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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劫法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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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寿春纳闷:“新科状元已经受封东王府簿书,当然在府里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沐阳眼睛一亮,赶紧请求:“那就劳烦伯伯领我去见她!”
“你见她干什么?”
“我认识她啊。快带我去!”沐阳拉着李寿春就往外走。
“你,你这丫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天国男女平等,都是自家人,我当您是亲伯伯呢。”沐阳笑。
李寿春一边走一边数落,“行咧,嘴巴真是甜死人。不过啊,傅姑娘还需静养,你要惊扰了她,小心东王发火!”
沐阳停下问:“她好好的,要静养什么?”
“还不是小刺客害得嘛,她一个弱质女流何曾见过那种场面,就受到惊吓啰。”李寿春把沐阳往正门送,“你还是回家请示翼王吧,或许能成为东王府的千金呢。”
沐阳撅着嘴巴,“是呀,万一我就成了东王府的大千金,你不领我去见她就不怕得罪我吗?”
李寿春睁大眼睛:“你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啊!”
沐阳一乐,转身朝后园走,“所以你就别磨蹭了,快带我去。”
傅善祥坐在桌案边,忧心忡忡。那个小刺客不是别人,却是薛文藻的学生,叫薛重。他冒死刺杀东王一定是为文藻报仇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十分挂念文藻安危,又不敢打听。熟读史书的她当然知道太平天国对待清人的政策,一旦言行出格,万一被人诬为清妖同党,她也自身难保。
而她考中状元就可以便宜寻找文藻的下落,可是她的身份要在太平军管辖内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正思忖着,门外有人说话:“傅姑娘。”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是李管事吗?”说着,已经拉开了门。没等李寿春说话,斜刺里冲来一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还记得我吗?”
傅善祥定睛一看,对面之人一身鹅黄衣衫头戴布帽,明眸皓齿,笑颜满面。
“你。。。”
沐阳笑道:“姐姐不认得我啦?我是在你家躲避清兵的小和尚呀!”
傅善祥仔细看她,也笑道:“真是你呢。”
没有期盼中的惊喜,沐阳有些好奇,她见我是女孩儿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一旁的李寿春说道:“既然你们认识,我也放心了。”言罢告辞。
沐阳被她拉着进了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在这里见到你。”傅善祥含笑。
沐阳咬了咬唇角,抬起头看着她,“我去你家找过你,可他们说你把宅子借给天朝将士,人就不知去向了。我又不知你姓名,在偌大的金陵城如何找得到你?后来天朝举行科考,我去了考场又被人撵走了。看来当时你就在里面的,要是我当时再坚持一下就能见到你。。。”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完,她禁不住微微喘气。
傅善祥倒了杯茶给她,笑道:“天朝将士进城,百姓自然要盛情款待,主动献出房屋总好过被人撵出来。所以我就去郊外的教堂了。”
沐阳听她说出这番话,不觉有些尴尬,话外之音是指韦昌辉抢夺城里富户的宅院吗?
“呃,这个可能是有人对部下约束不严。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要是我早点去找你就好了。”
傅善祥笑道:“翼千金可别这样,我可担待不得。”
沐阳又说:“姐姐,有件事真的对不起你,我没找到你那位姓薛的朋友,找遍大牢也没找到人。”
傅善祥没说话。
沐阳看出她眉间藏着一缕愁思,便说:“你不用太担心,或许逃出去了。”
傅善祥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道:“多谢翼千金了。”
沐阳笑道:“别,叫我沐阳吧。”
傅善祥又叹道:“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
沐阳便问:“什么事这样为难?告诉我。”
傅善祥思忖片刻,认真地注视她:“昨日被你抓到的小刺客不是别人,他是文藻的学生,叫薛重。”沐阳张大了嘴巴。又听她继续说:“这孩子是个孤儿,被文藻收养,他们感情很深厚。显然他刺杀东王是为文藻报仇啊。虽然刺杀东王罪不可赦,可他小小年纪,我如何忍心看他被杀头?”
沐阳愣了半天,才问:“你没跟东王求情?”
傅善祥摇了摇头,“看东王的威仪,定不会饶恕。我听管事的说,三天后就要杀头了。真叫人着急。。。”
“嗯,你刚来东王府,有些事是不能太过分。”沐阳歪着头想了想,忽道:“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你有办法?”傅善祥惊奇。
沐阳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说:“我有很多话跟你说,可是我得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了?”傅善祥有些不舍。
沐阳笑道:“嗯,等我办完事就来找你。”
傅善祥送到她门口,“虽然我救人心切,但你也要仔细谋划,万万不可鲁莽。”
沐阳莞尔一笑:“放心好了。”
晚上,杨秀清半卧半坐在躺椅上,正口授着什么。傅善祥在旁边一张条桌前恭恭敬敬地书写。
“英国人竟然要求我太平天国承认江宁条约,这不是让我们和清妖一样卖国吗?你措辞要强硬,也劝诫他们归顺我天朝吧。最好翻译成英文发出去,叫英国人知道我们的态度。”
他刚说完,傅善祥搁置笔墨,道:“回东王,我已经写好了,现在念给您听吗?”
“念。”
傅善祥念道:“尔海外英民不远万里而来,若归顺我朝,不仅天朝将士兵卒踊跃欢迎,即上天之天父天兄也当嘉汝忠义也。兹特降谕,准尔英首,带尔子民,可自由出入我天朝,无论协助我天兵歼灭妖敌与否,只要遵我法度,均可自由贸易。清妖与尔所订屈辱之约,天朝概不承认且不准尔国助清妖反我天朝,一经发现,将严惩不贷。愿尔等能随吾人勤事天王,以立功建业而报答天神之深思。”她完全是按杨秀清口授写的,只是略加文字润色,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给洋人的诰谕有点滑稽。
杨秀清点点头,道:“写得很好,到底是女状元啊。”
傅善祥将公文盖上东王大印。当她站起来想告退,杨秀清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面对杨秀清那不怎么规矩的目光,她不敢看,低垂着眼帘。
杨秀清看着她,“你知道你的权力有多大吗?”
傅善祥有些紧张,“我是秉承东王殿下旨意办事,不敢多想。”
“你很会说话。”杨秀清指指她面前的印盒说,“这大印才是东王,我离了它,什么也不是。你有了这方大印,你可以对天下发号施令,你的权力不大吗?”
傅善祥不觉胆寒起来,忙说:“这印信如此关系重大,还是殿下自己保存为好,我担不了责任。”
杨秀清笑道:“岂有堂堂东王每天捧着印信之理?总得有个近臣替东王执掌才行啊。我找了好几年,一直没找到令我放心的掌印人,如今总算找到了。”
傅善祥诚惶诚恐地说:“东王如此器重于我,我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子,杨秀清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丝邪火。
雨花台。
大江在脚下流,云片在天际飞,闪闪烁烁的雨花石在山坡上随处可见。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用不着多大排场,只有四五个刽子手就把蒙上了眼睛的薛重带到了山坡上。
薛重叫道:“把蒙眼布给我取下来!”
一个刽子手骂道:“小清妖,死到临头了叫什么?”
“我不是清妖!”薛重啐了一口。
刽子手刚要动手打他,另一个刽子手说:“给他打开吧,才几岁的孩子,死了怪可怜的。”说着扯去了薛重的蒙眼布。又端起一碗酒凑到他嘴巴,说:“灌几口酒吧,迷迷糊糊了就不知道疼了,忽忽悠悠地就脱身了。”
薛重推开酒碗,“我才不迷迷糊糊脱身,我要明明白白的死。”
天气闷热,监斩官拿下兽头式样的凉帽扇风,嘿嘿笑道:“你这孩子这么明白的人,怎么干傻事?刺杀东王,不是活腻了吗?”
薛重怒道:“若是你爹被他杀了,你不去报仇吗?你还是不是人?”
监斩官顿时大怒,对刽子手挥挥手,说道:“看准了,别添第二刀,叫他痛快上路!”
一个拿大刀的刽子手对薛重喝道:“跪下!”
“不跪!”薛重倔强地昂着头。
刽子手说道:“你可别怪我,我是吃这碗饭的,我让你一刀死,不会遭罪。。。”他的刀刚举起来,猛地,‘铛!“的一声,刽子手手臂一震,大刀飞出去丈远。
在场之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十几个黑衣黑纱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都把刀放下!谁敢动一动,打死他!”一个女孩子喝道,手里赫然拿着一把□□。
监斩官万万没想到会有人为一个孩子劫法场,赶紧对手下说:“听她的,都把刀放下。”几把刀叮当一阵响,全扔在石头山上。
薛重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说话的少女举着□□对着监斩官几人:“回去禀告东王就说犯人已经杀了,或许你们还有活路,否则不需要我动手,东王也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几人答应一声,抱头鼠窜而去。
等人跑远了,为首的少女把面纱摘下,竟是石沐阳。
薛重惊呆了,指着她:“你,你抓了我,又干吗要救我?”
沐阳走过去拍了下他的头,“宁死不屈,你小子好样的啊!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言罢,又对随从说:“你们先回去,记住了,今天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父王。”那些人领命而去,动作快如疾风。原来这些人是石达开的亲兵卫队。沐阳为了不声张此事,又要保险起见,竟然带着这支精锐小队来劫法场。后来她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可当时她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来到雨花台下,果然看见一座轿子,傅善祥正在那里等着。
薛重一见她,就扑上去抱着她大哭。
“不哭了,重儿是男子汉。”傅善祥安抚着她,眼里也是泪花盈盈。
沐阳走过来说:“你们有什么打算?”
傅善祥思考着:“重儿不能回去了,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沐阳说:“那好办,跟我回水师。”
“不可,”傅善祥说,“重儿犯下大罪,怎能给翼王添加麻烦?再者,翼王位高权重,稍有差池就是给屑小留下把柄啊。”
沐阳点点头:“是我有欠考虑了。”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想到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