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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相遇时的情景实在很尴尬。
      她正在吃冰淇淋,他正在喝汽水。如果不是两人被拥挤的人群冲到了一起,然后不小心相撞,再然后汽水和冰淇淋一齐倾倒在了她身上,恐怕他们也就这样擦肩而过,不会再有什么后来了吧。
      有时候想起当时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的为难表情,小阳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笑过以后,却难以控制住渐渐泛上眼眶的酸涩。
      那件白色为底,印着淡蓝碎花的衬衫上,褐色的痕迹已经洗不干净了。
      讽刺地像是在暗示什么,那块褐色扎眼的很。
      抬头,深呼吸。嘴角兀自笑着。
      她想,如果再来次相遇,真希望自己不会那么狼狈。她会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然后勇敢的告诉他:我喜欢你。

      [2]
      “还记得我吗?”镇雨的呼吸有些急促,竟然还会紧张。坐在长椅上的女孩抬起头,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关系,眼睛微眯,带着丝茫然。
      “半年前撞到你,不但泼了你一身汽水,还弄翻了你的冰淇淋的那个!”
      女孩子怔了怔,然后缓慢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心不由的松了口气。几个星期前在公司前面的这个小公园里发现了在画画的她,连看了七天,最终鼓起了搭话的勇气——不知道她是否记得。
      如果不是当时她的反映过于奇怪,自己对她也不会有太大印象吧。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渍渐渐的蔓延开去,就好象猫爱吃鱼,人要睡觉一般的自然。
      自己慌得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还傻傻地问:你不生气吗?
      有用吗?它又不会变干净。
      她说。然后越过他,笔直地继续往前走。
      所以,他记住了她。
      “那里是我上班的地方,”顺手指指路对面的建筑,厚着脸皮在她身边坐下。装作不经意地往她的画板上瞄,画着树和花的素描的角落,签着她的名字。
      翼阳。
      “我可以常过来看你画画吗?”
      她惊讶地表情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又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好在她点点头,轻轻笑了。
      那一刹那,镇雨忘记了呼吸。

      [3]
      4月27日。母亲的忌日。
      我从墓地回来,背着画夹,身上穿的是母亲身前亲手做给她的白底蓝色碎花的衬衫。可惜被人撞到,胸口混合着冰淇淋和汽水,弄污了好大一片。那人傻傻地呆立在那里,然后便是恨不得有十张嘴的乱七八糟的道歉。
      “有用吗?它又不会变干净。”
      如果道歉可以改变这一切,让她怎么道歉都无所谓。可是,就算道了歉,妈妈就能回来了吗?
      手里空空的,这时我才想起冰淇淋也牺牲给了衬衫。还是巧克力口味的。
      估计是洗不干净了。自己竟然会那么平静地面对它被毁掉的现实。
      是我变得冷漠,还是日复一日的麻木?
      突然想起了哪个撞到自己的人。
      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手足无措。
      嘴角上扬。
      原来我还是会笑的啊……这,是他的功劳吗?

      [4]
      其实仔细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每天就抽那么一点点休息时间去找她,看她画画,或者便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睛在看向哪里?她的眼里又是否又自己的存在……
      镇雨想自己是不是该邀请下她?吃饭,或是出去玩?
      她是那么的安静、与众不同,似乎任何逾越、轻浮的举动都会亵渎到她的存在。平时那些讲不完的话题和笑话在这里全无用武之地。安心的同时,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下了个决定。

      [5]
      11月23日。农历的节气是小雪。很冷。
      我按掉了他拨过来的电话,转而发短信。天南地北的聊着,我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健谈——用短信。他问要不要去兜风。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他写道:你和平时不一样。
      我回:哪里?
      他道:更活泼。还会讲冷笑话。
      我写道:其实我人格分裂。平时见到的那重人格不巧是个哑巴。
      他回:偶才不相信咧~开玩笑的吧?
      后面跟着个“>_<”的表情。
      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发了个笑脸:哈哈,当然是骗你的。那怎么可能!
      没等他回复,我就写下了“困了,要睡觉”的消息。点击发送,然后,关机。
      事实上是我先发现了你。刻意的选择到那对面的小公园画画,然后等带着你的出现,甚至发现我。只是这些,我不会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能。
      手掌覆上自己的喉咙,我闭上眼睛。

      [6]
      镇雨很认真的研究完美的约会地点。
      KTV?太吵。酒吧?理由同上。游乐园?自动忽略。逛街?没创意。
      有什么地方是既有气氛,又安静的呢?当年交女朋友出去,只有人家约他的份。好象是第一次,自己这么主动、强烈的想要一个人开心。
      心涨的满满的。
      目光无意识的在办公室里扫来扫去,落在了墙上的一副鱼类的照片,灵感突现。
      决定了!去海边!
      可惜他好象忘记了现下的季节已经进入了冬季。空荡荡的沙滩很安静;蓝蓝的海和蓝蓝的天也让人心旷神怡。大晴天很适合出来玩,如果海风不要那么冷就更好了。
      镇雨偷偷的拉了下衣襟,看边上的小阳。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夹着素描的本子,好象透冷的海风对她毫无影响。
      “那个……你知道从二十楼掉下来和从二楼掉下来有什么区别吗?”他低垂下头说道,试图转移注意力。
      衣角被拉了下,抬头对上她充满疑问的眼神。
      “哦,是脑筋急转弯啦。从二十楼掉下来和从二楼掉下来有什么区别?”
      她歪着头想了想,遂摇摇头。
      他乐了,“呐——二楼掉下来呢,是‘啪……啊!!!’从二十楼掉下来呢,是‘啊……啪!’”
      她呆了呆,突然笑了出来。开怀的笑容让她整个人放出了光芒。他看呆了眼,宛如十三、四岁的少年般偷偷的拉起小阳的手。
      她没有放开,头却偏向了另一边。镇雨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是,相信她在微笑的想法,无比肯定。

      [7]
      11月30日。天阴沉沉地刮着风,很冷。
      我没有去小公园。天气不好是一个原因;他从海边回来后就被派往外地出差,去了也是见不到,第二个原因。还有,今天,去了医院检查。
      回来的路上心情很好,甚至还有些雀跃。恢复的好,即使不能恢复原来的状态,至少会比现在更好。顺道买了素描本,我小心的看着马路边的红绿灯,混在人群里慢慢地过马路。
      如果我安心地过到了对面再一路心无旁骛的回家,而不是随便的回头望,是不是就不会看见我不愿见到的东西了呢?
      我看见他在路的那端,手里挽着个漂亮的女孩子,说说笑笑,状若亲密。大脑在刹那间空白一片,身体先行一步动作起来。我猛然地往后退,掩进身后的店铺背朝外面。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很美,银铃一般就闯进心里,听着赏心悦目。
      我黯然地转身出去,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
      将手中的素描本丢掉。手无意识的抚上喉咙——比现在更好,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8]
      离圣诞还有大半个月,镇雨却按耐不住早早地准备了礼物。上次出差走的匆忙,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在妹妹的参考建议下,好歹是买到了满意的东西。真期待她看见它时惊喜的表情。
      镇雨跑去找小阳。
      换上的冬衣让行动很不方便。温度已经下到了零下,今年好象冷的特别快。
      小公园里没人。打她电话,关机。
      镇雨没来由的心一紧,突然发现自己竟连她住哪儿都不知道。
      茫然地环顾空着的四周围。不安袭上心头。
      通过一切想到的渠道寻找她,她却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消息。
      镇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遇见了那个安静的女子。
      于是他开始回忆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她的安静、她的寡言,还有她的笑……
      他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长久以来被忽视的某个东西一下子变地重要,重要到让他害怕:其实我人格分裂。平时见到的那重人格不巧是个哑巴。
      那……会是他探寻的真实吗?

      [9]
      一旦关上手机我便断绝了外界的所有联系。我呆在只有一间房的的家里,有时候望着那件衬衫发呆,有时候则是不停的画画。
      吃很少的东西,喝大量的水。困了躺下就睡,醒了就开始画画,然后想他,笑,或者流泪。
      我会去找他。但不是现在。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了……
      请等等我!

      [10]
      镇雨在一个月里瘦了很多。一边不遗余力的大海捞针,一边专心对付工作。有犯错误,但很少。
      病人的档案是秘密,他就求。“翼”这个姓很少见,至少告诉他有没有这个人。
      没有。
      所有的精神病科、心理医生都已经问了个遍。
      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亦或者是,她根本就是在骗他。对于后者,他不想相信。
      对她的了解少的可怜。他认识的“翼阳”又是真正的“翼阳”吗?太过可笑的该是自己吧。
      于是他不再寻找。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和同事联络感情、偶尔坐在小公园里的长椅上发呆。
      在2005年的最后一天,如往常一般的回去。在街边等着过马路时,恍惚中好象听见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回头张望,一张张陌生的脸。
      最近太累了。他叹口气和着人群望前走,心里隐隐的失落让他烦躁。她甚至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一声都没有。
      失神的片刻,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加快脚步赶到那一端,才呼了口气,身后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有个女孩子被撞倒了!
      于是行人纷纷驻足,现场马上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切突然变得乱糟糟的,有人主动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帮着维持秩序,更多的却是单纯地看着热闹。
      听到出车祸的是个女孩子时,镇雨的确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呢?他苦笑着,转身,离开。刺耳的鸣叫着的救护车赶到了,他远远地回望了一眼,交警也到了。
      他淡淡地看待着一切。再次转身后,没有再回头。
      他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她的直觉。也许,那个叫“翼阳”的女孩子的出现与消失根本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一场真实到近乎可怕的梦。

      [尾声]
      “酒后驾驶出事故,失聪女画家掺遭横祸
      本报讯:今年12月31日晚20时40分,X市某自由画家翼阳(23岁),在奔跑穿越人行道时,被一辆醉酒司机驾驶的私人轿车所撞,致翼某脑部受重伤,经医院抢救无效于当日死亡。
      据了解,翼阳是我市一位著名画家,其作品多次获国际大奖,颇受好评。其在约半年前因事故住院,造成听力与说话能力的功能障碍,故未能及时发现肇事车辆,躲避不及,酿成惨剧。翼阳当时所带物品中有其一幅最新画作题为《无声爱》,经专家评价堪称佳作。画上男子身份不明,疑为画家至亲。现有关画坛人士表示将会把画赠于画中男子,请画中人看到本报道,速与本报联系。
      肇事者虞某,男,46岁,本市人,为一家私人企业的老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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