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缚锁》月出皎兮思卿心

3、安顿。

　　洛道，日暮西垂。

　　豫山古道往下，洛水之畔。

　　橘红的日光倾洒在水面，晚风轻柔地拂过，激起粼粼水波。

　　精壮的少年惬意的攀坐在水畔的大树上，嘴里叼着绿色的草茎漫不经心的望向远处，像是等待着什么。

　　眼见夕阳已然落下了小半边脸，等待的少年却依旧一副随意的姿态，只是时不时地侧首扫过水畔中央的岩石，眼中透露出点点笑意。

　　“沙沙沙……”茂密的灌木中沙沙作响，少年瞬间收敛了悠闲的姿态，全神贯注的盯着不停摇晃的深绿灌木。

　　一头黑鬃野猪哼哧着腥臭的气息从灌林中蹿了出来，拱着鼻子嗅了嗅四周的气息，警惕的确认着周遭的安全。好一会儿，似乎认定此处并无危险之后，野猪才小心翼翼地向水边移去，低头饮水。

　　放下心来的野猪全然没有注意到树上一双锐利的眸子隐藏在繁茂的枝桠后面，死死的锁住了自己。

　　从腰间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粗石，少年眼疾手快的在野猪再次低头饮水的瞬间，将粗石灌注内劲，狠狠地掷向了野猪的左眼。少年在扔出粗石的下一刻便纵身从树上跳下，右掌猛力地拍向了野猪的后颈，缓和了下坠后力的同时也给予的野猪重重的一击。

　　“嗷嗷！！！”左眼被击伤，受惊的野猪吃痛的嗷叫出声。动物的本能让野猪瞬间做出了防备的举动，却还是没赶上敌人从天而降的攻势，生生被带着内劲的手掌准确地击中了后颈。

　　一击得逞后少年毫不恋战，一个迎风回浪向后撤离，后翻的同时唇边溢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被少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嘴角泛着血沫的野猪赤红着眼，踏着蹄子打算对少年发动冲击。正在这时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身后响起，动物的危机感在同一时间骤然乍起，已然重伤的野猪顺从本能地猛然回头，惊恐的看到一头半大的白狼自水畔间向它兴奋的扑来。

　　匆匆调转身形脱离了白狼的攻击范围，野猪仅存的独眼满是惊恐，全身止不住的颤栗。它的本能告诉它，虽然还尚小，但对方是它无从闪躲的强大。野猪愈发的恐惧，支撑着它与白狼对峙的却是那强烈的求生本能。

　　没有将野猪的防备看在眼里，白狼落地后随意地甩了甩健美身躯上的细密水珠，一身沾染了湿意的洁白皮毛被赤红的夕阳勾勒的异常美丽。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野猪血肉模糊的左眼，白狼抽了抽鼻子，野猪身上腥臊的味道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毛毛。别闹了，太阳快下山了，认真点。”被野猪完全忽视的少年看着白狼的动作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随即出言提醒着。

　　点点头表示回应，被唤作毛毛的白狼一改方才的散漫的姿态，眼底染上了猎食者的微红色彩。

　　死死盯着野猪，毛毛半俯着前身，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野猪冲了过去，锋利的爪子重重地拍击上了野猪的脑门，上百斤的野猪竟然在毛毛的攻势下猛地被拍了出去，庞大的身躯撞上了厚实的树干，发出了闷重的声响。轰然一声摔落在地，已然瘫痪的野猪全身痉挛似的抽搐着，满是血沫的嘴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低吟，随即渐渐没了呼吸。

　　对于自己的武力值表示满意，毛毛仰着头看向少年，明亮的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好笑的看着毛毛一脸求表扬的可爱模样，莫雨右手指尖快速地旋绕着一把短刀，灵巧的动作让短刀在指尖轻快地游弋。坏心地挑挑眉，莫雨手腕翻飞间绕出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流畅的动作宛若蝴蝶：“这就得意了？物种的压制，注定了狼是比野猪更高层次的存在，更别提你是妖，而这笨重的野猪早被我重伤。”

　　得意的小脸在莫雨的话后僵住了，毛毛愤愤不平地看着莫雨，随即哼了一声，调转身子闪身跑了个没影儿。

　　“毛毛，你去哪儿？这么大只野猪莫雨哥哥一个人搬不回去啊，喂！毛毛，你生气了？回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毛毛雪白的身子飞快地蹿入林中消失不见，莫雨认命的的将野猪的尸体从树下拖到了水源处，开始清洗庖丁。

　　飞快的将百来斤的野猪尽数分解，一一用肥厚的叶子包裹好之后，莫雨从树洞里摸出了偌大的竹篓，将猪肉一一装进了竹篓里。

　　13岁的少年虽然精壮却还是不高，背着明显大他一圈儿的竹篓快速的穿梭在林间，如履平地，那轻松的模样若被常人看了去怕是要吓上一跳。

　　背着竹篓游走在飘渺林的边缘，莫雨小心地避开了此处或大或小的变异蜘蛛，步伐轻盈的登山了飘渺林后的山坡。爬了好一会儿方才到顶，莫雨不改其速，贴着山崖小心游走，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一个被茂密枝蔓隐藏的洞窟旁。

　　百无聊赖的白狼趴在洞窟外的长凳上打着哈欠，看到归来的莫雨也只是哼了哼，随即扭头阖眼不再看他。

　　将竹篓放在一旁，莫雨伸手揉了揉毛毛的脑袋，随即蹲下身子撑着脸目不转睛的看不肯睁眼的白狼。伸指戳了戳白狼软绵绵的肚皮，莫雨的打趣着：“这就生气了？毛毛你真小气，亏的莫雨哥哥一个人把那么大的野猪给你背回来。你看看你的肚皮，都吃成这样了，该减肥了。”

　　被质疑身材的白狼猛地跳了起来，撞进了莫雨怀里。被毛毛撞到了柔软的草地上，莫雨大笑着搂住小狼的背脊，却不想被收敛了利刃的狼爪以柔软的肉垫毫不客气地踩在了肚皮上。

　　“……毛毛，你真的该减肥了。痛死我了……”冷不丁的被毛毛踩中了肚皮，单点施力的重量还是让莫雨有些吃痛。夸张的弓成虾米状，莫雨半敛着眉，状似痛苦的背过毛毛，随意地揉了揉肚皮。

　　“啊？莫雨哥哥，你没事吧？我真的踩痛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你还好吧。”一旁的毛毛突然口吐人言，焦急的半立起身子，以肉爪推着莫雨的腰侧，口齿不清的看着莫雨的侧脸。

　　小狼的肉爪软软的很舒服，踩在腰上的感觉跟按摩似的，莫雨不动声色的蜷着身子，继续装着：“……毛毛。”

　　听着莫雨有些“虚弱”的呼喊，毛毛赶忙绕到莫雨眼前，慌张的以湿润的鼻子顶了顶莫雨的脸，却看到对方抬眼间一闪而逝的狡黠。

　　上当了！

　　天旋地转。回过神的毛毛已然被莫雨掀翻，四腿朝天的仰着，肚皮上半压着少年的脸。

　　“莫雨哥哥你又骗人。”气恼的童音从狼嘴里溢出，带着点点气恼和不服输。

　　莫雨毫不在意地笑笑，伸手揉了揉毛毛的柔软的肚皮：“兵不厌诈，毛毛。谁让你丢哥哥一个人把野猪扛回来。”

　　艳红的夕阳散发着最后的余晖，将赤红的色泽渡上了少年俊朗的脸庞，柔和了少年一身凌厉的气势。毛毛看着突然柔软下来的莫雨，有些痴，随即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又没有多重，莫雨哥哥你真小气。”

　　轻叹一口气，莫雨翻了个身，将毛毛一捞往自己怀里带。低头望进毛毛的瞳孔，莫雨的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不准一个人跑掉。要是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办？那些道士……”

　　说到这里莫雨像是想到了恐怖的事一般，将毛毛死死的搂进了怀里。

　　莫雨8岁那年稻香村被毁，他带着毛毛跑了出来，后来便一直辗转流浪在外。也曾有人收养过他们，但日子久了自然发现了毛毛的异常，平凡的人类自是惊恐着妖魔邪神的，是以莫雨只能带着毛毛不断的流浪。

　　看遍了人心险恶，世间百态，莫雨也因为警惕和对外界的防备变得愈发冷漠起来，唯一不变的却是依旧珍视着只属于他的毛毛。

　　莫雨是人类，身为人类自然需要一些人类的必需品，是以莫雨很多时候不得不带着毛毛四处替人做些杂物换取生活物品。本来就是平淡无奇的日子，不是长时间的相处根本不会有人类会发现毛毛的异常，更何况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

　　变故出现在莫雨11岁时为一户富商做工的途中。

　　求学而归的富商次子带着好友前来看望老父，这本是和莫雨无关的事，坏就坏在，富商次子的好友是一个道士。

　　这道士明显是初入江湖，见到跟在莫雨身边的毛毛身上带着淡淡的妖气，便不由分说想要将其收服。桀骜如莫雨怎会容旁人欺了毛毛去？是以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莫雨年幼，虽是一直修炼着空冥决，却并无前人指导，虽天赋异禀却也只是半桶水的水准，前势过猛的由头造成了接下来的后继无力，是以很快便落了下风。

　　道士初出江湖，下手很是不知轻重，眼看莫雨就要丧命于泛着冷光的利剑之下，却不想被莫雨勒令躲好的毛毛凭空跳了出来，帮莫雨挡掉了一这致命的一击。被长剑割开了腰侧的毛毛在针对妖族的法术下很快昏了过去，看着毛毛白色皮毛出汨汨沁出的殷红血液，莫雨觉得浑身发冷。

　　患得患失的恐惧和暴虐嗜血的愤怒彻底激发了他来源于血脉的毒咒，以疯狂的狠劲儿重伤了道士，莫雨抱着昏迷不醒的毛毛消失了。

　　那次重伤一人一狼足足调养了三个月，个中艰辛自是不说，但莫雨却是再也不敢带着毛毛去人多的地方做工了。

　　看着毛毛昏迷在地生死不知的情况，一次足矣。

　　红着眼，莫雨死死搂着怀里的毛毛。

　　知道莫雨想到了不好的记忆，毛毛乖顺的将头贴在莫雨胸口，轻声安慰：“对不起莫雨哥哥，下次毛毛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得到了毛毛的保证，莫雨颤抖的身躯才渐渐缓和。

　　静静的抱着毛毛软软的身子，莫雨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血脉中毒咒的因素，他们来到洛道定居之后，莫雨的功力比之以往运转的更快，进步如飞的前景让莫雨大喜，很快凭借着优秀的身手靠捕猎野兽将自己和毛毛照顾的很好。

　　而毛毛因为不用隐瞒自己是妖的事实，每日努力的吸取着日精月华，终于于一年前累积够了足够的妖元，可以与莫雨正常交流了。

　　来洛道两年了，莫雨对现在的生活表示很满意，对未来也充满了憧憬。

　　他会努力修炼空冥决，而毛毛会努力修妖。等待两人都修炼略成，便一同携手走遍大江南北，游历五湖四海，阅尽各方春色。

　　不管去哪儿，只要毛毛还陪着他，他就敢带着毛毛一直走下去。

　　抬头以湿润的鼻尖触了触莫雨的唇，毛毛以默契的誓言姿态奉上了自己的不离不弃。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垂眼见毛毛睁着水润明亮的眼睛瞅着自己，那圆圆的眼睛可爱的不行，莫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

　　“哈哈，痒痒，莫雨哥哥不要亲了。”莫雨的唇让柔软的皮毛倒刮在眼上，痒的毛毛用肉爪左右挠着眼睑处，像是抱着鼻子般的小心翼翼看的莫雨被萌的不行。

　　揉了揉毛毛的耳朵，莫雨瞅了瞅已然开始昏暗的天色，索性起身将毛毛抱回了长凳上，自己着手开始燃火烤肉。

　　一口气烤了十来斤的肉，莫雨看着毛毛举止端正的吃着烤肉，莫名喜感：“毛毛，你说你这狼不吃生肉也就算了，怎么吃个肉还这么小心？脏了莫雨哥哥也会帮你洗的。”

　　白了莫雨一眼，毛毛慢条斯理地以舌裹走了木盘里的肉：“慢点吃有什么不好，狼吞虎咽才吃不出味道吧。”

　　……所以你一个狼妖到底想吃什么味道呢？莫雨心底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