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花开》冬小树

9、谁和谁的平安夜㈠

　　一株蔷薇花的幼苗在窗台上微微的站着。
　　“它……好像又蔫了啊。”
　　要是按照以前,我肯定会首先想到用“苟延残喘”来形容这颗已经开始发黄的小植物。
　　“……你死它都不会死！”还是那句话。“要是天再暖和一点就好了。”小吉祥小心翼翼的摸着刚冒出的两片新叶，黄中带绿的颜色让人想起营养不良的婴儿，很不舒服。
　　“可是……”
　　我看着宿舍的窗户，淡淡的雾气轻轻的附在玻璃上，满满的一层。
　　可是，冬天已经到了。

　　天气在很短时间里就变得可以用“严寒”来形容了。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从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激动。对于我们在这种在干旱世界里呆习惯了的可怜孩子来说，下雪实在是一场不小的恩惠。我们对着刚刚没过鞋底那么厚的积雪狠狠的发了一回飙，又打雪仗又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
　　“要是能一块过年就好了。我们可以坐在一桌上吃年夜饭。”小吉祥眯着眼望着银妆素裹的校园，鼻头冻得通红。喷出来的热气把窗户玻璃染白了一片。“要有个给我们的节日就好了。中国这么多节日呢。”
　　我盯住窗台上的那颗耷拉着头没精打采的蔷薇，还装在那个大可乐瓶子里，几乎每个叶子都往外泛着点灰黑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像更为糟糕。我把胳膊搭在小吉祥肩膀上，指着它打着呵欠。
　　“哎，你几天没管它了？都快成蔷薇干了。”
　　小吉祥伸手拿过来把它抱在怀里，忽然问我:“哎，你说哪天可以作为我们俩的节日啊？专门的，就为我们。”
　　是专门的，是为我们两个的，我挠挠头，突然想说“情人节”来着。
　　“纪念我们的？那不要等到起码百年以后吧？”
　　“什么意思？”
　　“你我不死，人们怎么好意思来纪念咱们啊？”
　　“……去死吧！”很快的被打倒在床，再加上一个胳膊肘高空速击。
　　“哎呦！”

　　可是很快就要到圣诞节了。

　　在很快的时间里学校旁边的商店就开始了张灯结彩。差不多每个窗户上都是自己装饰上“Merry Christmas!”或大大的圣诞老人头像，和门口刚立的圣诞树搭配起来，五颜六色的。不过每个窗户里都有几个店员站着。他们从花花绿绿的长筒袜子和棒棒糖底下钻出头来，很高兴地谈论着什么，还不住的搓着手。
　　人来人往的街道竟然有了一种想过年的味道。
　　而明天就是圣诞节。

　　宿舍里的哥儿几个都约着自己的女朋友甜蜜去了，剩我自己落了单。
　　“老弟！上个月我们给你过节（11月11日，通称‘光棍节’TAT)了，平安夜就自己享受去吧！”
　　“这你放心好了。晚上注意点儿，别累坏了明天爬不回来哈哈！”
　　跟每一个出门前的兄弟都会有这么几句招呼。很善意，也很温暖。
　　想着“要孤苦伶仃一晚上了”，正待大放悲声时，我就看见小吉祥倚在门口，双手插兜里，对着我嘿嘿的笑。
　　“来跟我过平安夜吧？”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状。那是话剧里王子的招牌动作。“来吧，我亲爱的‘般若琳’？”
　　“是该我邀请你吧？”我笑了，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呐，那今晚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平安’夜！”
　　“是‘咱们俩’的节日哦。”轻轻的附在他的耳朵上。
　　小吉祥的嘴角上扬，甜蜜瞬间从眼睛里浮现出来，在我心里变成一个长长的慢写镜头。

　　到现在都还会经常想起来，我挽着小吉祥的手是怎么样迈出宿舍的大门的。
　　踩在通往校门的雪上是无比愉快的。有跳动着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底下传出来，是静静的向上伸展，再慢慢的沉淀下来的。
　　像回忆还留在心里。一直一直沉淀。

　　天色还有点暗。
　　学校门口外面那座立交桥上的路灯老早的就亮起来了。高大的灯柱在马路上的投影是纵横交错的，和着一小片一小片的昏黄。
　　“去不去吃饭啊?”外面还是有点冷，恼人的凉气拼命的往我脖子里钻。我缩着脑袋不住的跺着脚，“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拉面馆哦。”
　　“你还真有气氛啊王子同学，现在拉着我出去吃拉面，亏你想得出来。”小吉祥把手抽出来，表现出一脸鄙视。他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丢了给我。“给。”
　　“什么啊？”我接住一看是双手套，浅棕色的崭新的线织手套，连忙套上。“你织的？”
　　“呸！我要是会织那你都能上天了！”他突然笑了下：“给你的圣诞礼物。算是吧。”
　　我刚想着“难道圣诞还要送礼物啊”时就被他一把拉住。
　　“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走。”

　　是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街上，不怎么宽但愣是挤满了小商店，倒有点儿显得繁华起来。因为里面以吃的小店居多，我们都称之“小吃街”。
　　小吃街上灯火通明的。临街的音像店放着歌。听了听，才想起来是戴佩妮的《你要的爱》。
　　“这里面才没有什么有气氛的呢……你干嘛？”看着小吉祥在一家小店前面停下，看着像是刚开没多久的样子，招牌上是几个装饰过的字“花儿の店”。
　　没等回答我，小吉祥就已经推门进去了，我只好跟进去。接着迎面看见的就是两大簇玫瑰。
　　“请问一下，有没有那个……蔷薇的肥料啊？”店里面站的是个女服务员，一脸微笑的看着脸红红的小吉祥。
　　“先生你要买花肥是吧？这里有好几种呢，请问你要那一种啊？”服务员小姐很熟练的从柜台里面掏出来几包东西，指着其中某一袋说：“这是最新进的，效果不错哦！”
　　“啊……”小吉祥有点不知所措的把那几包东西翻过来复过去的看，一边问：“这哪种比较适合种蔷薇啊？”
　　“蔷薇花啊？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种啊？”
　　“现在哦。”
　　我开始从服务员小姐脸上看出她有点错愕的表情来。“先生，蔷薇是春夏才开的花啊，现在种不活的！”
　　“啊？”小吉祥跟着一脸错愕。
　　“那推荐你马蹄莲、蟹爪兰好了。这几种是可以在冬天养的花，很容易，而且很漂亮。现在买的话加5元钱还可以得到一个卡通花盆哦，另外……”小姐立即换上服务员的官方表情。微笑着见缝插针的开始进行推销介绍。
　　“那下次再说吧，我们只是进来问一下而已哈哈，谢谢哦！”我连忙打断她的话，然后拉着小吉祥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小吉祥一下子挣脱了我。“我要一包花肥！最贵的那包！”
　　于是连我都有点错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