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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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吗？”
“当然。”容玉揽着她向前走，不顾周遭众目睽睽，亲昵的在她耳旁吹气，“我答应你，好好陪你几天，将这长安城所有的景致看一遍，美食尝一遍。”
“呵呵……”霍小楼觉得耳根子痒，扭捏的别了开去：“长安城就这么大，该玩的该吃的我可是一样都没有拉下。再走一遍来时的路有什么意思，况且你在这生活了这么久，比我更加熟悉这儿了吧。陪我，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从前你孤身一人，如今我会陪你。”容玉难得收起他那傲然的模样。今天的他的确与寻常与众不同，有非常大的转变。霍小楼不明就里，容玉的心里却是盘算好了一切。
他接受了澜国公主，去澜国也好，留在长安也好。他只要那第三方兵力，他对霍小楼好，也是有原因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算是吧。
不过是短短三天而已，三天后的早朝，这一切都会结束。
我会陪你……
想到自己说的话，容玉苦涩的笑了，他这一生从不对女人撒谎，可就这简单的四字，说出来的时候却好似如鲠在喉。
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又觉得是那样的美好与不真实。
有多少女人都想听他说一句‘我会陪你’，即使是欺骗的谎言也好。可是他纵然百花丛中过，却从来不做承诺，更不对女人撒谎，留给她们期待。
当断则断，这是他的原则。
但霍小楼不一样，她是他的夫人。
他拉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的看着身侧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庞，听说霍小楼行骗多年，本来以为她会是个精明的丫头，想不到却连这一句简单的谎话都听不出来。
还真是……天真。
“你有喜欢的人吗？”霍小楼放慢了脚步，抬头问他。
容玉笑着回头，“怎么这样问？”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霍小楼没有在乎他的回答，脑海中又浮出那一年特别冷的冬天，那个男子，那件大氅。
“那时，我只是个出生贫寒的百姓，我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有一年我去一个大户人家做粗使婢女，有个衣着光鲜华丽的公子，他在我最冷的时候给过我一件大氅。”
她想，她此生都忘不了那一幕，那个人。
在她最冷的时候伸手给她温暖。
容玉漫不经心的听着，在霍小楼说完最后一个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哦？是么。想不到小楼儿年纪尚幼就春心萌动。那……你想不想再找到那个人？”
“不想。”霍小楼想不想的摇头，既然过去了，那就让他永远成为过去吧。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容玉。
她不知道那句承诺他究竟对多少女人说过，但是自己却和那些女人一样，渴求他的温柔，他的承诺。
深深的吸了口气，霍小楼低下了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恩，我不知道。”容玉随口一搭，却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整个人都怔住，带着巨大的意外与不可思议，还有心底最深处的那一层本肯定的猜忌。
他若无其事的走着，和风轻轻的吹着，听见她说：“你是个很好看的人，我不是神。自然也会动心，也会仰慕。你桀骜不驯，骄傲的不得了，我看你，就像看天上的神明。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直到——”霍小楼说到这的时候，勇敢的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直到我发现你的温柔，你温柔的教我读书，温柔的将我从湖水里救上来，温柔的让我难过就要哭出来，温柔的送我回房，温柔的穿着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坐在后院执子下棋……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贪恋你的温柔。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前后差距不过一刻，你的变化却那么大。但是无论是坏坏的你，还是温柔的你，都叫我无法抗拒。”
容玉怔怔的看着霍小楼唇瓣起合，被她的一席话惊的手脚骤冷。
他惊讶的不是霍小楼，而是成策的一次次失常，那一次他浑身湿透烧了好久，那一次他驳他要求对霍小楼手下留情。
他虽有诸多猜疑，却从未有肯定的答案。直到这一刻，霍小楼亲口说了出来。
原来他的怀疑都是真的。
温柔？救人？教书？这些，统统不是他容玉会做的事。
一身白衣……谁不知道他素来不喜欢那些平庸的素色，衣着从来都要光鲜富贵的色彩。
所以霍小楼口中所说的，怎么会是他。
原来……她所喜欢，所在意是常常代替自己的成策。
那么这场局到了如今这一步，还要怎么走下去。
是直接告诉她，从此两不相侵吗？
还是说继续的隐瞒。
她一定不知道成策的身子吧。
成策也是一样，他那个人怎么会舍得喜欢的人跟着自己过不幸福的生活。
还真是……麻烦了。
“你怎么了？”
容玉呆立在那，沉静了很久，霍小楼拉了拉他的袖子，见他没有反应，开口叫他。容玉猛的回过神来，目光中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呵，我……温柔吗？”
“当然啊。”霍小楼点头，“虽然很多时候你都自大骄傲，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会那样温柔。恩，容玉，我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让我喜欢上你。
拳头在袖中已经紧攥，又松了开来，容玉缓了神色，目光一沉：“嗯。”
“那你呢？”
“我？我什么？”长眉一挑，容玉反问。
“我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有喜欢的人吗？”霍小楼满怀希望的问出口后又后悔了，因为她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
“我有。”
有？霍小楼心中一片讶然，没想他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神情认真。想到这儿，又黯淡了笑容：“想不到名满长安的相爷，众人摘星捧月的神话，早已有了心上人。”
“相爷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纵然早已见惯风月，也总会有红颜住入心中。霍小楼，怎么办——看来你不止是个混迹江湖的骗子。还是个神偷。”冰凉的指牵起霍小楼的手帖在自己的胸口，叫霍小楼一时措身无地。
再傻也听得出他话中之意，霍小楼尴尬的呵呵了几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长睫微垂，他叹了口气：“我没有撒谎。霍小楼，你在我心里。”
他的的确确没有撒谎，这一声喜欢，是替成策将没法说出口的话讲出来罢了。
“霍小楼，我喜欢你。”他握住她的肩，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死死的搂住：“你明明长的那么不漂亮，身材又干瘪的要死，要什么没什么。看了就很倒胃口，还十分愚蠢，没有好的德行，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朝堂上总像个小贼一样偷看我，喜欢那些粗俗没品的东西，更喜欢干些令人膛口结舌的事来。最主要的你还是个行走江湖的女骗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皇上愚昧，被你骗了过去，你成了国师，一步登天，但是又有哪次是真正算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你连岁角徽商星都分不清楚，信口胡诌，你真的会算命吗？”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最可笑的是，我堂堂一个精明的相爷，竟然会在某一天变的比你还要愚蠢。纵然开始娶你，不过是为了不抗旨，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反正相爷府屋子多，粮食多，下人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你。以至于每晚都和你同床共枕。”容玉说着说着，想起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等待，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被澜国公主推下河那晚，我为什么冲你发火？因为前一天，你曾说过我总是早出晚归，我不是个好丈夫。我便提前准备了酒菜，你喜欢吃的等你一起好好吃一顿饭。可是你胆子大了，让我等你四个时辰，回来后竟然不将满桌酒菜放在心上，不问一问我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那一晚，听她的斥责后再同床，他摸到了她的泪水。他从未在意过的，女人的泪水，隐忍的泪水。可是第二天，所有的心思就被她给破坏了。一向要强的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霍小楼就这么听他说着，安静了许久，许久。
久到夕阳染红了天际。
才恍然发现，原来沉默不语，做一个听众也是件快乐的事。
“我们回家吧。”
容玉说完那番话后很久，霍小楼才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明明是很开心的事，她却没有显出多异常的兴奋。
容玉想，或许是她不信任自己的那番话吧。
不过都无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么。
*
接下来的三天里，容玉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屈尊降贵的陪她吃她爱吃的路边摊，带她去逛灯火通明花花绿绿的夜市，会在饭桌上当着下人和管家的面给她夹菜，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像从前那般背对着背，他甚至会伸手去搂她。
这一切对霍小楼来说，本该是求之不得的，可是她却看不出半点的开心。哪怕是仅有的笑容，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这些，容玉没有发现，没有察觉。
他是心怀天下的，他的心没有那么细。
诚如叶渭曾经说过的，相爷没有心上人。
一个没有心上人的人，又怎么会懂得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呢。他曾说别人在感情上是个嫩芽。
若真如此，他根本还只是个种子。
夜色更重。
相爷府的阁楼后的一颗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身影，月色如水，落在那张美艳的面庞上。
白衣朗朗，是成策。
“我以为你还在忙。”
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成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能自由在相爷府闲逛的女人，除了那位相爷夫人还能有谁呢。
成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苦涩：“夜色很美。”
霍小楼与他并肩而立，对影成双，拢了拢襟口，抬头望着星空银盘。默了许久，忽然自嘲的笑道：“过了今晚，夜色才会是真的美吧。对你来说。”
“对我来说？”成策不解的望着她。
月色洒落一地，霍小楼强笑道：“难道不是吗？”
她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成策听出了端倪，放下负在身后的手，有些无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缘无分。我与你，注定了。”霍小楼默了默，叹气。
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犹豫了一会，成策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禁眉宇一皱，她的手比月色还凉。
“这么晚出来，怎么不多穿点？”说着就要进屋给她拿披风，却被霍小楼叫住了。
她收回目光，落在了成策身上，嘴角始终挂着一丝飘渺的笑意：“容玉，你有点……入戏太深了。”
白影一顿，成策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你在说什么。”
“我都知道……”
成策面色疑惑，却听她说：“那个澜国公主是来招驸马的。百官皆知，就连百姓间都在传。她指名道姓要你去陪她，大家都说澜国公主看上了相爷，要招的驸马是相爷。相爷权倾朝野，从来都无所畏惧。可是他竟然真的甘心去陪那个讨厌的公主，相爷……相爷也默认了做驸马一事。她是独女，试问又怎么会嫁到长安来？那么必然是相爷去澜国。这样的话……相爷一定会在娶公主前休了夫人。因为公主是不可能做妾的所以，你那些誓言旦旦，你那些陪伴，那些所作所为的温柔，统统都是哄骗我的假象！统统都是因为你的愧疚！从始至终，你都不会真的喜欢我！容玉，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的，明天早上，就是你们婚事公诸天下的日子了。而我会被你当场休掉对不对？！”
“不！谁在放肆！乱传谣言？！”成策带着怒意的话破口而出，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好像是燎原的火，又好像冰原中千年的冰刀，带着怒意与恨意，瞬间在这个平日温润如玉的男子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狠绝之色。
他的反应与身份全然不符，霍小楼看的有些呆了。成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稳了心绪后，竟然无话可说。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
容玉娶公主……应该是真的了。他方才不过是一时愤怒，为霍小楼而愤怒。
可他毕竟不是容玉，不能替容玉做主。更不能暴露了两个人的身份。
他万万想不到的事，容玉竟然要休了霍小楼。
他到底知不知道霍小楼有多么喜欢他？喜欢到自己都有了嫉妒，有了羡慕。
可是能怎么办呢……看她难过，他竟然束手无策。
刚才差一点，他就要说出事情的真相了，但是另一个念头又随之蹦出脑海。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成策，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不能光明正大的喜欢她。
你不能毁了她。你只是个没有未来的废物……
是的，他只是个废物罢了。除了默默的守护她，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能做。
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想到这儿，成策极为悲哀的笑了。
他笑自己的无能，二十多年来，也是头一次感叹命运的不公。
刚才见她差点就要难过的流出泪来了，他只觉得胸口闷痛不已。恨不得替她难过，替她流泪，替她承担所有一切的不好。
霍小楼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有些愣了：“这件事，不是你决定了吗？你也去陪了那个公主不是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真是奇怪。
霍小楼不知道此容玉非彼容玉，所以根本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甘愿为她卑微到尘埃里去。就像她自己，爱容玉那样，爱的卑微。
成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容玉为了澜国的兵力一定会娶那位公主的。而霍小楼口中的事一定会成为真的。
他觉得头疼极了……
若果他是容玉，容玉是他，该是多好。
成策这么想着，忽然目光一顿。方才的念想又一次闪过脑海。
如果……他是容玉。
那么……他就可以替容玉去澜国，娶那个公主。留容玉下来，与霍小楼圆满。
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
成策想着，忽然阔步上前，长臂一览，狠狠的将她搂进怀里，眉宇紧皱，恨不得要把她揉入骨髓之中，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多了一丝辛酸：“不，不是这样的。你放心，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放心，我不会真的休了你，娶澜国公主；你放心，我不会独留你一人孤身老死；你放心，我会留下来陪你共度白首。我不会放弃你，不会的。”
他的拥抱霸道极了，声音也铿锵坚定。
“小楼，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保证。”
他说你放心，每一句，每一字都那样美好动听。给了她二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差一点，她就要沦陷其中了。
人人都说相爷风流成性，情爱一事，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霍小楼不知道这样的话他对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温暖，他又给过多少女人。她亦不知道，容玉非容玉。所以在面前的人诚恳的朝她展开双臂，拥她入怀时，她的心里在迟疑。
成策搂着她，感受那份迟到了十二年的温暖，是盈满全身的温柔与满足，她嫁过来了，才原本孤单的院落，开始有了生气。才让病态已久的自己，有了活力。记忆中少女的她，一点都不是温温柔柔有点害羞的姑娘模样，分明是个混吃混喝的街头小乞丐。那碗洒了锅灰的马尿味，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一身道袍的她，像模像样的站在风里对容玉说‘你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然后随之端来的马尿便被他替容玉喝了。酸涩的味道，像是被锁了十二年，思念了十二年，所以这番在她身边，才会觉得千万不舍。
怕她不信，成策又将她圈的更紧，柔声给了她一个安心。“我真的不会，你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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