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慕清凡》素柳柏寒

2、苏娴婉

　　【六】
　　老爷子终是挨不过陶府里鬼魅的折腾，命悬一线，拖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整日活在无边的恶梦里，不得安生，而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看着他生不如死，可是看着陶清凡开始渐渐沉郁，我的心，也开始疼了。

　　或许我动心了，我真的喜欢上了他，眷念他对我的好，如果可以，我真想放弃一切，同他一起游历山河，看遍锦秀风光，只是，不可能。花已谢去，草木渐枯，红枫叶在宛来阁落了一院子，我坐在院中，一遍遍的写着陶清凡的名字，心中思绪纷乱，悄然间，手被他抓住，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散开，阿婉，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手中的笔一顿，落下一个大黑点，心像是被谁狠狠的狞了下，许久才微笑着看着他，道：阿婉身份卑贱，怎配得上少爷你，可以守在少爷身边，已是阿婉最大的幸福。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低喊了一声，婉妹。

　　【七】
　　原来，他一直都是记得我的——苏娴婉，而苏娴婉在十六年前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爹娘，还有与自己指婚的陶清凡。苏家与陶家不仅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更是世代交好，更有订下婚约。只不过，一箱鸦片，几个证人，苏家便入狱判刑，从此败落在云城。

　　而这一切都陶老爷子悉心安排的，若不是因为我那日恰好贪玩溜进仓库里与清凡玩躲猫猫的游戏，或许也就看不到他所做的一切，也因此避过了一难。但从此云城再没有苏家，而我再不是那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苏娴婉。当我蓬头垢面的再次出现在大街上时，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但我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向陶家的人报仇。

　　但世事偏偏这么说不清，陶家的人竟是亲自将我带回了陶家，说是我可以治好陶家少爷的病，那一刻我不知是喜是忧，但报复的心便是从那一刻升起，我一定会让陶家的人尝到他当年的恶果！陶清凡，也不例外。

　　【八】
　　陶老爷子终于还是撑不过那口气，先死了。我本来还打算让她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陶家一点点弄跨的，但可惜，他没命活到那时候，陶家的生意也因为他的离世一落千丈。

　　天气阴沉生闷，像是要下雨，一个人坐在宛来阁的院子里一遍遍的写着陶清凡的名字，看着一张张素白的纸被我绫乱的笔迹所毁掉，我不由出神。自从陶老爷子去世之后，清凡他便学着接手打理着陶家的生意，渐渐的便很少回来，我着急，我担忧，他的身子虽是有了好转，但根本就不可以去操劳，更在心里怨恨，陶清凡，我一心想毁的东西，你却用心经营，你，怎么能这样。

　　我承认，他已经成了我心里解不开的结，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要这场恩怨怎么结束还可以不伤害到他，陶清凡。我还等着他带我去看如画江南，香山红叶。可是他，终于还是再一次倒了下来，脸色苍白的如同宣纸一般，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离开。可他对我，仍旧是笑着，然后轻声的说着：婉妹，你没有想好的结局，我已经为你做了。

　　【九】
　　陶家的货物在码头被查出鸦片，全部被警方扣留，陶家上下皆被清查。这个结果是我想要的，但却是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将它们撤走了。我后悔了，我不想要报复了，看着一天天虚弱的陶清凡，我心里只有他一个，想着他可以好起来，想着他可以看我穿上大红嫁衣，然后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下嫁给他，白首不离。

　　可是一切，都晚了。

　　清凡他，到底还是离开了我，在警方查封陶家的前几天。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安祥，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可我紧紧的拉着他冰冷的手却是哭了，喊了他好久，都没有将他喊醒。当我站在清冷的秋风里，看着警察将一张张白色的封条张贴在大门上时，我不由的抱紧了怀中的盒子，仿佛可以依着它借一点温暖。

　　泛黄的叶子从眼前飘过，我转身一步步离开，我想，这一生再也不会回这云城了吧，低头看了看小心抱着的盒子，扬起一抹笑意，无声的道：清凡，你不能带我去看如画江南，香山红叶，那就让我，带你去。

　　【十】
　　石桥流水，青瓦白墙。即便已到了初冬，这江南仍别有一番风味，墨色的夜里悬一轮明月，盏盏花灯，静谧安祥，我呆坐在船头，看着水中晃荡的荧荧灯火，手不由抱紧了怀中的盒子，轻斥了一句，陶清凡，你真是个傻子。

　　是的，他真是个十足的傻子，我可以进入陶家，全部都是他一手计划好了的，他为了找到我，不惜编了个谎言来欺骗陶家所有人，那个术士，就是他的骗子。为了我不再犹豫不决，他就亲手毁了陶家的一切，将我撤走的东西又悄无声息的放了回去，而从我一进入陶家开始，我所有目的他就已经清清楚楚，可他竟然没有阻止我，还由着我，以至于到最后一刻我问他为什么，他却是再也不能回答我。

　　耳边飘荡的唯一一句话便是：婉妹，有你在身边的这一年，已是上天给的最大的恩赐。

　　几丝寒风袭来，水面的灯光越发模糊，我也不禁拉了拉衣裳，撑船的船家见此，便开口道，姑娘，这冬夜风寒，你还是到里面坐着吧。我淡笑摇头，船家他不懂，我这是在陪清凡一起看江南夜景，赏无边风月呢，呵呵，清凡，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