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
-
季寻烟从来是个说话算话的。
当家做主以来，更是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前脚才跨过大门门槛，一对双生子便被罚到了祖宗祠堂，为白天闯的祸各自检讨。甚至还特意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给送吃的喝的，直到第二天才能放出来。接着，像是铁了心不让任何人求情，借口处理生意上的要事，把自己也锁在了书房。
就连晚饭，也是陪着一口没动。
也不知晓，她到底在坚持个什么劲。
——明明不舍得罚的，却还是昧着良心做了。为了所谓的表率，为了所谓的交代；然后，以相同的方法去苛待自己，去赎回那可怜的心安理得！
也只有季寻烟，才能对自己毫不心慈手软……
沈别梦自然是住进了季家。
否则，也不必将这一切自虐的手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然后像只见不得光的小老鼠，从季家的厨房里偷了些吃的，收买了一个下人，让人给跪在祠堂里的两位小祖宗送去——若是让那两小祖宗知道是他送的，还不又得闹翻了天？
于是，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暗中看着两位小祖宗吃好喝好，就默默离开了。
小的安抚好了，可还有大的呢不是？
沈别梦苦笑：怎么到头来，吃力不讨好的都是他？
可偏偏，他就是如此的上赶着！
“出去！”
刚推开紧闭的房门，就听得季寻烟一句无情的驱赶。
虽说这情境多少在沈别梦意料之中，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僵住了片刻。转念一想，季寻烟此刻还在气头上，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往枪口上撞，便只有硬着头皮地装聋作哑。
如果，糟践他能让她好过些，那就放马来吧。
横竖反正，沈别梦就是个皮糙肉厚的。
只要季寻烟好过，沈别梦受再多折辱也是好过的！
于是，沈别梦重新堆起笑容，手下笨拙的收拾着凌乱的书案，不一会儿就将上头的账册换成了自己带来的吃食——没办法，季寻烟从来就不是个会善待自己的主，这书房里满满都是书本账册，就连个小桌都没有。“我知道你忙，但也不能由着你亏了自己的身子。”
季寻烟只拿眼狠狠瞪他，“沈别梦，这里是我季家大院！”不是清风城，凭他沈别梦自作主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
“你说的对，远来即是客——”沈别梦顺藤摸瓜，捡了个便宜的台阶下，“寻烟，季家是名门大户，总不会有将已然迎进了府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吧？”
季寻烟一时语塞，只冷哼了声，却还是碰也不碰眼前的食物。
稍微得了点便宜已是天大的恩宠了，沈别梦可不敢再造次，只把筷子递到季寻烟跟前，放低了身段软言好语，“寻烟，千错万错都是我沈别梦的不是，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寻烟，你瞧，都是你爱吃的！”
“寻烟，当我求你，我们难得相聚，别气了……”
季寻烟久久不语，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沈别梦，瞧着他伏低做小的姿态，心里不知揣了多少弯弯绕绕，终是想着了他的哪一条罪不可恕，轻飘飘的道，“清风城家大业大，沈大城主日理万机，季寻烟岂敢劳您为我费心。”
又是这个阴阳怪气的语调——
沈别梦心里刺痛，几度张口，终究是闭上了嘴。
并不是季寻烟的话存在着什么硬道理，让人无从反驳。只能说，他这一生实在亏欠她良多，便是有天大的道理在他这边，也被他的所作所为给败得差不多了。
清风城固然是富可敌国，沈别梦在外人眼里或许高不可攀，可她季寻烟是是什么人？
季寻烟与外人，怎能相提并论？
季寻烟是沈别梦自小就藏在心里的珍宝，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即使，他们永远无法做成夫妻，但只要季寻烟愿意，沈别梦就是从此后一无所有，也愿意将清风城名下所有的产业，双手奉上！
私心里，沈别梦是希望季寻烟开口的。
只要季寻烟接受沈家的财富，沈别梦就能少几分愧疚，甚至可以狠下心说——能给的都给了，除了这条命不能偿还，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这些，该足够弥补这些年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了。
季寻烟要是能贪财些，该有多好？
可偏偏，季寻烟就是个傲得不行的——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沈别梦欠着她！
季寻烟是恨着沈别梦的；
她的恨断骨连筋，恨得即便是拖他一起入了那阿鼻地狱，也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季寻烟又是需要沈别梦的；
以她绵薄的力量，根本就撑不起自双亲罹难后，留下来的所有重担。
沈别梦打心底里明白，季寻烟是如何的恨他，恨他一念之差，毁了她曾经所有的幸福；可说到底，沈别梦更清楚的知道，其实季寻烟心里最恨的人，是她自己——是如此的离不开沈别梦，如此的需要沈别梦！
就是因为知晓她心里所有的苦，沈别梦才甘愿一步一步的退让。
尊严？没了，又能如何呢？
季寻烟都没有的东西，他又怎么敢去拥有？
“寻烟，你这样，我心疼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