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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5 · 再遇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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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常欣一个人坐在湖边,望着平静深邃的湖面兀自出神,孤单瘦弱的身影几乎被夜色吞尽。
劝住她的女子早已消失无踪。
那一刻,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
行事作风如此狠辣的女人,他只知道一个,虽然她似乎习惯于用极端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但不得不承认成效很高。
当放弃自杀念头的常欣看见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过去总是怯弱的眼神注入新生的勇气,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一定要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因为,她不希望再有人步上自己的后尘,除了她没人能够指证那人。
一个初入社会便饱尝苦楚的女孩终于蜕变出坚强。
但是,有一点她或者说错了。
在他看来,那男人不见得是初犯。
即使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很多女性早已变得越来越独立强势,但还是有人在遭受性侵害之后会碍于传统观念的束缚和羞耻感而选择哑忍。
如果真的做了坏事,谁能真正问心无愧?
或许,反其道而行的确是很好的办法。
就像那个女人所做的一样。
要是能够让那个男人不打自招,他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很精彩。
这次的攻坚战,变得令人期待。
直到走出法院,常欣还是忍不住转身仰望这幢庄严愈显巍峨的建筑,象征着明辨是非能识善恶的獬豸雕像镇守在门口两旁,狰狞的兽容却不会让她觉得害怕,反而驱散心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恍惚。
事情突然转变得太快了,在她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就在不久前。
她望着法官不苟言笑的脸,心里还是有些畏惧。
另一边,对方的辩护律师故技重施,一口咬定是她的言语和行为给出明确的性暗示,而他的当事人作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只不过根据她的暗示作出顺理成章的理解,所以才会与她发生关系,一再强调那是你请我愿的男欢女爱,双方间绝对不存在任何的强迫。
辩护律师滔滔不绝地扭曲事实,咄咄逼人的质问令她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几次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时候,应律师依然不动如山,她其实也开始有些慌。
后来劣势在不知不觉之际被扭转,她才明白应律师的镇定自若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根本从一开始就设了好大一个圈套,以退为进就是等着对方自投罗网,最后也不过是瓮中捉鳖,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人百口莫辩的错愕神情,因为当他暗暗自鸣得意的时候却被应律师当头痛击,难怪再也没有招架的能力。
脑海里不禁浮现在隆音湖那晚,应律师胜券在握的眼神。
他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所以,今天在法庭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见缝插针,是为了一步步瓦解对方的防线?
她真的见识到律师的厉害,直切要害的话逼得那个混蛋根本无法再自圆其说,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就连那个本来还趾高气扬的辩护律师最后也是一脸的灰败。
庭审刚结束之后,那个混蛋还狠狠地瞪视着她,却正巧被应律师瞧见。
“请问,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当事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用意?”淡漠的语音好像不是故意的,但法官和陪审员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被告人,我必须提醒你,别忘记时刻要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要再对原告人作出任何伤害。”法官异常异常严厉地沉声道,陪审员们更是投以鄙夷唾弃的目光。
她不是傻瓜,立即就明白了应律师的用意。
“应律师,谢谢你!”常欣禁不住热泪盈眶,“真的,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发生那件事,她就没有勇气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到阳光之下,可是现在至少不用承受别人充满怀疑和鄙视的目光,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应该是承受非议的人,错的人不是她,而真正做了坏事的人不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如果你要感激我,就记住以后要带眼识人。”
“嗯!”常欣含泪颌首,终于展露些许笑容,“我会学着保护自己,因为我不想让父母伤心,真的不敢想如果事情变成那位小姐说的那样,会有多可怕。”
那位小姐最后还问过她:那种混蛋,你要让他笑还是让他哭?
当时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顿时幡然醒悟,她躲起来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忿恨又有什么用?如果当时她真的跳进湖里死掉了的话,那混蛋真的会很庆幸地开怀大笑吧。
应宸宇当然知道常欣口中的小姐是指何方神圣。
虽然她的方法似乎太偏激了些,可是在那种危急的时候就算是恨也好,如果恨能够挑起常欣活下去的欲望又何妨?事实证明她是对的,用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让常欣放弃自杀的念头。
隆音湖。
这是那女人留下的三个字,他听得很清楚,那令人难忘的语调绝对错不了,只是摔过的手机好像不是很清晰,让隆音湖听起来像是“龙隐湖”。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而她总是让人抓不住。
常欣说她身边还带着一个脸色苍白得吓人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事后回想才愈发觉得怪异。
深夜里,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小孩子出现在湖边,而且那个小男孩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无动于衷,唯有那张精致得不可思议的脸蛋令人无法忽视。
最让常欣印象深刻的是小男孩的眼睛,像冰一样透明,看人的眼神非常冷漠,还有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直视他似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孩子会有这么深沉的眼神。
那女子也一样。
神秘,冷漠。
但不可否认,她是有心要救常欣的。
常欣当时很激动,歇斯底里却怎样也挣不开那女子的手,而钳制她的力道其实一点也不蛮横。
关于这点他丝毫不会觉得奇怪,她一直都很有能耐。
要不然,怎么会连警察都几次三番奈何不了她?
应宸宇定了定神,暂时抛开萦绕心头好几天的事情,驱车来到东翔集团的总部,刚进大堂就遇见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东翔集团的夏特助,他在电话里说跟新加坡开发商的合约出了些问题。
幸好不难解决,只是碍于新加坡那边的内部程序,耗费了大家不少时间。
等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夜已深。
柔柔淡淡的月光透窗而入,晚风吹得窗帘拂动,轻轻的。
他站在客厅里,没有动,侧耳细听。
屋子很安静,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安静,像是所有声音都熄灭掉一样,然而颈后寒毛没来由地根根竖立,这感觉不怎么陌生,他曾经有过。
目光徐徐扫过看不出异样的客厅,以简洁为主的格局也没有太多摆设,轻易便一目了然。
心里莫名一动,最终锁定卧室的方向。
地毯吸去他的足音。
他来到卧室门前,轻轻握住门把,缓缓往下压去。
门,被推敞开来。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开了灯,走进去,那诡异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静谧,依旧。
偌大的卧室与书房的连通的,平整的床铺,关得好好的柜门,眼前的一切几乎维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只除了掉落在黑桃木书架前面的那本书。
那是大学时候的书,他已经很久没有翻阅过。
空气里,隐隐飘浮着一丝陌生的气息。
咔哒。
极细微的声响,他镇定而缓慢地转过身来,一管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那是一把非常精巧的手枪。
很适合女人使用。
视线越过去,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记忆中的眼眸丝毫未变,正森冷地望着他。
“是妳。”
没想到她竟然会找上门来,在时隔一年之后。
为了什么?
“记性不错。东西在哪儿?”
东西?
他瞳心一闪,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不知道妳说什么。”
“是吗?”
唇角微勾,带着一抹残忍的杀意,枪口慢慢移向他的心脏位置,眼底的狠辣之色显而易见,“你以为自己还会有多幸运?这一次我不会再射偏。”
“妳射偏过吗?”
谁料,他似乎完全不把她的恫吓放在眼里,话说得有几分试探的意味,而她依然冷冷地看人,没有答话。
“我要是死了,妳就再也找不回妳要的东西了。”
见她默不作声,薄唇若有似无地勾了勾,意味深长地抛出鱼饵,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正被人用枪威胁着,瞧得她细细地眯起了眸,在这男人眼里看不见一点点害怕的神色,他太镇定了,匪夷所思之际似乎被他占了上风。
不该忘记这男人是律师。
本来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但她居然没有发现屋子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你以为我就没别的办法?”
这女人真的很喜欢威胁别人。
“我知道妳很有本事。”他已经领教过她的心狠手辣,那滋味他可没兴趣再来第二次了,“我也不希望自己身上再开个洞。”
四目相对,沉默片刻之后,他表情像是无可奈何才妥协那样,在枪口的胁迫之下转身走向书桌,背对着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纸盒。
然后,递给她。
“妳的枪法很准,所以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面对他有意无意又似真似假的调侃,她仍是面无表情,走上前,直到两人中间隔着一张书桌才停下来,漠然的口吻带着几分命令。
“放桌上,你退后。”
闻言,应宸宇挑挑眉,果真很听话地后退了些。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目光落在那只盒子片刻,不禁又睇了眼那可疑的男人,最后还是拿起盒子,岂料打开的瞬间,一抹黑影倏地弹射出来,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偏头闪躲,同时甩开手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
当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玩具,青蛙布偶下面有个弹簧装置,盖子一打开就会弹出来将人吓一跳。
“你——”
难掩恼意地转头,可惜就在她分神的短暂几秒,他竟已趁机趋近,一把扣住她,将她整个人压抵在书架上。
书,因为她的挣扎再掉落了不少。
他不得不整个人压制在她身后,结实的双腿紧紧锁住她的,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女性的淡然馨香,一种自然的香气,跟职场女性的香水味完全不一样。
“那天晚上,妳一直在湖边,对吧?”
所以,才会认出他。
然后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