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剑道祖师》逝水莫哀

1、来日大难

　　云海浩瀚，时近傍晚，天边余晖涂抹在云层上，映照在奔腾不息的大河之水中。大河奔流入野，沿岸山峰星罗棋布，矮者秀丽，高者巍峨，奇松翠柏，景致赏之不尽。一团团乳白烟云缭绕在山巅原野之上，皆是精纯元气所化，当真是天灵地秀之所在。
　　一座灵山中，一清丽女子闭目盘膝坐在一方大石上，身着白袍，发束黄冠，一柄拂尘横于膝上。一道飞瀑从女子身后冲刷而下，落入她身畔水潭之中，千万琼珠碎玉飞溅而起，却根本无法沾湿女子衣襟分毫。连带那潭水涌入女子身周三丈内，也自寂静无声，水流变缓，似乎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忽然，女冠轻轻咦了一声，睁开双目，执起拂尘长身而起，浩荡真元澎湃涌出，在身前汇聚成一叶白色小舟。女冠举步登上，心念一动，号令法宝，托着她凌空驾雾，直上云霄。不远处亦有云流涌动。女冠灵觉何其敏锐，举目一扫，便即了然，听得有人遥遥传音道：“前方可是上元仙子？”
　　云雾中分，一个黑袍汉子脚踩一柄镔铁弯刀，从后方赶上。女冠回了个喏，与汉子对视一眼，彼此目中皆有一丝惊色。女冠道：“钟道友可是同样有所察觉？”
　　黑袍汉子点头，嘿然笑道：“苏真人如今是越发了得了，竟能引得真仙界天地震动。”
　　女冠眉峰一蹙，终化为一缕无奈，正容肃然道：“苏真人自是修为高深。如今真仙界气机异常，恐是出了岔子，你我还是快快赶去，一探究竟为好。”
　　二人再不多话，各自操纵法宝，身化流光，向着极西之地赶去。二人修为皆是高绝，飞行速度极快，不过明月初升之时，一座巍峨大山便遥遥在望。上元真人举目四望，饶是她身为大修行者，心境平稳如古井不波，仍是微微一怔。
　　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有山巍巍，名为昆仑，山高平地三万六千里，山巅灵气化实而成天然壁垒，飞鸟难度，又有弱水周回绕匝，自成一境。即使是在这三界之上的真仙界中，亦是难得的天灵福地。
　　自古从大道而修行者未知几何，然非天资颖悟而得大机缘者，不得破劫飞升永享逍遥。然则上元真人粗略一算，云海中法宝光芒闪耀，似是这真仙界内的众多仙人大都汇集到了此处，如何令她不惊。
　　黑袍汉子哈哈一笑，驱使法宝上前朗声道：“我和仙子晚到了，玄玑老儿却是探出什么究竟没有？”
　　黑袍汉子钟无忌非道门、儒门中人，乃是一介散修，另辟蹊径得成大道，在这真仙界中颇为引人侧目。他为人直爽，亦正亦邪全凭本心行事。众人知他向来如此，被大大咧咧点名的玄玑道人也不觉冒犯，摇头苦笑道：“昆仑被苏真人设下禁制，非我扶乩占卜之术所能窥视。我等欲以灵符传信苏真人，却未见回应。”老道呵呵一笑，摸摸鼻子，向他遥遥拱手，“只能入内一探了。”
　　钟无忌微微一怔，随即哼了一声，退到一旁……
　　半日前那天地间所生的一丝动荡令在场诸人都心生不祥之感，急于追根究底一查究竟。但无主人允诺而擅闯福地乃是大不敬之行径，若这福地的主人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昆仑山之主乃是苏云骞。
　　九州三界十二境再加上这真仙上界，除苏云骞外，无人敢称剑仙。
　　苏剑仙战力在真仙界中当属顶尖，为人又性僻孤傲，并无特别交好友人。大伙都自忖担不起苏真人一怒，既然谁去都不合适，不妨就一道上了，此事不大光彩，心照不宣便是……
　　众人再行商议一番，便由玄玑老道打头，进入昆仑福地。巍巍昆仑，众人不再以法宝行动，徒步上山。夜色朦胧，淡淡月华映照于崎岖山岩上，仙树灵草奇松怪石隐现轮廓，比之白日里又是一番滋味。
　　来者诸人皆是大修行者，脚程极快，不过小半时辰，便堪堪到了半山腰处，走在最前方的玄玑道人忽然停步。
　　眼前出现了一座山门。

　　一座残损不全的高大山门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侧石柱斑驳残破，伤痕累累，倒尚算完整，正中牌匾却残缺难辨，月光虽然暗淡，但众人眼光何等锐利，早看出牌匾虽被削毁，隐约见得是“天河”二字。玄玑道人试着伸臂一按，手臂毫无阻碍地探进了石柱中：“假的。”
　　天河剑宗弟子众多，声势浩大，是公认的中洲界三大剑派之一。它在三界之中之所以享有盛誉全赖创派祖师修为了得，乃是一位剑道大修，最终悟透大道，飞升仙界。
　　然而好景不长。这位大能登仙之后，他的功法虽然得以流传，却始终无后人能真正领会精意。天河剑宗也不得不屈居于中洲界，维持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门派中后辈再无一人登仙得道。即便如此，千余年来仍有无数剑修趋之若鹜，寄望于能从前辈大修留下的功法中窥得一丝天道。
　　至于天河剑宗这位悟道的大能祖师，便是眼前昆仑山的主人，剑仙苏云骞……
　　在场诸人阅历何等广博，当下只是加倍小心，继续向前。然而迈出一步，便又有人低咦了一声。眼前山路石板宽阔，踩在脚下亦是平平整整，然而诸人灵觉何其敏锐，早察觉出眼中所见与脚下感觉那一丝细微差别。目中所见，细细看去，那石板上似乎还有着隐隐血迹……
　　一步之外，山石灵秀，仙气盈盈；一步过后，山门残立，鬼气森森。
　　幻形化影的法术虽然难得一见，在这些大修眼中倒还算寻常，但眼前情形如此诡异，众人心中终于忍不住浮上一丝警惕。再走数步，上元真人低声惊咦。道旁幻化而出的残损草木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只血淋淋的断臂。
　　上元真人广袖一卷，一道清风轻柔地托起断臂，将之悬浮于她面前。女冠凝目注视片刻，长袖再拂，将那截断臂送回到原处，道：“精气所化，不是真的，却也不是假的。”她抬头注视诸人，清透的目光闪烁半晌，终忍不住蹙眉道：“苏真人……莫不是做了场噩梦罢？”
　　玄玑道人微微摇头。老道一向玩世不恭，此刻脸上居然有几分凝重，手中捏了个法诀，当先引路。
　　进入幻境渐远，道旁所见之景也越发诡奇森怖，楼台鳞次栉比，无不损毁，废墟中不时有人仆卧其中，所着剑袍虽然颜色各异，但样式大同小异，衣角处皆有一枚剑形标识，正是天河剑宗的徽记。

　　众人再往前行。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平台赫然出现在面前，百丈崖壁一面削平，上刻“天地不仁”四字，剑意凌空，隐含大道。当是中州界天河剑宗无疑！然而立于平台上的却并非天河宗弟子，乃是数千白袍。
　　铮地一声，钟无忌拔刀在手，衣袍鼓舞，全身真气凝集欲动。
　　那些白袍临风而立，巍然不动，为首者闻声向诸人一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眉目俊秀，眉间金色魔纹纵横，眼中满是轻蔑戏谑之色，这些得道仙人在他眼中似是竟与蝼蚁无二。玄玑等人目光与之相交，心中皆寒意隐隐，由心至骨血，仿佛四肢也跟着凉了起来。平台上无数身着天河宗服饰的剑修浑身伤痕，被粗大铁锁串联手脚，穿透琵琶骨，跪坐于地。
　　当真好一番末日惨象！
　　玄玑脸色大变，这些白袍容貌俊美，面带魔纹，哪里是人，分明是修罗之地的修罗！
　　正当此时，幻境中景色忽然一抖，便如一面巨大幕布被一双巨手揪住用力一扯般，山崖平台转眼消散，紧接着人物身影一虚，诸多白袍与天河宗弟子皆化为一缕缕雾气，转眼便汇作一处，消隐无踪。
　　玄玑暗道不妙，急提法决。真气鼓荡，一道紫光流霞的屏障瞬间出现，拦在身前，与一道磅礴剑气轰然撞在一处。真仙界天地也好似因为这巨力一击而震动了一下，待尘埃散去，昆仑山半茬山崖被一截两半。一人凌空御风负手而立，衣袍飘飘，黑发卷舞，盯视众人，目光凌厉，面色极不善。
　　老道讪笑拱手：“苏真人……”话未说完，众人眼前一亮，眨眼间众人已在昆仑山之外，被苏云骞发动禁制，均给“扔”出了昆仑山，一缕金红色的晨曦照映在山巅，天光已然大亮了。
　　在昆仑山诡异幻境中耗去大半晚，大家乍见天光，都不禁长吁出一口气，有着逃出生天之感。眼见昆仑山禁制闭合摆明了不待见他们，玄玑老道掐指一算，顿时苦笑，摸摸鼻子，道：“苏真人已不在真仙界了。”
　　众人皆默。
　　但凡大修为者，或有意，或无意，能将识海中的一缕神识投射于外，化作实体。众人于幻境中所见修罗与天河宗弟子，皆是此类。他们都不是真物，而是苏云骞脑中所想，精元所化，故而有骨肉皮囊，触摸之甚至与真人无异。然而他们毕竟只是苏云骞的一缕神识，并没有真正的灵智……
　　一梦一幻境，一念一生灵。
　　然而虽明此理，却是谁也不敢再大剌剌说出“苏真人是在做噩梦”这句话了。
　　钟无忌、上元等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修罗之地失落于天地，仍与三界相连，但无人知道它在何处。不知自上古何时始，天神以绝大神通封印了修罗之地与三界的通道，方有了万物生衍，人世繁华。修罗貌美性恶，喜好杀戮，身怀大神通。若是将来某日，修罗当真冲破桎梏，来到九州三界，势必好一场血腥浩劫，被屠戮的又何止天河剑宗……
　　还是玄玑老道咳嗽一声道：“此时有所结论尚为时过早……”
　　“我在九州下界有些亲友。”钟无忌截断他的话，语气僵硬，“事关重大，我还是尽快查明此事为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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