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重写】》书三江

24、第 24 章

　　‘啊——嚏！’
　　霍小楼蹑手蹑脚的走回府中，打了个喷嚏，悄悄走到门前，推开门，浅银色的月光犹如网中挤的满满的小鱼，伴着门缝开合，一下子涌进来，扑了一地银辉。还未开口，便听面前那个人头也不回的问：“你还知道回来？”
　　霍小楼一怔，又呵呵一笑，走到他身旁，看着满桌佳肴，还有他身旁四五个空酒壶，便在一旁坐下，手指戳了戳他，“诶——在喝酒啊？”
　　容玉轻轻一笑，笑意里没有一丝温度，抬手将那酒壶往霍小楼手中一塞，“明月楼三十年的老陈酒……不陪我喝一杯？”
　　霍小楼局促的捧着酒壶，在他的注视下饮了一口，醇香入口，溢满了齿缝，又笑开了眼“果然是好酒。”
　　“那是自然”容玉傲然一笑挑起眉毛，“别的我不敢说，酒是尝尽了千百家。”接着，便开始指天画地说起他喝过的酒。从云州年年进贡的湘女酒到东陆名酒美人迟，从酒楼中百两银子一壶的琼汁玉液，到田间地头自家酿造的米酒，他说的眉头微动，末了，感慨万千的说，“可惜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澜国的国酒，琼殇。初春残梅来酿的好酒……真是清冽回味。”
　　“酒啊——”霍小楼看了看手里的酒，仰起头又咕噜咕噜喝了口，嘴里哼道，“不都是辣的，涩的。从哪分得出好坏了？”

　　“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这是一个道理。”眸光一乜，他素来看不起任何人。仿佛这天地间，他容相爷的品味是最好的，他容相爷的眼光是最棒的。真是呵呵。
　　霍小楼看着他那傲然而不屑的样子，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水渍，一边将那水渍撩拨到容玉的身上，脸上，嘴里更是在喃喃，“哎呀——湿了一身，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还真是对不住啊……”
　　说着，目光却被桌上的一盘葱花猪蹄吸引住，“竟然有猪蹄吃，我快饿死了！”说着身子一倾，要去够那盘葱花猪蹄，而她全身湿透的衣裳，刚好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容玉干净的身体。
　　猪蹄够到了，霍小楼一口咬去一大块，香的她满嘴流油，“诶容玉，这猪蹄不错，挺好吃的。油多，够香。葱花也撒的恰到好处。”她吃的津津有味，没瞧见一旁的容玉拿着管家递来的帕子擦了几下身子，脸都黑了。
　　管家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我嫁过来几个月，没发现府里厨子还拿手做猪蹄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一直怕你一个尊贵的相爷嫌弃我吃猪蹄粗俗，一直没敢让下人去做呢。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了，猪蹄，猪大肠，猪心，猪肝，猪肺……”
　　“大晚上你去哪了！”
　　容玉可没心思听她跟这瞎掰掰，手指抚着额头捏了捏额角，“即便是看花灯，也早该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压低的嗓音透着怒火，他拧着眉头肃然瞪着霍小楼，“霍小楼，你疯一次两次，疯的有分寸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你今晚这衣衫不整，全身湿透的模样，不觉得自己身为堂堂一个相爷夫人，做的太过分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责备，霍小楼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只手还抓着那咬剩下的猪蹄。
　　“怎么？不想解释？”
　　早闻他相爷脾气古怪，这冷漠桀骜的样子倒也不奇怪，霍小楼想到那个凶神恶煞出手伤人的女人就忍不住要发火，手里吃了一半的猪蹄被搁到一边，一拳头挥在了饭桌上，“说到这个我就来火！我今天本来跟施九去看花灯，哪知道——”
　　“我没兴趣听你从头在说一遍，捡重点。”容玉有些不耐烦。
　　管家听着，心中了然，他当然知道相爷这怒火，还这不耐烦来自哪里。
　　他跟了相爷这么久，还没见谁敢像夫人这样大胆的，也没有哪个女人敢让相爷白白的等上几个时辰。即便是夫人不知道，也不该这么晚回来。
　　更叫他匪夷所思的是，一向不屑这些相爷居然还就真的等了。
　　“你这是干嘛？摆脸色给谁看啊！”霍小楼也不服了，本来被那女人骂就很不爽，又被她袭击更是炸毛，好不容易被画舫上的人救下保住了条命，三更半夜回来，他身为丈夫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数落起她来了。霍小楼自然是非常火大的。
　　而容玉，又哪有那么好说话，他是心高气傲被人捧在头顶的相爷，若是霍小楼撒个娇，卖个萌，认个错，说不准也就过去了，可偏霍小楼那个没眼力见的，非要跟他杠上。
　　管家在一旁默默替霍小楼捏了把汗。
　　“你这是什么口气？”容玉转身看她，目光如冰，“这还是有理了？”
　　“你又是什么口气？”霍小楼瞪着他，不客气的顶回去，“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斥责，这大半夜的，我不回家，你不但不去找，一句关心都没有。我身上都湿透了，你也不会说先让我把湿衣裳换下来，反而在这大言不惭的说我的口气有问题。什么狗屁相爷！你真有病！”
　　霍小楼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是要多么大的胆子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既然她敢说，也就不怕后果了。
　　‘啪——’
　　兴许霍小楼今晚的迟到真的叫这位相爷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所以在她说完这些话时，容玉的巴掌毫不犹豫的挥上了她的脸，虽然他克制了些力道，却还是打的霍小楼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感觉到事情不妙，管家想上前去扶霍小楼，看了看容玉却不敢抬步。
　　半边脸火辣辣的疼，霍小楼低着头，看不见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跟你说一次——”好看的长指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容玉咬着牙说道：“不用你来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好一个你以为你是谁？
　　霍小楼没有抬眸，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轻轻地抖动。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那笑容看的容玉微微一怔。
　　时间静止般，陷入了沉默。

　　良久，有些迷糊的摇了摇脑袋。自始终，都明白，可能无论身份怎么叠换，他都不会喜欢上自己，只是不懂，这蛰伏的几年时光，那样多来提亲的闺秀碧玉，为何最后偏偏是不起眼的她。
　　从前，那是咫尺天涯，因他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如今，那是天涯咫尺。因为夫妻不过是徒有虚名。。
　　霍小楼始终不知道，这与她，到底是不是劫数。

　　忘记是如何离开那间熟悉的房间。月悬在中天，霍小楼拖着身子，迷蒙着眼的眼一下有泪涌出。半边脸的疼痛犹晰，她是个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的人，最要命的是还偏偏嫉恶如仇。今天那种情况，她最大的希望是这位黑面罗刹容相爷能出面替她接一口恶气。
　　但可惜事与愿违，她终究是个住在理想国度里的人，她忘记了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可笑的。
　　一个为了目的嫁，一个听了圣明娶。
　　她的的确确是最没有资格的人，所以在方才，才会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她还有尊严，在这个男人面前哭这么愚蠢的事，还真是干不出来。
　　呵，现在想想，这日子可能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了。
　　大不了再去过回那种穷苦的日子。
　　现在想想总比呆在这个混蛋身边好。
　　霍小楼这么想着，就热血沸腾，加快了步子。
　　是的，她要走了，她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脚步止住。

　　“乃有剑客惭恩，少年报士，韩国赵厕，吴宫燕市。割慈忍爱，离邦去里，沥泣共诀，抆血相视。驱征马而不顾，见行尘之时起。方衔感于一剑，非买价于泉里。金石震而色变，骨肉悲而心死。或乃边郡未和，负羽从军。辽水无极，雁山参云。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曜景，露下地而腾文。镜朱尘之照烂，袭青气之烟煴，攀桃李兮不忍别，送爱子兮沾罗裙。至如一赴绝国，讵相见期？视乔木兮故里，决北梁兮永辞，左右兮魄动，亲朋兮泪滋。可班荆兮憎恨，惟樽酒兮叙悲。值秋雁兮飞日，当白露兮下时，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

　　容玉站在前方的回廊里，朗声念道。豪情万丈，霍小楼愣了半响，竟不知道他胸中竟有如此未报的壮烈。让她一时沉浸在言辞铎铎中，看他迎光站着，面对着自己，灯光照耀，洒在那张如玉的面庞，雕镂出一个冰砌一般的金色轮廓，让人一时失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容玉或许并不是奸佞，他是忠臣。

　　容玉仰头倾尽杯中玉酿，抬头对着霍小楼便是一笑。
　　他迷离着如丝媚眼，忽的站起身，一下子走到霍小楼跟前，解开了身上刚披上的披风，递给她。他脸上表情难测，无喜无怒，“酒喝的有些多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呵——你们这群默认的小妖精，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