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信》夜檀香

3、第3章 探病

　　坐在床榻边，见哥哥的修长的手，露在外面，指间都有些惨白。难道传言是真？谭郎果然与哥哥动手了？谭郎与哥哥何时交手？我这几日归家都不曾知晓有人闯沈府。难道说是我未曾归家之前么？
　　谭郎，你真闯了沈府？你竟单人闯沈府么？你不知沈府高手如云么？你不知沈府就算一个普通家丁都是身怀绝技么？你不知沈如玉武功深不可测么？谭郎谭郎，你好糊涂，你那里是沈如玉的对手？你可全身而退？你可曾受伤？
　　一时间，我神色恍惚，怪不得，我归家几日不见谭郎寻我，难道檀郎受伤，所以未曾寻找？沈如玉！你为什么容不下我与谭郎？非要赶尽杀绝呢？想到此，心中有些怨恨，眼里也有泪在打转。
　　哥哥见我如此，微微叹气，咳嗽一声，我回过神，用帕儿拭拭泪。
　　见我半晌无语，哥哥开言：“你想知道什么？”
　　我低头绞着帕儿，心中已经慢慢做着计较。在抬头时候，已经是一脸冷漠，不经意拿起他的手，放入薄被。口中讥讽：“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么？就是告诉也不一定是真的……”
　　“珠儿……咳咳……”哥哥果然被我的话激的咳嗽起来，见到此情景，有些不忍，这是我的胞兄呵，我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却为何到了这个地步？我转过身做到他的身旁，扶着他的右臂，叫他靠在我的左肩头，左手慢慢给他抚背。口中仍是不肯不停：“沈少爷真是个绣花枕头，一副好皮囊，哼，别色淘空的身子吧！“
　　“……咳咳……”伴着我刻薄的话，他不停的咳嗽，说不出一个字。
　　“……飘香院中的云儿，可是会勾引男人……”我一语未了，他已捂住了口，连咳嗽的声音都仿佛撕裂似的，淡淡的腥气传来，他的手心里也满是血迹。

　　一阵忙乱之后，我立在一旁看着哥哥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屋里静的可怕，他不在说什么。我轻轻转身要退出去。
　　“不愿多停一刻么？我竟如此叫你厌恶么？” 哥哥声音透着苦涩。
　　我定住，脚下像生了根，挪不动一步。眼泪缓缓滑过，慢拭了去。“这泪，是为了檀生吧？”哥哥低低的笑了一下，“你放心，他不曾受伤，没有掉一根头发……”
　　当真？我欣喜的到了他的身边，脱口：“当真么？檀郎未曾受伤？”
　　哥哥眼神暗淡一下，随即恢复，嘴角微微卷了一个微笑。

　　我的心底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哥哥那个笑，我无法面对。自幼没了双亲，哥哥独自撑起这个若大的沈家。南北生意，江湖往来。幼年的时候，最爱的哥哥膝头念着“天地玄黄”。后来大一些了，哥哥便抽出空来给我讲何为“吾日三省吾身”。那是我赖在他的床上睡，时时我夜里醒来，见他在灯下翻看账册。他总是笑着对我说，珠儿，去睡吧……后来再大些，男女终有别，不再粘他。再后来，在一次巧合下，识得檀郎。那是次仿佛是江湖人集会，我随着哥哥前去。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豪爽与洒脱，但只是他吸引了我。在我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有他的地方，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他也注意到了我，眼神中也流露出了赞许……
　　可惜集会太短暂了，我终与哥哥又回到了沈府。
　　独自的拜月，又遇谭郎，他的恪守礼法，愈加叫我钦佩，我认定他便是我得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正当我偷偷与谭郎合计如何，才能成就好事的时候。我俩深夜私会的事情到底叫哥哥知道了，他大怒。他家与我沈家有世仇，要想成就亲事根本是痴心妄想。
　　谭郎言道，此生非沈明珠不娶。哥哥言道，除非你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与哥哥大吵一架，在谭郎的接应之下，我逃出了沈家。这样一去便是四年。
　　如今重又相见，我时时关心那个“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的人，哥哥又作何想？
　　心底不由得升起愧疚之心，“你……”我嗫嚅地开口，“哥，你，你身子好些了么？”哥哥苦笑了一下，支撑着坐起，见状我忙上前搀扶。“哥哥当心！”“
　　“放心了？”哥哥定定的看着我，我低头不语。哥哥拍拍身边的床榻，我小心的坐下。“珠儿，你长大了，”哥哥缓缓开口，“很多事哥哥却是不该指手画脚了……”我刚要说什么，哥哥抬手质止了我，“咱们沈家与檀生却是有仇，从前你年纪小，没有告诉你，后来……”哥哥苦笑一下，“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毕竟事上一代的事情，跟你与檀生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哥哥收了口，叹了一口气，“但愿檀生对你是真心的……如此，纵然我死了，也算闭上眼了，也算对爹娘有个交代了……”
　　“哥！”我吃了一惊，怎的说出如此不吉的话，想沈如玉是何等的傲然，如今怎么。见我黯然，哥哥笑道：“傻丫头，玩笑呢，我那里就死了。”

　　那个一晚，做了一夜的梦，梦见我身穿重孝，立在棺椁前面，不知道是里面装殓的是哥哥还是檀郎，在梦里我痛哭，不知是哭哥哥还是哭谭郎。醒来之后枕边俱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