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变》月出皎兮思卿心

16、服用解药，求亲

　　莹白的月辉破开了云层阻隔倾洒而下,穿透了风沙，将这浑浊的黑灰颜色卷入血色的土地上。

　　垂眸以掌心遮了遮被晚风卷来的沙土，隐在烈风集高处的守卫在放下胳膊的瞬间似乎瞄到了什么。本着职责所在，守卫警惕而迅速的锁定了侧方的半空，远远的便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以轻松的姿态踏月而来。

　　影子的速度极快，不过须臾之间便跃到了烈风集的上空。好在是在辽阔的半空，来人虽然动作敏捷却也不会让人无处可寻。守卫追随着来人的残影辨出了对方的身份，随即收回了目光重回值守。

　　旋身落在王遗风的屋外，精准的着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莫雨纷飞的衣袂在月下划出流畅的弧度，衬着那张冷若寒霜却邪佞的脸，宛如魔神。余光扫到胸前的隆起，莫雨皱了皱眉，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

　　戌时了。

　　不灭烟斜倚在墙边，左臂环抱支撑着右肘，右手指尖把玩着泛着朴实萤辉的化血镖。极为专注的看着暗器在自己手中飞绕，不灭烟的唇边挂着隐隐的笑意。随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灭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行至窗边的王遗风。

　　梨花木的桌面上摆放着保养笛子的工具，恶人谷谷主围坐在桌边，出自书香门第的风骨让他的一举一动都颇为赏心悦目。将笛舌伸入笛子内部轻轻擦拭着，手势来回间优雅而熟捻的，检查过笛胆后，素来风雅的恶人谷谷主用软布将竹笛的水汽一一擦去，将之悬挂于窗。仿若掐算好一般，侧身时，莫雨由门外走了进来。

　　“谷主。”清越的淡漠女音萦绕在房内，莫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对家的小公子你待如何？”颌首算是回应，王遗风折回桌旁，伸手将保养乐器的细致小工具一一收拢。

　　如何？当然是把他留下。

　　强烈的占有欲瞬间迸发，若不是谢渊阻挠，他怎么会时隔多年才能与心爱之人再见？对毛毛的思念与渴求在莫雨的内心卷起滔天巨焰，眼瞅着就要爆发，却又在瞬间被奇异的压制了下去。

　　看着王遗风将工具一件件纳入木匣内，莫雨唇边翘起了些许弧度：“三日后，送他出昆仑。”

　　一旁的不灭烟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身为恶人谷的情报头子，自是手握诸多渠道的消息，心下非常清楚莫雨对穆玄英的心思并不简单。他只是有些好奇，莫雨高傲狠戾的性格注定他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却不想而今近在咫尺了，他却能轻言放手。

　　“即是如此，那就依你自己的心愿去做罢。”将整理好的木匣放置好，王遗风神情平淡的放任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去随心而为。

　　从木柜里拿出一横玉笛，指尖爱怜地摩挲着笛子冰肌玉骨的质感，王遗风无视了屋内的两人，开始倾心演奏起来。

　　……

　　耳膜刺痛的不行，强忍着暴躁的嗜血欲望，莫雨看了烟一眼，随即转身出门。

　　“谷主，我也先告辞了。”同样被魔音灌耳的不灭烟脸色也变了变，随着莫雨匆匆出了门。

　　看着亟不可待的离开两人，王遗风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总算是学会量力而为了啊。

　　两个灵敏的身影在攫魂魔音响起后，从王遗风的屋内一前一后的狼狈窜出。目睹此景的恶人谷守卫无不对此抱以同情的目光，然后目送两人逃命似的远去。

　　站在山头俯瞰脚下灯火点点的烈风集，莫雨的表情由事不关己的冷漠，转为了运筹帷幄的淡然。

　　枫华谷的匆匆一晤，转身离去的清丽蓝衫，满眼防备的浩气之主，浩气营地的严谨风气，这都让莫雨对于力量的执着愈发深刻。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

　　面对一方势力，想要与其博弈继而带回所思之人，仅仅是自身的强大是远远不够的，他务须拿出与之同等的势力来纠缠。

　　而恶人谷正是这般的势力。

　　终有一日，他会让谢渊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亦会让浩气盟无法成为他的阻碍。毛毛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死。

　　而这一天，不会很远。

　　“啧。少爷轻功见长啊。”曼妙的落地，一身女装的烟有些郁闷。其实莫雨才是唐门弟子吧？是吧是吧？他自问在唐门弟子中速度不算最快，但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而莫雨的速度都赶上唐门了，还能愉快共事吗？

　　“解药呢？”懒得研究不灭烟的小心思，莫雨抬眼盯着对方索要他所需要的东西。

　　“少爷急什么？莫不是对家的小公子在等着你，回去？”单手撑着下巴，烟的表情带着一丝探究的趣意，说到最后，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莫雨的下身，尾音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虽然还是个大魔法师，但男人的本能还是让莫雨瞬间明白了不灭烟眼神的含义。本就不耐这绵软的女人身子，对方那明显的打趣让莫雨眼神一冷，掌势毫不犹豫地破开风声向不灭烟拍去。

　　“嘿！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啊少爷。”看似轻松地躲过莫雨含怒的掌风，不灭烟笑意吟吟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月下宛如谪仙的人。

　　明明现在还是女体状态，气势却强大到让人忽视了性别。近距离体会到莫雨刚才突如其来的攻势，不灭烟心下的诧异翻滚不休：莫雨的修为竟是又精进了不少。

　　能踩着累累白骨坐上十恶之一，不灭烟显然不是一个蠢人。莫雨以舞象之年初涉攻防，经历大小战役不计其数，其资质惊才绝艳不说，更让人胆颤的却是他狠戾却坚韧的性格。而今他早已是弱冠直奔而立的年龄，不算年轻，却还有更多的潜力值得挖掘。

　　暗自戒备的看着对方，不灭烟保持着嬉笑随意的姿态，心下却在这一次毫无意义的一攻一防中将莫雨划入了不可为敌的列表。

　　“解药。”冰冷的语调带着不耐的锐利。

　　识趣的将底线停留在莫雨即将爆发的边缘，不灭烟利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木匣，轻巧地掂了掂，随即手腕一甩将匣子抛向了莫雨。

　　精致的小匣子成流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莫雨翻手间变将匣子纳入了掌心。指尖撩开了木扣，一枚莹白色的药丸安静的躺在底层。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药丸毫不犹豫地纳入口中，莫雨并不担心解药的真伪，而对于现下身体的状况却是一刻也不愿再等。

　　“因为耽误了些时日，所以解药生效的时间可能需要一个时辰。”眼瞅着莫雨服下了解药，不灭烟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从腰间的锦袋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抛了过去。

　　“上等的消炎消肿特效药，我想对家的小公子今晚之后会需要这个了。”看到莫雨淡然地捏住了小玉瓶，不灭烟冲莫雨投去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那带着狭促的表情在莫雨看来却很是猥琐。摩挲瓶身略做思索，莫雨坦然的将白玉小瓶纳入怀中，转身欲走。

　　人虽然不行，药倒是好药。

　　思及这药的用处，莫雨意义不明地勾了勾唇，随即足下一点，纵身跃上了半空。借力于空气的力度将气流踏碎，却带动着整个人飞快地前进，在深厚内力的催动下莫雨如履平地的起纵于半空，很快看到了小少林的影子。

　　“回来了？”颀长挺拔的身影刚降落在小少林的门口，耳边便有温润的声线在寂静的夜色里绽放开来。

　　随风翻飞的衣袂由肆意的不羁转为一种安宁的顺从，正如莫雨只在一人面前显露的温柔。侧身望向声源，莫雨看到清濯俊秀的青年背靠围墙侧面，浅笑着与自己对视。

　　穆玄英所处的位置正好是莫雨回来时的死角，降落时的背对。顺风的角落掩盖了穆玄英的气息，莫雨心中有所计较，竟一时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存在。若此时来的是敌人，这般失神足以造成重创。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穆玄英所处的位置，莫雨对青年站在此处的情况虽心下疑惑却面色不显。

　　“今晚是满月呢。”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温文恬淡的青年表情很轻松，带着一种闲话家常的随意。

　　斜斜地扫了一眼青年柔和的表情，莫雨长腿支立的倚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横臂撑着膝头，仰头看向印入青年眼底的同一轮皓月。

　　他现在是莫雪。

　　“记得小时候，我总和莫雨哥哥闹着想要回稻香村，因为我想念王婆婆做的稻香饼，还有肉包子。然后莫雨哥哥会一脸凶狠的盯着我，告诉我，我们回不去稻香村了，再也回不去了……”银辉轻柔地洒在穆玄英的脸上，带出青年向往而忧伤的神情。

　　莫雨没有回头，耳边是青年自顾自的诉说：“……那个时候很苦。莫雨哥哥为了养活我们两个人，去偷，去抢，去骗，无所不用其极，是以那几年，他身上总是带着伤。”青年的声音愈发低沉，随即有了短暂的沉默。

　　莫雨安静的看着月亮，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那颠沛流离的日子，他记得。虽然苦，但好歹他还有毛毛。那时他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下去了，虽然难熬了点儿，但只要彼此相伴还在，只要他还在他身边……

　　一切都结束于枫华谷，也起源于枫华谷。

　　他和毛毛经历了死别的痛，又再次尝到了生离的苦。

　　当在稻香村转身离去，任由毛毛去了浩气盟的那一刻，他以为他是对的，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他获得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努力算什么？

　　带他回来！要带他回来！

　　寻找的强烈渴望成了他为之努力的目标，而他的心态也在这样的执念中渐渐变了样。

　　我要他！

　　再次看到那个身影时，莫雨的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我一开始并不理解莫雨哥哥，我骂他是小偷，丢掉他辛苦寻来的食物，他几次想要揍我，却总是在最后妥协。后来我们努力修习空冥决，莫雨哥哥的武功小成到可以猎杀一些小动物了，于是他便不再偷了，我们的日子也稍稍好过了一点。”青年感叹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大氅，坐到了莫雨身侧。

　　莫雨收回了仰望的目光，侧眼看着在月下反则莹润光泽的朝气脸庞。

　　“……有一次莫雨哥哥用动物的皮毛和肉与人易物，拿回了我喜欢的稻香饼。”说到这里，穆玄英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我吃着莫雨哥哥带回来的稻香饼，却总是觉得味道不对，后来莫雨哥哥被我闹得没辙，只能把我搂怀里逼我看天上的月亮，然后恶狠狠的让我看着月亮学习如何望梅止渴。我觉得委屈，又闹了好久，后来莫雨哥哥不耐烦了，把我往稻草堆里一丢，压着我让我睡觉，我扑腾了好久，最后搞的两个人都累的睡着了。”说到最后，却是自己先笑了起来。

　　莫雨有些恍惚，克制不住的任由思绪随着青年的诉说飞回了过往。

　　“……后来莫雨哥哥为了我，特意去学做了稻香饼。于是那之后，记忆中怀念的味道，又多了一份。”满足地笑着，穆玄英收回了注视月亮的目光，转过头看向莫雨，带着一丝期待和祈求的开口了：“莫雨哥哥，再给我做一次稻香饼吧。”

　　“好。”清丽的女音如是回答。

　　纠葛的情绪最终消弭于青年温软的笑容里，莫雨已经不用开口问对方是何时发现的真相，只是牵着穆玄英的手向厨房走去，十指相扣，使他心下一片安宁。

　　稻香饼的做法是很简单的，不过半个时辰，穆玄英便津津有味的将酥软温热的饼就着茶水一个个往肚子里咽。

　　“唔，好吃，好久没吃到莫雨哥哥做的稻香饼了。”巴掌大的饼穆玄英吃了两个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只能垂涎的盯着剩下的饼，恨不得自己的胃能再大一点儿。

　　伸手揉了揉穆玄英的马尾，莫雨的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傻毛毛。”

　　“莫雨哥哥。”遗憾的放弃了把稻香饼装肚子里的念头，穆玄英转过脸打量着莫雨。

　　“嗯？”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单音，莫雨静静的看着青年。

　　“……你就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发现的？”莫雨的表情让穆玄英有些挫败，随即不甘心的看着对方。

　　“毛毛，我没想过要瞒着你。”顿了顿，莫雨唇边的弧度坏心地翘高了些：“我只是不告诉你罢了。”

　　“……”

　　穆玄英瞪大眼睛的恼怒模样取悦了莫雨，他带着些挑衅地冲穆玄英挑挑眉，一副扳回一程的得意模样。

　　“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因为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双生子。”以这样的话开头，穆玄英起身给莫雨倒了杯茶，表情认真了起来。“莫雨哥哥给我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你一消失，便会多一个“莫雪”，反之亦然。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并不肯定，直到昨晚在温泉……”

　　在尚兽苑欺负小动物的时候，穆玄英不小心把大氅下摆蹭到了树枝，留下了一道存在却不明显的痕迹，那样的痕迹，昨夜在“莫雪”身上的大氅上看到了，而卧室内大氅洁白无瑕。毫无疑问，被莫雨穿走的就是那件带着痕迹的大氅，而最后却披在了莫雪身上。

　　结果不言而喻。

　　“那毛毛的条件是什么？”右腿横搁在左膝上，右手把捏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青年，狂野不羁的坐姿被莫雨演绎的很是赏心悦目。

　　莫雨此时是女体的模样，是以穆玄英以俯视的眼光看去时，最为清晰的便是莫雨胸前的饱满的沟壑。忍不住红了红脸，穆玄英微微别过头，绕过画屏去取了一个棕榈藤编织的藤盒，然后放到了莫雨面前。

　　意外地挑了挑眉，莫雨可不记得他的房内有这样一个款式的藤盒。“哪来的？”

　　“额……”有些心虚地躲开莫雨探究的眼神，穆玄英嗫嚅着：“我让采薇帮我寻来的。”

　　穆玄英的表情让莫雨有些好奇了，指尖勾开盒子，一套崭新的凤冠霞帔印入眼帘。

　　莫雨眉心跳了跳。

　　“……莫，莫雨哥哥。”看着莫雨有些黑的脸，穆玄英心下狂跳，随即咬咬牙豁出去的表(zuo)白(si)着：“莫雨哥哥，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莫雨哥哥，我喜欢你。

　　穆玄英突如其来的告白在莫雨脑子里炸了开来，知道毛毛心里有他是一回事，听到毛毛的告白却让终于得偿所愿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指尖毫无节奏地打在桌面，清脆的声音让穆玄英的心脏随着这杂乱无章的节奏跌宕起伏。莫雨微挑着眉打量着愈发紧张的青年，狭长的凤眸温柔的看着穆玄英，平日冷漠凌厉的脸此刻只余让人面红耳赤的柔和：“毛毛，你是要和我成亲？”

　　嫁？

　　呵呵呵，谁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