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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的尽头，便是忘川。默苍离沿着那条黑暗的道路默然向前走着。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也不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他……已经死了。
这世上早已没了什么牵挂不下的东西。如果真有，或许是那个通过了他最后一道考验因而获得出师资格的弟子吧。若是他真正是无情绝心之人，自己不会看中他。太过无情的人，会被追随者们怀疑和抛弃。
然而有情又如何？最后，不过是与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无数的性命压在肩头，进也是错，退也是错。
那天，他在琉璃树下，最后一次擦拭镜子。他在镜子之中，看到了一张脸。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俏如来的。
“师尊，我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的动机。”
“拿起剑，杀了我。你就会明白这最后一点。”
那是让一个多情之人从此无血无泪的，人间炼狱。
他说，不要恨自己。
明知道这个一向乖巧伶俐的徒弟，这一次不会听他的。就如……他自己当年一样。从未开口说过抱怨的话，然而不觉之间，早已是满身尘埃。
他已经死了。天上开始下起了淅沥沥的雨。就如同那日他亲手杀死冥医时一样的天气。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雨丝缠绵，心也犹如被薄雾笼罩。
黑暗的尽头，是一抹荧光。萤火般微弱，却的的确确存在于那里。在黑暗中的人都是向往光明的，所以，他飘了过去。
靠的近了，他辨识出，那朵萤火，原来是一盏灯。那里，有一个提灯的人。提灯的人显然认出了他——
“默苍离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你好一会儿，俏如来居然真的把你捅成这个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忍心对着你出手的。混蛋你居然到了最后都没给我挂上黄金串，我都说了几百遍了我不要琉璃串了啦！”
“杏花……”
“——不要叫我杏花！”
“我的病，已经好了。”
也许这么多的牺牲，这么多的人命，他一条命还不了那么多。但是……
他心中的琉璃树已经碎了。
“我的病已经好了。”
冥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为默苍离撑起了伞，有气无力地吐槽道，“你是说你老是想死的毛病么？你都已经死透了，病当然不药自愈。”
“所以，你不必在这里等我。你本该在留在世间继续行医，却死于我之手。你该恨我。”
“讲什么肖话！要不是我两只手都没空，非揍你一顿把你打醒不可。苍离，你现在已经不是墨门矩子了。讲句真心话，我冥医作为你的朋友，对你来讲是特别的一个吧。”
“从来都未变过。”
“喂，到底是还是不是，你给我讲清楚啊。”
“杏花，我该走了。”
冥医听了杏花两个字，直觉性地要反驳，不过还没开口就咽回了肚子里。
“苍离啊，是说，现在你胸口一个贯穿伤势，我胸口也是一个贯穿伤势，型号角度都差不多。所以，扯平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了……我不恨你。所以，别恨你自己。”
“你这伤势，要是当时我在，用织命针还能抢救一下。”
“杏花。”
“啊？”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啰嗦？”
冥医依旧盯着默苍离胸前被墨狂刺穿的那个洞，盯了好一会儿。遗憾地说道：“要是还有时间，真想给你好好把这个洞缝起来。”
“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吧。这一次……我来为你执伞提灯。”冥医说道，然后，他看到默苍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