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镇的铃声》银色徽章

6、第 6 章

　　“我无所事事，不断重复打电话询问然后被告知工作机会已经没有了的过程，这让我非常绝望。尤其是因为心情恶劣白天会忍不住对‘岩人’或是你发脾气这一点，使我有一种自我厌恶感。‘岩人’总是一味地迁就我，就是真正的岩石都不会有他对我那样的好脾气。他对我说也许我们应当变一变思路。”

　　“‘岩人’说他刚到雪松镇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哪儿都好，就是没有一家适合歇脚的旅店。他知道我们家在家乡就是开家庭旅店的，觉得我应该在这上面想想办法。假如我们能有自己的旅店，那就不用在乎什么失业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我从十二岁起就在家里的旅店帮忙干活，对经营旅店可以说是熟到不能再熟。不过我们都没有钱，既没有可以开店的房子，也没钱装修或是买家具。我非常沮丧，不过‘岩人’却说也许银行会贷款给我们的。经济非常不景气，银行的利率已经低到了谷底，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会去贷款，相对的如果想要创业的话，条件也会放宽一些。”

　　“‘岩人’是想到就会立即去做的那种人。他对我说反正他白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我到处去想想办法。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还和人谈妥了一大堆需要低价处理的家具。只可惜贷款却迟迟没有下来，银行的人今天说行，明天又说不行，搞得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过‘岩人’却对此很有信心。他总说将来我们的旅店会是这一带最棒的家庭旅店，只要一提起雪松镇人们就会想起我们的旅店，大家会说雪松旅店里有一个泡咖啡一流的老板，老板的儿子可爱极了，是这一带最可爱的小胖墩。”

　　“我小时候很胖吗？”我惊讶地问。

　　“是的，你真该看看你那时候的照片！”父亲笑着说，“我把那些照片都藏起来了。是的，也许我也是时候再看看它们了。”

　　“后来怎么了？旅店就这么开起来了吗？”我问道。

　　“不。发生了一起意外。”父亲叹了口气，“虽然雪松旅店开起来了，但却是以我一点也不想要的方式。”

　　“那天我们刚从银行回来，距离圣诞节只有两周时间了，就算是大萧条时期，街上还是有浓浓的节日气氛。‘岩人’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你的儿童椅被固定在后车座上。我们转上93号公路，在离雪松镇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对面的一辆卡车突然失控冲破隔离带朝我们迎面撞来，虽然‘岩人’想要转动方向盘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车速太快，而且冬天道路太滑。撞击中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后来怎么了？你们……都还好吗？”我紧张地问。

　　“我醒来的时候，雪花一点点飘落在我脸上。‘岩人’就在我身边，半撑着身体看着我。我全身都在疼，只有脖子勉强能动。我看到我们的车和那辆卡车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废铜烂铁。‘里奥怎么样了？’我问他。‘岩人’笑了笑，指了指我身后。你就躺在那里，被‘岩人’用他的外套包得严严实实。”

　　“‘我的头好晕，我不会就要死了吧？’我对他说。他说不会，他检查过我，我应该没受太大的伤，这时候头晕可能是因为脑震荡。‘岩人’在这方面比我有经验得多，所以我立即就相信了他的话。‘现在该怎么办？要等警察过来吗？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有办法走到紧急电话亭吗？’我这样问他。他摇了摇头，说恐怕他也无能为力，不过很快就会有车经过，我们只需要等一等，等一等就可以了。”

　　“雪花落进我的眼眶里，我至今还记得他那时候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却找不到打火机，只好把烟叼在嘴里。‘亲爱的，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守护你和里奥。’他对我说，‘但是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里奥，保护好我们的旅店。答应我，好吗？’”

　　“当时我的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旅店还没有开起来呢！’我嘀咕。‘会的，会开起来的。春天的时候，我们在朝阳一面的窗台上种满花，这样人们一下公路就可以看到雪松旅店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我在‘岩人’保证的话语中再次失去意识。”

　　“他死了吗，‘岩人叔叔’？”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撞击发生的时候，一块钢板从膝盖下面直接切断了他的双腿，大概是体魄强健的关系，他一直保持着意识。他先爬下车，把你救出来，带到公路边，然后再一点点爬回去，抱着我，把我拖出车子，放到你身边。假如那时候我能站起来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公路上到处都是他的血，蜿蜒了一地。他是真的没办法再去紧急电话亭了，假如他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我永远地失去他了。”父亲的眼眶红红的，“两星期后我才知道国家为每个消防员都保了高额的意外险，他在受益人那一栏里填了我的名字。我们不需要银行贷款了，这笔钱足够让雪松旅店开起来。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还是决定要好好经营旅店，守护这里，守护你，就像他最后想要我答应他的一样。”

　　“那……为什么你会对所有人说你是同性恋？”其实我觉得我已经有点理解父亲的想法了。

　　“哈哈，这大概是种奇特的缅怀方式吧！我没办法忘记他，他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尽他所能守护我，直到临终的一刻还在为我着想。我必须要记得他，用我的一生来记住他。”

　　“可是……”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不会觉得寂寞吗，爸爸？”

　　“喔，寂寞，是的，偶尔，大多数时候我都忙得找不着北。里奥，寂寞的确让人难受，但同时也意味着永恒，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好了，我们下去吧！圣诞大餐快要开始了，作为主人可不能迟到哦！”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岩人’是我给他取的绰号。他的名字其实叫洛奇，但你总是咬不准这个音，洛基洛基地叫他。你为你的机器人朋友取了同样的名字，我想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联系。那时候你太小记不住他，不过也许你已经记住他了。”

　　父亲在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房间，我发誓看到他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圣诞大餐很棒，大家还玩了交换礼物的游戏，斯教授用挪威语唱的圣诞歌滑稽极了。我有些担心父亲的情绪，不过他看起来就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是找我的！”斯教授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艾尔立即跟着斯教授走了过去。我伸长脑袋，看到厚重的木门后面露出一张很年轻的面孔。艾尔率先跟来人握了握手，这让对方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然后斯教授给了那人一个拥抱，一边握住一个走回大厅。

　　过了一会儿，我找到机会悄悄问艾尔那人怎么样。艾尔笑了笑，说我一定会喜欢他，因为那人比我还要蠢。

　　我很蠢吗？竟敢说你的兄弟蠢？！

　　我用力拧了一下艾尔的腰，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

　　在大厅里响起老掉牙的圣诞曲的时候，我意识到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飞奔上楼，把洛基拿了下来，每年他都跟我一起度过这个时刻。

　　“今年你有了一个新名字。”在圣诞铃声中我对洛基说，“洛奇，我的守护神，原来这才是你的本名字啊！”

　　艾尔正在和斯教授以及那个年轻人玩牌，我凑到父亲跟前，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

　　“圣诞快乐，爸爸！”

　　“圣诞快乐，里奥！”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如期完结，就当是送给大家的生蛋礼物吧╭(╯3╰)╮
改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