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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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飞雪纷扬着飘散到了山林中的每一个角落。此刻天地一色，满目霜白。
山脚下静静孤立着一落木屋，隐约可见黯淡昏黄的光线
自那窗户中投出。
木屋前，一个身裹白裘的少女正安静伫立着，抬首凝望自天际飘落下的片片雪花。面容素净莹润，双眸明媚动人，不施脂粉亦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是用木制的簪子松松挽起黑发，少女虽非绝色，却胜在自然清丽。
而她的脚边，一只土黄色的狗正安静地趴着。
伸出双手意欲接下飞雪，此刻，她的神情分外专注，未察觉到远处正有二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近。
察觉到有生人临近，狗警惕地抬起了自己毛茸茸的头。
“汪！汪汪！”它吼叫提醒少女。
推开柴门，少女疑惑地看向不远处。来人身着皂色斗篷，均手提只包袱，不紧不慢地走近她。
行至她面前，二人揭下了斗篷的帽子。
来人一个是看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个是约莫四十岁蓄着络腮胡的男子。
见是生人造访，黄狗愈加富有警惕性地朝着他们吼叫起来。
“大黄，安静！”少女蹙眉喝止了它。
那狗儿极富灵性，闻得主人呵斥便立刻呜呜低鸣着又趴回了少女脚边。
“这位姑娘，打搅了。”中年男子率先深施一礼，开口言道。
少女俯了俯身作为回礼。
中年男子继而道：“在下和自己的侄儿一同来燕国探访远亲，谁料今日启程归家却遇上了风雪，着实出乎意料。姑娘可否给点热茶让我们暖暖身子再上路？”
少女闻言一愣，未作任何回应，只是转头张望身后的木屋。
“若是姑娘有所顾虑，我等在屋外喝完茶便走，绝不给姑娘多添任何麻烦。”以为她是有所疑虑，中年男子赶忙补充说道。
“雪势正大，二位快快进屋来吧。”
正在少女转头欲回答时候，木屋内却倏然传出一老者浑厚的嗓音。
中年男子迟疑地看向少女。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随即掀开门帘伸手作势请他们入内。
“那就打搅了。”中年男子说着先步入屋内。
少年见状，看向少女轻轻点头示意，却仍是神情冷倨。
“打搅了。”少年说着也步入屋内。
少女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也随后走了进去。
为原先的那盏灯剪烛增亮后，少女又点起另一盏灯。霎时间，木屋通明。
会客用的外间正中摆着一张长方檀木案，左右两边的毡毯上各置有两个坐垫。四周不过只是置有两只檀木柜子，其中一柜子上面装饰着一只瘦长的粗瓷花瓶，内里插着几株红色的寒梅。
纤尘不染，简约清雅，方一进入便让二人感到极为适意。
“先坐下歇歇吧，我给二位煮热茶去。”少女接过他们手中的斗篷，说着便要张罗着招待。
“有劳了。”中年男子答谢。
径自一同坐到了一边，少年和中年男子终于都感到自己彻底安定下来了。
“山野之地，风雪之夜鲜有远客到访，老夫今日有幸能遇见二位，实在是有缘！”一身着粗布深衣的老者说着走入了他们的视线。声如洪钟，满头银发，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红润，这位穿着质朴精神矍铄的老者立刻便引起了二人的关注。
只一眼中年男子便感到这老者绝非凡夫俗子。而那少年也默默地用审度的目光关注着老者的一举手一投足。
二人欲起身向他施礼，却被老者伸手阻止了。
“无须拘礼！”老者大笑道。言毕，他施施然坐到了二人的对面。
“雪夜突然造访，打搅了二位的清静，我等心中十分不安。”中年人致歉。
老者笑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之于老朽而言，能遇到二位是幸甚至哉，何谈打搅！”
“萍水相逢却得老先生如此盛情，不胜欣忭。”少年淡笑道。
“久等了！”正在此时，少女端着茶具姗姗而来。
褪下白裘的少女身着桃色曲裾，袅娜玲珑，为这寒冷的冬夜平添一抹暖色。
三人皆默默看着她斟茶，此刻屋中温润茶香四溢，令众人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这茶的口味十分清爽，显是外间不多见的手法制成的。敢问姑娘是如何调配的呢？”中年人啜饮一口后问道。
少女微笑着答道：“也没用什么珍贵材料，无非是用玄米大麦等等五谷杂粮外加桑叶制成的，就是有些费时而已。”
“这样的制法倒真是头一回听见了！难怪味道如此特别。”中年人惊喜道。
眼波流转到她姣好的面容上，少年道：“多谢姑娘的款待了。”
少女闻言笑着点点头。
捋着长须，老者道：“眼看燕国和虞国又要开战了，你们若是晚两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少年眼神一滞。
“是呢，听说自昨天起燕国都城就戒严了。”少女接话。
中年人喟叹一声，随即道：“战乱之时，危机四伏，局势波诡云谲。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老者亦叹息着颔首。
“听闻虞国大王暴毙,目下虞国国内局势都十分动荡,却还要准备应战… …”少女叹息道。
少年手握茶杯，眼神一滞。而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沉下脸来，默不作声。老者敏锐，察觉到了二人的异样，却装作没有留意到什么，兀自喝了口茶。
“六国纷争业已持续百余年，天下百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盼到太平年岁啊。”中年男子低语道。
少年听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见气氛有些冷凝，少女随即开口道：“风雪夜兼程赶路，二位想必都还没用餐吧！我熬了一锅猪骨汤，若是不嫌弃，二位要不要尝一些暖暖身子？”
“深夜叨扰已属无礼，怎好再劳烦姑娘这么多！”少年起身行礼道。
“没事！”少女微笑着说。
老者也笑着捻须道：“是啊，二位无需介怀！”
中年男子便起身施礼言道：“多谢姑娘和老先生的款待，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少顷，少女端出了陶土质地的餐具和一盘荞麦饼，随后便将一锅猪骨汤也端了出来。
“久等了！都是些粗食，二位莫要嫌弃呀！”少女放下汤后浅笑道。
“香气扑鼻，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姑娘怎还说是粗食！”中年人笑答。
老者大笑道:“二位无需拘礼！”
浓稠香溢的猪骨高汤配以清爽可口的荞麦饼，这看似对立的二种食物结合后却是恰如其分的美味。寒冬之夜，本就腹中空空的二人得此美食，不由得感到心头一暖。
“承蒙款待。”少年用餐完毕后颔首回礼。
“多谢姑娘让我等有幸尝到如此珍馐！”中年男子亦致谢道。
少女红着脸摆摆手，随即开始默默收拾起碗碟。
迅速收拾妥当后，少女重又替二人奉上了两杯茶，继而又走回爨室内开始清洗碗碟等等什物。清洗完毕后,少女拿干布擦拭双手,继而支起了小木窗观测起雪势。
夜渐深，雪也越下越大，地上业已积起厚厚一层。
见势，少女回到小厅后说道：“外面雪越下越大啦，今晚这路怕是不好走。”
少年和中年男子蹙眉相视。
片刻，老者道：“二位，雪势正大，勉强赶路怕是太过危险，若是不嫌弃就在此留宿一晚吧！”
“这… …”中年男子有些迟疑地看向老者，随即说道：“我等业已诸般叨扰… …”
“无妨。”老者捻须笑道。
“可惜野屋狭小，怕是要委屈二位睡在这间小厅了！”少女亦笑着说。
中年男子拱手道：“惭愧惭愧，多番叨扰了，待我等过几日回乡安定下来后必会来重重感谢二位的热忱款待！”
少年也随之拱手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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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的小屋里只听得见烛火的噼啪声和取暖用的柴薪堆燃烧发出的声音。
躺在少女替他们临时铺就的床褥上，少年却全无睡意。他索性坐起身了来。
谁知才刚坐起身，就见少女披着白裘提着一盏灯掀开帘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蓦地见少年坐起身，少女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少年疑惑地看向她。
避免吵醒在附近沉睡的中年男子，少女蹑手蹑脚走近少年，悄声问道：“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吧。”少年看着她说道。
少女愣了一下，继而答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还没给大黄喂吃的呢，外面又那么冷，肯定饿坏它了，赶紧准备出来去喂它。”
“反正也睡不着，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少年提议道。
少女点点头，继而先行走入爨室。
准备妥当后，少年随少女一起轻手轻脚开门出了去。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少女只得瑟缩着身子缓步走向门斜对面的那间狗屋。
“好冷… …”少女嘟嚷着蹲下来打开了狗屋的门。
只见大黄正瑟缩成一团，身上披着条小毛毯，身下是厚厚的茅草垛。
“这都是你给它用来御寒的吗”正替她打着伞挡雪的少年问道。
“是啊，那么冷的天，不准备好这些它肯定会冻死的。”少女边回答边在大黄面前放上一碗热乎乎的肉骨头。
大黄赶紧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啃起来。
“看样子它真是饿得很。可是这样都没大声叫唤，还真是少见。”少年说着也蹲了下来。
“大黄很乖，除了有生人临近时候会大叫之外它从来不会大声叫唤的。”少女笑着看向他说。
不一会儿工夫，大黄便将碗里的肉骨头吃得干干净净。
饱餐一顿的大黄发出满足的低呜声，继而又把头缩进了狗屋内。看来，它是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摸摸它的脑袋，少女随即轻轻关上了狗屋的门。
轻吁一口气后，少女站起了身来，兀自走向外，抬头望向了空中飞扬的雪花。
少年打着伞紧跟着行至她身旁后问道：“你不回去睡吗？”
“等会儿吧，我现在还不困呢。”少女裹紧了身上的白裘道。
少年沉吟半晌，随即言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看向他说：“我叫云琤。”
“云琤？”少年看着她。
穆云琤不语，只是解下了腰间系着的蝴蝶形玉佩，将之高举过顶，旋即手一合，垂坠的玉珠与蝶形玉轻轻相击，发出了清灵的玉石之音。
云中双玉相碰之音，便是“云琤”。
“云琤，我记住了。”少年会意一笑。
穆云琤亦咧开嘴笑道：“终于看见你笑了！”
少年一怔，随即故意转头看向他处。
“轮到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穆云琤歪头看向他道。
少年低声答道：“我单名彦。”
穆云琤思忖片刻后问道：“‘彼其之子，邦之彦兮。’是这个‘彦’字吗？”
秦彦浅笑着点点头。
穆云琤甜笑着低下头，重新将玉佩系回腰间。
这温暖的笑容让秦彦心头也溢流出丝丝暖意。
蓦地，秦彦撑着伞的冰凉的左手也遽然感到了一阵暖意。抬眼看去，却是穆云琤伸手意欲紧握伞柄，恰巧覆上了他的手。
“你撑得太低啦！”穆云琤说着将伞往上提了提。
“我是为了迁就你。”虽然只有十六岁，可秦彦业已是身形颀长，而穆云琤的身高只够到自己肩膀处而已。
“我就喜欢把伞撑得高高的！”穆云琤抬首望向天际道。
秦彦不禁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手依旧覆在他的手上，而一向拘礼的他此刻竟然没有避嫌。
搁置在二人脚边的那盏提灯熠熠生辉，在雪地上倒映出了二人被拉长了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