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寒山一寺

3、第 3 章

　　白玉堂看着烛光慢慢的亮起来，然后周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这本来就是个金碧辉煌的房间，在白玉堂对这个地方的印象里，奢华得有些过分，然后那个纤弱的背影转过来，烛光照亮了她的容貌，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了，但仍然是熟悉的，美丽的，白玉堂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怀里曾经埋过这么美丽的一张脸。

　　她的声音，还是像春水一样的温柔：“五爷——”

　　白玉堂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现在，他还有不明白，真的是？还是自己做梦了？

　　翻进这座奢华得几乎不真实的宫殿，他已经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梦醒来后，展昭还是在开封府供职，每天枯燥的办案，巡街，最好——丁月华也只是在梦里存在的，她没有出现过，更没有死去。

　　尤其，当他看着南厢那二十八具悬空的尸体在夜风的拂动下一个撞击着一个，冰凉刺骨的夜风中泛起阵阵尸气迎面而来，白玉堂就更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白玉堂也杀人，手法不见得有多仁慈，死在他剑下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他鼻尖凝聚的血腥气曾经几天几夜都没有散去过。可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看着二十八具几乎被风干的尸体悬在高高的架子上，一具摆荡起来，打到另一具上，便一个一个的荡过去，远远看着竟像是肉铺里铁钩上的一片片肉，死气沉沉的荡着，一阵腥风吹来。

　　直觉的想过去一探究竟，却突然看到房檐下，一双眼睛亮得有些耀眼的看着他。

　　自从鸽子从视线中消失开始，就开始等，每天晚上这样坐在寒风凛冽的长廊里，长发在风里来来回回的纠缠，本来就单薄的衣衫紧紧的贴在了消瘦的身体上，看起来更瘦弱了，白玉堂看着，也忍不住立刻跃下去挡在他面前，风把他的衣袂狠狠的吹起，抽打在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是痛了，她的泪立刻滚落出来，又被风吹远。

　　这个白衣仙人，曾在她梦里重重叠叠的出现，或笑，或闹，或喜，或怒，怎样的表情都有过，而此刻，一张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的脸在面前，同样没有丝毫表情，冷得像这月夜。

　　“五爷——”

　　这样唤出口的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等着这个男人的出现。

　　有巡逻的西夏兵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她比白玉堂更快的反应过来，立刻拉起他的手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将屋门关好后，去点亮了蜡烛，在回头时，那个男人完美的五官在昏暗的烛光下更加棱角分明，让她在回头的瞬间有了窒息的感觉。

　　“展昭，在哪里？”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看到曹子辛闪亮的眼睛暗了下去。

　　人的一生中，总会或多或少的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即使再聪明的人也不可避免这样的犯错，但如果一切能从来一次，白玉堂依旧不能保证自己会在那个时候说出什么对的话，做出什么对的事。

　　尤其当他的脑海里，满是展昭的时候。

　　门上了闩，屋子里很温暖，没有一丝风漏进来，白玉堂甚至觉得有些燥热，但曹子辛说话的时候，声音却颤抖得厉害，好像她单薄的衣服里有寒风猎猎的吹过，如果在过去，白玉堂是会立刻走过去，将女人抱进怀里，给他们温暖的。

　　她轻轻的说：“展昭，就在南厢。”

　　说话这句话，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按住了白玉堂桌上的手，白玉堂低头看着她，听见她说了第二句话：

　　“李元昊在那里。”

　　那一瞬间，白玉堂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站起身，还是坐下。

　　那个悬挂着二十八具尸体的南厢，在这座奢华得过分的宫殿里唯一朴素的所在，隐隐透着一种巧妙的精致，还有沉沉的死气，他的展昭，就在那团死气里。

　　李元昊也在里面？

　　他禁锢了展昭？

　　他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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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感到伏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用了力，低头看时，那双原本柔弱如春水的眼睛超乎寻常的坚定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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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没有发生。

　　展昭，从一开始出现在这里，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没有丝毫的生气，他全身被万马践踏过，皮穿骨烂，几乎已经快要死去了。

　　并且，从他有意识开始，就拒绝任何治疗，无法进食，身体虚弱得很快，皇宫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等着他死亡。

　　但李元昊没有，他征召了全国所有的大夫进宫，并且当着展昭的面，杀了二十八个太医，悬挂在南厢外给他看，展昭才被迫开始进食，接受医治，身体渐渐好转。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下床走一步路。

　　五爷，展昭能活下来，也并非他所愿了。

　　李元昊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房里守着，一直到很晚。

　　然后，才到我这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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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到手下的那只手，突然之间紧绷了起来，曹子辛把头埋得更低了，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像流水一样，遮盖住了烛光下微红的脸。

　　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白玉堂却还记得在这里看到她的第一眼时，那种彻骨的疲惫与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