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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故人 ...

  •   ————————————————□□世界———————————————————

      常越冰说完之后,还朝着西门吹雪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仿佛连眼角眉梢里都含着笑意。

      西门吹雪却只是眉毛微挑,敛了一丝冷然笑意在唇边。
      他一向很少对敌人笑,一旦笑了,那笑容中总是带着点讽刺的味道,而这次也不例外。

      然后他忽然问道:“你和你师弟有仇?”

      常越冰笑道:“我是他唯一的师兄,他是我唯一的师弟。这世上我是他最亲近的人,我们又怎么会有仇?”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和你是一样的人?”

      常越冰的眸色忽然一暗,眼底仿佛含了些许叹息的意味。
      “我倒是希望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可惜他不是。”

      西门吹雪则道:“那是他的幸运。”

      “那怎会是他的幸运?”
      常越冰猛地抬起头来,刀削般的双唇似被咬出了血一般泛着诡异的殷红。而他的一双眸子翻着愤怒的冷光,似是含着一团团绿色的寒焰。
      “我早就看出他本该是和我一样的人,可惜他一直都看不清。而他越早看清,心中的痛苦就越少。”

      “等他看清了,他就能成为另一个我。”他忽然收敛了冷意,笑含桃花,眼角生春道,“所以为了帮他看清,我就只好为他杀人了。”

      这个人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他那师弟好。
      瞧他那神情,仿佛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再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西门吹雪忽然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剑从澡盆的边缘上抽了出来。
      他一向是爱剑成痴,就算是在洗澡,也绝不会忘记带上自己的剑。

      常越冰的眼角被那剑上反射的冷光照得微微一跳。
      他唇角的笑意却分毫无改,反而更柔更缓更缥缈了。
      然后他将身体渐渐弯曲成一个有利于他的曲线,又将手摆在了最合适的位置。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随时可以暴起突袭自己猎物的黑豹子。

      一切都完美无比。
      他有自傲的资格,因为还有一张牌对方应该没有料到。
      而这张牌才是决定胜负的王牌。

      西门吹雪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冰雪凌然之色快要溢出。
      他想问的话已经问完,想确认的事也已确认好,所以话已到了尽头。

      常越冰冷笑一声,然后轻轻抬起了手。
      他仿佛只是随意的一挥,袖中就飞出了数百枚金钱镖,宛如疾风骤雨般幕天席地而来。

      西门吹雪只抽剑入水,吞吐日月的凌厉剑势划过澡盆,断木削板,破空而出。
      下一瞬,便有十几块木板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朝着金钱镖飞去。看似势不可挡的金钱镖就这么被钉在了板子上。

      但还有其中一块木板划向了另一边的烛台,灯芯被生生截断,烛光也被瞬间掐灭。
      窗户还开着,但月光并不明朗,于是室内便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黑暗,而是黑暗里潜藏的东西。
      常越冰心底猛然一荡,但他冷静下来耳听八方的时候,却发现处处都是声响,处处都有可能是西门吹雪所在的位置。

      而如果这个时候西门吹雪出剑,他是必死无疑的。

      可惜西门吹雪并没有这么做。
      相反的,下一瞬,他居然重新点燃了蜡烛。

      烛光映出了他那飘摇不定的眸光,也映出了他那如雪的白衣。
      原来趁着刚才那一瞬的黑暗,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依旧赤着脚,滴着水。

      有晶莹剔透的水滴子从他冷如青霜的面容上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近乎透明的痕迹。他那乌沉沉的眸子仿佛含着雪亮的锋芒。耳边还湿润着的墨色长发则微微缠绵卷曲,映射出森冷的光,衬得他的面容愈发苍白如雪。

      常越冰却叹道:“你刚才没有杀我,是想趁着这机会穿衣服吗?”

      西门吹雪却冷冷道:“我刚才不杀你,是因为我绝不在黑暗中偷袭。”

      这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代剑客。
      一名绝代剑客该有的剑术、剑意和原则,他都有了。

      常越冰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柔地笑了笑。
      “可惜那是你最好的机会,现在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西门吹雪看着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忽然冷冷道:“你在洗澡水里下了毒。”

      常越冰不由得微笑道:“你终于察觉了?”
      但他想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太迟了。

      西门吹雪却淡淡道:“正是因为察觉,所以我才叫小二换了澡盆和水。”

      “你撒谎。”常越冰的眉心猛地一颤,面色微白,却还是强笑道,“我可未曾听过武当的叶孤鸿还精通药理。”
      他下的毒无色无味,不精通药理的人绝不能察觉。

      西门吹雪却没有再说话。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能够逼他。

      而下一刻他终于出了剑。
      剑光如流星划空,如电碎苍穹,仿佛带着可以斩尽世间一切污秽的力量。
      举世无双的剑意,仿佛可以使日月颠倒,沧海翻腾,惊心动魄之余,令人仿佛可以听到龙吟般的清啸。

      下一瞬,常越冰瞪大了双眼。
      而剑锋已经点过了他的喉咙。

      ———————————————————————————————————————

      岳洋从未想过他能在去寻找西门吹雪的路上遇上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舒秦。

      他倒是与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舒秦有些不同。
      他的面颊削瘦,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萧然之意,面上也没有了那种用以伪装的温柔笑意。

      这个时候的舒秦,是喜欢剁人手指的那个舒秦,还是依旧无辜的那个舒秦?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想上去看看。

      而当他发现有人正盯着他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去,等他发现是岳洋,忽然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岳洋只摊手笑道:“这是人人都能走的大街,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舒秦疑惑地看了看他,道:“你盯着我看,是因为你知道我是治过你的大夫?”

      岳洋笑道:“我当然知道。”

      舒秦目光一闪道:“可我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好像还在昏迷。”

      岳洋笑道:“我总有办法知道你的长相的。”

      “难得会有人注意我这种无名小卒的长相。”舒秦这才有些艰涩地笑了笑,“那么你是来找我的?”

      岳洋笑道:“我是去找我的朋友的,不过正巧碰到了你。”

      舒秦敛眉道:“我也是去找你的朋友。”

      岳洋笑道:“你怕他大难临头?”

      舒秦点了点头,道:“看来我的话已经被带到了,既然如此,那就一道走吧。”

      岳洋却笑道:“不急不急。”

      舒秦见他如此,不由得眉毛一紧,道:“你是不信我的话?”

      “我不是不信,而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有事。”岳洋却叹道,“他不让别人有事就已经够好的了。”

      常越冰或许武功不错,但却绝不属于绝顶高手的那一行列。
      就算他能下毒,西门吹雪也不会轻易中招,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舒秦却神情肃然道:“实不相瞒,我的师兄只怕要对你的朋友下手。”

      岳洋笑道:“那又如何?”

      舒秦跺了跺脚,心急如焚道:“我师兄以前杀过武功比他高出很多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岳洋淡淡道:“他能杀武功比他高很多的人,一定是因为他用了无比卑鄙的手段,比如说下毒。”

      舒秦叹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清楚你朋友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特地跑过来和我说要去杀人,那他就一定要去杀人。”

      岳洋笑着眨了眨眼睛,道:“那你呢?你不是他的朋友,但你却好像比我还着急。”

      舒秦忽然愣了楞,然后面色煞白道:“你在怀疑我?”

      岳洋摸了摸下巴,无奈道:“我可并没有这么说。”

      舒秦苦笑道:“你是觉得我和师兄是一伙的?你觉得我是想让你引着我去找你的朋友?”

      岳洋叹道:“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多心的人只怕会活得很累。”

      舒秦冷冷道:“我若不多想,早就死了。”

      岳洋又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药箱?”

      舒秦疑惑道:“药箱?你为什么要看药箱?”

      “我想知道你的药箱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岳洋却只是笑道,“看完药箱,我们就一起走吧。”

      舒秦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他,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把药箱交给了岳洋,而岳洋看到只有药草的隔层之后,也松了口气。

      当初在客栈里休息的时候他曾接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管家写的,信里也提到了药箱里藏有手指的事,所以他才会知道。

      如果舒秦还没有杀他的师兄,那他根本不可能会在药箱里放根手指。
      虽然这不能完全消除他的嫌疑,但也已经足够让岳洋暂时相信他了。

      ———————————————————————————————————————

      要找西门吹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
      因为他们走着走着,就听到了叶孤鸿杀了程双的消息。

      江湖上的消息总是流通得很快。
      所以寻找西门吹雪的住处,也就容易了很多。

      但走到客栈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客栈昨夜又死了人。
      舒秦拍了拍桌子,朝着掌柜急声问道:“死的人是谁?”

      掌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满脸堆笑道:“死的人不是那位住在这里的客人,您请放心吧。”

      可话音一落,舒秦却被这话吓得倒退了几步,神情骇然,面色惨白如纸道:“死的人……难道是……”

      “死的人是你的师兄。”

      舒秦和岳洋回过头去,却发现西门吹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如雪,透着一股子寒凛的气息,那双眸子却漆黑如墨,透着属于夜空的寂寥和深邃。

      可当他看到岳洋的时候,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暖意。
      那是他见到朋友才会露出的暖意。

      岳洋朝着他挥了挥手,舒秦却颤声道:“是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人也在颤抖,就连他的眼睛里也是光影缭乱。

      西门吹雪淡淡道:“是。”

      舒秦仿佛一下子没了力气,朝着后面退了好几步才停稳,目光已有些涣散地说道:“他……死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的尸体就在厨房后面的空地里,你可以自己去看。”

      舒秦先是愣了愣,然后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路上东倒西歪的,还撞翻了不少东西。

      岳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里的他还真是无辜的。”
      只是叹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去想如今的舒秦是怎么变成之后的舒秦的。

      原来这世上虽然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说,但许多事皆是因缘际会。
      或许舒秦的确有成为另一个常越冰的本质,只是需要适当的激发。但若没了那份激发的机会,他还会是原来那个心性恶毒,残忍卑鄙之徒吗?

      西门吹雪又道:“你为何要来找我?”

      岳洋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我还是得问问你。”

      西门吹雪淡淡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问。”
      有些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问出来,而且还要一件更重要的事摆在面前。

      岳洋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饿了?”

      西门吹雪的唇角仿佛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口中则道:“人总会饿的。”

      岳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慢慢吃吧,我要去厨房后面看看。”
      这世上好像没几个人敢拍西门吹雪的肩,但对岳洋来说却做得自然无比。

      然后他走到了后院,看到了望着常越冰的尸首发着呆的舒秦。
      他目光呆滞,面色惨青,嘴唇发着白,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似已完全丧失了原本的锐气。

      岳洋忍不住叹道:“我以为他会是你在这世上最痛恨鄙夷的人,可现在他死了,你却好像比谁都伤心。”

      舒秦这才回过神来,眼底里带着死灰一般的冷寂。
      “他是我是师兄,也是我师父唯一的血脉,他死了,我师父就绝后了。对我来说这比任何事都糟糕。”

      岳洋叹道:“相信我,这绝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舒秦忍不住站起身来瞪着他,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

      岳洋却用一种令他看不懂的眼神看向他,道:“有,而且那种情况绝对糟糕得多,糟糕到会让你绝望疯狂。”

      舒秦低低一笑道:“你说的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一样。”

      岳洋苦笑道:“你可以这么说。”
      其实他的确见过,而且也亲自感受过。

      舒秦忍不住好奇道:“你说的那种情况是什么?”

      岳洋叹道:“那种情况就是你自己杀了他。”

      舒秦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他,然后他忽然笑了笑,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会杀他?”

      岳洋忽然澹然一笑道:“你当然不会有心去杀他,这只是假设而已。”

      舒秦叹道:“无论如何,我要把他的尸体运回故乡安葬。”

      岳洋道:“然后你就继续出来行医?”

      舒秦无奈地苦笑道:“我不行医还能做什么?”

      岳洋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道:“那你最好别变。”

      舒秦惑然道:“变的是什么?我又为什么不能变?”

      岳洋只是叹道:“别变成另外一个人就行了,如果你真的变了,总有人会来收拾你的。”

      舒秦愈发不解了:“你都在说些什么混话?”

      岳洋笑了笑,道:“既然是混话,你听了就当放屁吧。”
      说完这些,他就回过头去准备去找西门吹雪。

      而西门吹雪这个时候正在用午饭。
      岳洋便坐到了他的对面,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岳洋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西门吹雪淡淡道:“看你。”

      岳洋不由得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西门吹雪只是淡淡道:“在你问我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岳洋笑道:“你想问什么?”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说这里的舒秦是无辜的,你是说你见过的另外一个舒秦不是无辜的?”

      岳洋叹道:“那个不无辜的舒秦已经死了,所以你其实不必担心他。”

      说完这些,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请了另一个舒秦来看你的病,没想到他却是个喜欢剁人手指的疯子,而且这个疯子居然还是……”
      他刚接着说这疯子是被某个人推荐的,却看见舒秦从里面走了出来。

      岳洋立刻闭上了嘴巴,却听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人的脚步声。
      他还是看着西门吹雪,准备说点别的话,却见舒秦忽然有些惊喜地叫道:“戚兄,你怎么来了?”

      戚鸣雁爽朗地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岳洋。
      这自然是因为对方看着他时的神情实在太过悚然古怪,简直就像是活见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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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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