一愣,“我哪里错了?”
周凌阳的笑容有些得意,“阿泽,就在你将我的藏身地透露给包正的同时,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你摆出了鱼死网破的姿态,按道理说我跟包正的谈判就已经破裂了。这个黑脸皮的家伙太讨厌,太狡猾,我觉得再跟他纠缠下去,想得到密码的话就只能——”说到这里,周凌阳停顿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盯住了公孙泽的双眼,故意放缓了语气说道,“我想除非我真的把你的手指和耳朵切下来送给他,才能让他乖乖交出密码。可惜,我又舍不得。”
听到周凌阳的话,公孙泽瞪了对方一眼,偏过头不再理会,脸上依然是毫不在乎的表情。周凌阳叹了口气,笑道,“所以我想了另外一个办法,既然跟他谈判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恰好又因为你,损失了要挟白玉堂的筹码,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阿泽,你这么聪明,知不知道我的办法是什么?”
公孙泽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颤,“周凌阳!你——”
“你想到了是吗?”周凌阳冷笑道,“我想对于白玉堂来说,那个叫展超的小警察的作用不亚于他的哥哥们。抓住了他,是不是就相当于得到了密码呢?阿泽,你说是吗?”
恰在此时,敲门声传来,周凌阳看了公孙泽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整个房间再次变得空荡荡,公孙泽的心里焦灼难忍,他痛苦地站在房间里,焦躁地走了好几步。
周凌阳说的是真的吗?他又抓住了展超?不可能,绝不可能,包正,包正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提供给你的线索你到底看到了没有?现在我被关在这里,完全帮不上忙,只能靠你了,只有靠你了!不能让周凌阳得到密码,他一得到密码就会离开德城,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抓不住他了。
而我,也许我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包正,这里没什么事做,我每天都很难受。
包正,我想见你,很想见你。
见到你以后我要对你说——说什么呢?
公孙泽的脑子很乱,可是打算跟包正说的那句话却清晰无比。他只怕没有机会说出来,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说。很多话要当面问清楚,即使会受到伤害也比这样带到下辈子要好。想到这里,公孙泽的心里就更加痛苦,因为他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这样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等待着别人去救,这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突然,公孙泽的思绪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微微一愣,原来是周凌阳去而复返。
“阿泽,你猜我刚才得到了什么消息?”周凌阳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整个人突然意气风发起来,就仿佛三天以前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周凌阳一样。公孙泽心底一沉,他猜到了,周凌阳一定再次获得了主动权,他不再害怕,他已经可以断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你猜的没错,我的手下抓住了展超。其实昨天你摆了我一道以后我已经做好了拿不到密码的准备。”周凌阳的笑容愈发得意,“阿泽,其实我可以不要密码,我可以只把你带走,时间紧迫,虽然没有密码图纸会掉价很多,但是我不能冒险继续留在德城,早一天离开也可以安心。本来我想提前离开德城,按照我的想法,今天就提前离开才是最为稳妥的。不过刚才我接到了一个重要的电话,知道了那个小警察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我愿意为了这个消息再多等一天,到明天,也就是8月26日。最晚等到天黑,无论密码是否到手,我都会带着你一起离开德城。当然,我相信老钟的手段,他还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那个小警察会把密码说出来,这样,我就同时拥有了密码和你,还能让包检查官痛苦终生,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