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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中之物 ...

  •   学着他盘腿而坐,与他相对而视,花灯还是有点紧张的,“这,这是要做什么?”

      “帮你调息。”穆宁潇说完,手刚抬丹田就被她拦住。

      “那你会有事吗?”

      穆宁潇看着她无知模样,断然道:“你可知自己的情况有多严重?”

      “如果会连累你,就不要帮我了。”她满不在乎地说着,可说完就觉得肩膀一痛,刚想开口却无法发声,点她哑穴?

      “闭嘴。”她怎么就学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见他一脸和静,掌势如行云一般变换,花灯忽然感觉身体受到一阵力道,转着眼珠看他覆在自己左肩上的右手,又怔怔地望着他。

      看她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盯着自己,穆宁潇都觉得再与她对视下去,自己的气息就要被她可笑的表情打乱了,于是另一手盖住她眼睛,轻轻道:“别看我。”

      手心的温暖就如一股清泉源源不断得湿润着她两眼枯涸的空洞,渐渐地心境也平缓起来,花灯觉得有一股气机在体内游走,似乎遇到不自在的地方,就一定要突破障碍,每每这时,某部位就会有点阵痛或者不适,但之后总会有一种如冰般清凉的感觉来帮自己缓和掉,沁心入脾犹如置身世外幽谷。

      擦掉她额头的汗珠,穆宁潇忽感背后一阵寒冷,明白是自己过度动用了真气,不一会便停了手。

      花灯只觉得身体微热弱软,向前一倾便倒在穆宁潇怀里。

      “现在感觉如何?”

      一个梦幻般的声音传来,现在她就如处在一片白光之中,身如飞羽,心悬半空,使劲力气也只能用轻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好奇怪,好像在和谁交换灵魂一般。”

      他一笑,就如万星同时满溢于天际,又瞬逝成让人琢磨不了的光影。

      “少主,”穆宇一脸凝重,其实他从刚才就一直在床边守着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好及时制止少主,花灯姑娘体内的真气不比平常,因为不受本体控制,就如随时会癫狂的野马,若无法驾驭,连少主也会受伤的,看着自家面色苍白的主子,他担忧得忍不住直言:“少主为何要对她至此?”

      “若放任不管,以她冲动的脾气,活不了几天。”

      “就算她活得久一点,到最后也还是要以死赎罪的。”

      “也是可怜的。”穆宁潇为她盖好被褥,看着她那气色略显红润的脸,吩咐道:“让兰儿好生照顾。”

      “是。”穆宇也无言再辩,自家少主的性子他从小就了解。

      自从上次迷迷糊糊从穆宁潇的床上爬起来之后,花灯就觉得手脚比较以前更有劲了,精神也比以前清爽多了,所以这几日都跟在穆宁潇身后,总觉得他很不可思议。

      花灯端着一碗参汤站他面前,当作贿赂,乐呵呵地说:“教我耍剑,教我轻功,我有功底,肯定很容易上手。”

      她是活蹦乱跳了,自己却要开始休养好几天了,穆宁潇无视她的殷情,示意她坐下,说道:“上次我的话还没有问完。”

      她眼眸一暗,整个人又冰冷起来,黯道:“问吧。”

      “知道那些人的下落吗?”他喝一口参汤,有点淡苦。

      “听老僧人说,是在霖秋城附近,所以我也想去那里打听。”她握紧拳头,豆蔻年华本应充满欢笑的脸上却溢着恨意。

      “那里失踪的人也似乎更多些,还有呢?”他继续问。

      “没了。”她老实说。

      “没了,”他无奈重复道,当然会没了,因为没逃走的人都被她杀光了,抓逃走的又需要很大的精力,不过若不是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他也不会亲自过来,到现在外面还人心惶惶,担心深竹寺的作恶人会逍遥法外,如今这个罪魁祸首就坐在他面前,他竟是有点束手无策了。

      对了!这些天的顺畅日子都快让她忘记了,“你说要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没有一点“被抓住”的实感。

      嗯,还好意思问,穆宁潇喝了口参汤,反问道:“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这句话触碰了花灯心底最紧绷的那根弦,她起身拍着桌子,焦躁道:“难道那些人不该死?他们不死会有更多的人死,”她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心,清晰的紫色脉络似乎正渗出血,仿佛自己挥着长剑的那一幕又出现在她眼前,吼道:“他们不死,他们不死...”她又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好像正在被迫吞咽着什么,如果他们不死,还会这样每日不断的重复,对,有些人她还没有找到,所以会不会有再次经历痛苦的那一天?

      看她无措得步履不稳,接着又跪在地上不断咳嗽,怪异的行为无法让人理解,但痛苦的样子令人心疼,虽不清楚她到底受了怎样的苦,但穆宁潇明白这些遭遇几乎让她崩溃。

      可是,当她挥剑开始杀戮的时候,清醒着吗?真的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穆宁潇把拉她向自己,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虚弱身体,一掌贴在她背上,再次为她调顺体内气息,只是不一会,他就支不住,两人缓缓半跪在地,齐齐倒向一边,一个气若游丝,一个皱眉残喘。

      当花灯睁开眼,只记得自己被村民打晕了,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黑暗的牢狱中,周围也有被关的人,不过都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一个穿着僧袍的彪汉打开铁锁,铁链坠地时发出的锵锵声让她心惊胆寒,“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人懒得回答,只是拽出她,把她拖到一块空地上,另一个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液体,狰狞道:“喝下去。”

      “我不喝。”

      “啪”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只能听到一句:“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说不!”

      ......

      不可能的,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不可能再回去的!“不...不要......”她蒙着绝望的纱,走失在梦魇的迷宫里,怎么样都看不到光明。

      琉与不断为床上的人擦着冷汗,着急得想要喊醒她:“花灯!花灯!”

      “啊!”她心中大叫了一声,疲惫地睁开眼,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可是偏偏无论大口呼吸多少次,都还能嗅到记忆中那牢笼里的恶臭湿气。

      忽然手掌一抹微凉送入心间,就如一缕阳光打散了一片乌云,她的心境瞬间变得有些明朗,顺着感知望去,花灯无力道:“是琉与啊...”

      “做噩梦了?”琉与拿着湿巾擦了她的手心手背,轻声问。

      花灯偏过头,一把抓住琉与想为她拭去汗珠的手,将脸贴过去,嗅了嗅,然后呆呆地望着他。

      正当琉与纳闷时,忽然见她咧嘴窃笑,听到一句:“还说没有抹香。”

      嘻笑话刚落,花灯就后悔了,琉与气得把手抽了回去,一股清香就从她的鼻尖消失了。

      这怎么行?这味道好闻着呢!

      花灯脑瓜一热,就扑进了他的怀中,十指还触着他柔软的青丝,这个怀抱就如去了月上仙境,风行花香,心清气爽,她可以自由舒畅,但...呼着呼着她气儿就不顺了!

      琉与胸口一沉,心头一暖,直到某人深深的鼻息弄得他颈间痒痒的,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右臂,却不敢确定自己的手该不该抚上她的后背。

      等她整个人真正清醒的时候,一个激灵她环抱着琉与的手臂就开始僵硬了。这怎么办?花灯没想到自己竟会像只花蝴蝶,循着幽香就探了出去!

      她现在精神紧张,再不松手,连屁股都要麻了,于是一鼓作气推开这温暖的胸膛,低着头颤着音,细声说:“对,对不起...琉与应该不喜欢别人碰你......”

      一句话就灭掉他心中的温热,一个优柔的笑容没在唇边,琉与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淡淡地回她:“无碍。”

      “对,对了,你怎么在这里?”花灯尴尬得连忙转了别的话题。

      一双眼睛如湖面蒙雾,琉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问:“你晕倒了你知道吗?”

      她揉着太阳穴,头还有点痛,奇怪地问:“怎么会,我刚才不还在和穆宁潇说话吗?”

      “发现你们的时候,”琉与脸色忽然灰暗了一下,抿了下唇,继续说:“你们...都晕倒了。”

      都晕倒?花灯连忙问:“那他没事吧?”

      “现在恐怕还未醒...”

      见琉与的神色沉重,花灯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老僧人临死前传给自己的内力,不知是练了多少年的,穆宁潇活到现在才几岁,就如江水再绵长也搅不动大海,若穆宁潇继续帮自己调息,只怕是无用,不容自己多想,她立刻套了鞋就跑去找穆宁潇。

      看她飞奔如风,想起穆宁潇就算昏迷也紧紧护着花灯的样子,琉与的心里无限怅然。

      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屋子人都在待命,小婢女们看到她就开始偷偷得窃窃私语,花灯只好顶着异样目光踏进房内。

      走近床边,就看到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如今惨白得像千年不化的冰霜,眸子闪了两下又继续紧闭着,似遥星般暗淡。

      见他如雪般气弱,花灯心中一触动,忍不住怨道:“所以我才说如果会连累你,就不要...”还没说完一把剑横在面前,令她咋舌。

      “少主都已经昏迷了,你还说风凉话。”穆宇收了剑,又担心地望着主子。

      所以,为什么要管她?她甘愿自生自灭,但一看到床上病怏怏的人,经不住满心的愧疚感,就夺了小婢女手中的湿巾,气呼呼地坐在了床边,“穆宇,我知道你怪我,但我现在想帮忙,希望你答应。”

      “兰儿,你照应好少主,这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不指望。”

      “是。”一位清秀的婢女低头欠身,轻声应着。

      望着穆宇离去的背影,听着这字字泛味儿,花灯真想一毛巾抡他后脑勺上。

      很久没有这样守着人了,她看着窗外,也不知几时了,在一旁守夜的小婢女开始不停打呵欠了,“你去睡吧,”花灯小声说:“这里我来就行了。”

      小婢女顶不住困意,微微欠了欠身,轻声说道:“那姑娘也早些歇息吧。”

      待她们都走后,房内就更安静了些,她是喜欢这份安静的,一直握着穆宁潇那冰冷的手,若是人醒了,她就能立刻知道,就像以前死党生病了,她也喜欢握着朋友的手,爸爸妈妈生病了,她也喜欢握着亲人的手,可是现在,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忽然感到了一下抖动,花灯欣喜地望着他,喊道:“喂,喂,醒醒。”

      穆宁潇微微抬起两人还紧握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弱弱的微笑。

      这...又是调戏?花灯狠狠掐着他手的虎口,希望他能更清醒些,但看那人轻微皱眉,于是又不忍心了...

      “你感觉好点没?”

      穆宁潇不说话,只是又闭了眼。

      花灯觉得现在的他好似清风一吹就飘的飞絮,随时都会有坠落的危险,“对不起。”她松了手,虽是道歉话,却不知这话是冷还是热,“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但如果你要什么千年人参或者万年雪莲的话,这种我真弄不到。”

      静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这世上哪真有什么千年,万年的东西。”

      要说些什么?她不知道,似乎已经忘记怎么去安慰人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穆宁潇看着这个习惯把自己圈在角落里的人,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她的悲伤,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她彻底拽出深渊,“如果你真的感到不安,就答应我,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了。”

      “我...”花灯刚要反驳,却见他又重重地合上眼,偏过头去,一副不想听她说话的样子。

      若不会安慰别人,那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总做得到吧?花灯咬了咬唇,生硬道:“好吧,这次算我欠你的,我答应你,你好好歇息吧,我走了。”

      她出去掩上门的时候,发现有一人还在。

      “你一直守在这里?”

      可穆宇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空远方,不说话,她顿时明白他还在生气,也不想惹他更气,便低着头尽快离开了。

      待花灯回到自己房间,发现琉与也还在,他趴在桌边,头埋在手弯里,长发垂散,有些凌乱。

      花灯拍拍他的肩,“怎么睡在这里?”没想到他即刻便醒了,发丝扯了她的手,顺软如绸。

      琉与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等的人,带着倦意的脸展露出笑颜,“饿吗?我去热点吃的。”

      这么晚还在这就是担心她饿了没?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着实让花灯慌了心,忍不住对他大声吼:“不需要!”

      琉与一愣,但只以为她是因为担心穆宁潇而心情不好,忙安慰道:“穆公子的话,应该会没事...”

      “不是他,我说的是你,”她继续宣泄着:“你在我身边就不会觉得累吗?”

      她的怒气总是对别人,而这一次...“你是在嫌弃我吗?”琉与清淡一笑,犹如枝头落花。

      花灯抓住他手腕,紧紧握着,直直盯着他双目,那一片清泉更幽深也更隐暗了,对着这个经常在身边照顾自己的人,她嘴唇微张,心中翻滚着,总想说些什么,但,关心的话?感谢的话?安慰的话?吐不出来,一句都吐不出来,最终连句对不起她都无法开口。

      两人僵持了半响。

      “不想吃我便不弄罢。”褪去她的手,看她失神的模样,琉与仍用着平日里温柔得能暖化寒风的声音说道,只是浮现的笑容转瞬即逝。

      听到关门的声音,花灯才恍惚回神,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为什么?她忽然对自己有种恐惧,为什么除了死这样冰冷的字眼,她心里竟连一句能温暖别人的话语都没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心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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