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兔》陆色

1、雌兔

　　【第一话】
　　她的唇瓣在阳光下透明粉嫩，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她。这是一个寒冷冬季的午后，叶和穿着单薄的毛衣和一件咖啡色的短外套坐在广场前的长椅上等人。三个小时前，正在吃午饭的时候，江燕打电话来说下午要去巴黎春天拍婚纱照，她之前看上一套伴娘穿的粉色裙子，想让叶和来试试。只要是她希望的，叶和都会愿意去做，吃完午饭后她就和店里的老板请了半天的假，咖啡厅的生意太好的缘故，老板没有答应，但是叶和还是出来了。估计这回要被炒鱿鱼了。

　　手机音乐响了起来，是池萧，江燕的未婚夫。他很少私下联系叶和，真的很少，有时候叶和心虚地认为，大概池萧感觉到了自己对江燕不一样的地方。电话里池萧压低了声音说道：“喂，叶和，江燕的手机关机了，帮我告诉她我下午有重要的客户不能过来了。”“好的。”叶和没有底气要求池萧必须过来，为了江燕。

　　拍了怕冰冷的脸，看到迎面走来的江燕，那张熟悉的脸很可爱，笑容也是，却说不清自己到底被哪一点吸引，会对这个女孩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从江燕那个玩笑似的吻开始的，谁也说不清了。

　　一头刚烫染过的卷发，白色毛呢风衣的江燕带着幸福的笑容走过来，很熟络地伸手在叶和的短发上揉了揉，像是情侣之间的暧昧动作。长得清秀帅气的叶和，如果不说话，确实会让人误会是一个男孩子，而且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

　　江燕拉过叶和的手，在听说池萧不能来后确实有些失望，但不是太在意这种事，“算了，他忙我不会怪他啦。我们进去试好了，上次那件婚纱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所以这次还想换一套，免得结婚那天出糗。”

　　说着已经挽着叶和进了婚纱店上了二楼试婚纱的地方。店员拿来了江燕电话里说的那件粉色的伴娘裙，对于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穿过裙子的叶和来说，穿起来真的很奇怪。在一旁的江燕笑得都站不起来了，一直摇头说要拍照留个纪念。

　　不知道为什么，江燕让叶和去试那套小码的男装礼服，当叶和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连店员都觉得很称赞，“好帅气哦，像韩流明星一样。”“我觉得是日系。”有个陌生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是个打扮很时尚的女生，看年龄应该和她们都差不多大。

　　大概只是路过，很快就有店员把她引去别的换衣间，或者说VIP房间。而叶和也不自觉留意到，那个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她看江燕一样是不同的。一时尴尬得有些脸色发白，秘密被窥探到。

　　江燕拉着叶和拍了几张照，知道叶和其实不是很愿意当伴娘也不再勉强，她依靠在穿着礼服的叶和身旁，有些舍不得地告诉她，“叶和，我突然不想结婚了。”“为什么？”“我觉得……我也许没有那么爱池萧，也许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你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那是因为他什么事都会顺着我，照顾我，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叶和，也许结婚的人都不全是因为相爱，特别是我们女人，只是为了有一个依靠。”

　　叶和不再说话，低头望着那双尺码偏大的皮鞋，不自在地交叉着手指，她左手的小指上还带着那枚泰银皓石的戒指。

　　【第二话】
　　如果是男生，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

　　如果……思绪混乱不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或者这么多年一直只是喜欢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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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中，高贵圣洁的教堂里布置着很多的白色玫瑰，一排一排空荡荡的长椅还没有宾客到来，在最中央的走道上只有身穿婚纱的新娘，自己走了过去，然后低下头轻轻地触碰到她的唇，柔软，温暖。梦中的人没有拒绝……

　　突然惊醒，那种感觉真实得让她慌乱。该死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网上有人说，你梦到那个人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睡着，也正在想你。

　　已经凌晨两点，她从来不会熬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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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厅的店长没有开除她，因为老板说偶尔犯一次小错没有关系，像叶和这么礼貌而且长得又吸引客人眼球的女生很难得。

　　不知道这话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好。

　　叶和换上咖啡厅服务生装，明明是女生的制服却比那些男生都还要有气质，像个来打工的王子，特别是耳朵上那两颗造型特别的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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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打烊前最后一桌客人是一对情侣，至少叶和是这么认为的，那个女生她见过，就是昨天在婚纱店里遇到的那个。她招呼叶和让她续杯，对她做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很尴尬。

　　坐在女生对面的男生咳嗽了一下，“童大小姐，你这是在调戏这边的服务生吗？居然假装可爱。如果你对我用这一招，让我干嘛我都心甘情愿的。”吃醋的玩笑话，有或者真心在吃醋。他们这种人，有几个人可以说自己是真心而不是出来玩的。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都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朋友。

　　这个女生叫童林，是个富家女，年纪轻轻就在自己家公司里做到经历的职位，虽然是天生好命，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自然不是这个年纪普通的小女生。

　　童林坏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公子哥，付城，微笑道：“本小姐带你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是看不惯，现在走好了。”这种话也只有从她童林嘴里说出来不是尖锐的刺，人就是这么贱，愿意被她这么埋汰。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绕这么一大圈来这里喝咖啡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觉得这家咖啡厅很能赚钱吗？”她话里有话地说道，“我打算把这里买下来。”

　　付城终于知道自己今天能有幸一起来的原因了，她是打算让他也入股，这种事情不是第一回，“你对咖啡厅感兴趣？”

　　“一点点。”童林说道，看着已经续杯回来的叶和，说了声谢谢。“我想把这里改成咖啡俱乐部，用来帮你们这种人花钱。”

　　“只要你喜欢，我没意见。现在和这里的老板谈谈还是明天？”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准备好钱等我消息吧。”童林优雅地抿了一口，望着窗外的夜色灯火，笑得很用心。

　　【第三话】
　　童林做事一向很任性，她想要的东西立刻就会得到手，比如这家咖啡店，她以高于市值很多的价格第二天就买了下来。而对于那些不可以用钱占为己有的东西，她也是极有耐心的。她很喜欢叶和，这一点她完全不会否认，在广场上看到叶和时就发觉自己被迷恋住，而婚纱店里一身礼服的叶和，早已让她下定了决心。不管这个叫叶和的女生喜欢的是那天的那个女生，还是男生，这些都不重要。人总会有缺点，有需要的东西，这些她都可以满足。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叶和像是消失一样没有再出现。

　　童林再见到她时，是在婚礼上，江燕和池萧的婚礼。童林从婚纱店弄到了池萧的联系方式和公司信息，人情关系的事说句话就可以办妥，以公司宾客的身份参加他的婚礼。

　　叶和来得很晚，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看起来很憔悴。叶和在角落坐下，她的表情比哭还要让人觉得心疼。她在犹豫，在矛盾。呵，这种还没有入门级别的女生，大概还无法区分自己真正的心意。没关系。

　　婚礼结束时，那位新娘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和也在场，或者说，根本就忘了这个人。叶和那天穿的好像特别多，呆着咖啡色的线帽，她的目光依旧漂移不定，无法一直注视着她的幸福。叶和的眼眶湿润，她捂住脸悄悄地从人群中逃离……这一刻起，她要忘了江燕，忘记过去那些说不清的暧昧和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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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从她修长的指尖升起，她的头发剪得比以前更短，沿着那条陌生不知通向何处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叶和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那个寂寞的家，还是下一个临时的地方。

　　下雪了。

　　童林开着车慢慢地跟在她的后面，当车前那个帅气的身影停下脚步时也停了下来，她望着叶和在猜她心里想什么？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人夺走了索爱，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叶和已经给了答案，她放弃了。因为叶和她还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在童林眼中应该可以称为天使了。

　　如果叶和自暴自弃，她就可以趁虚而入，有或者伸出援手。所以，童林在等。无论是哪一种选择。

　　【第四话】
　　“如果没地方去，跟我走吧。”

　　童林像她伸出手，微笑着注视着她。叶和疲惫地把头埋在膝盖里，她在发热，以为是江燕来带她回家，甚至忘记了白天的那场婚礼，忘记了在她们认识池萧之后的事。

　　她无力虚脱地抬起手，拉住了童林，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她也只有二十四岁而已。

　　童林微笑，把叶和带回车里，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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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发现在陌生的房间，而且手上还挂着点滴的叶和，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大量着这里。

　　“这是哪儿？”

　　“你醒了，叶和。我叫童林，童话的童，树林的林。这里是我的公寓。”童林走了进来，端着冲剂。她试了试叶和额头上的温度，已经不热了。“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叶和望着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很久就认识那么熟悉亲切。呵~那是家人的感觉。

　　“你怎么会认识我？”叶和显得有些腼腆，但是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童林微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大概是缘分，总之很偶然就认识了。我是从一个婚礼结束后带你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叶和摇了摇头，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好可爱，好单纯，童林一直向往自己也可以有这样真实的一面，但是绝对不可能了。咳咳，她干干地咳嗽了一下，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怎么不去咖啡厅工作了？”

　　叶和疑惑地眼神看了过来，“嗯，我已经不在那里做了。我想换一个地方生活。”

　　“留下来吧。”童林很真诚地站起来，走过去拉住叶和的手，“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你可以住在我这里……呵，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互相照顾，就像你和过去的朋友那样。而且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眼前这个人似乎是极力地想要挽留她，如果是以前的叶和，她不会接受一个陌生人超过的示好，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只剩下一个空壳，没有灵魂，没有喜好，也不需要选择或者考虑任何事的意义，怎样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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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童林的眼神中，叶和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她从童林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说道，“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所以不能……”

　　一个吻轻轻地温暖地落在了叶和的额头，“这没什么奇怪的，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男人和女人没有区别。”

　　童林起身离开，她会告诉叶和她的故事，还有她的一切，她会教叶和慢慢适应她的生活。当然，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打破叶和，谁都不能，谁也别想，包括那个江燕。

　　【第五话】
　　童林买回来很多叶和尺寸的衣服，都是叶和的风格，中性偏温暖的暗色系。从车里下来，童林拉着叶和的手，是朋友的那种，带叶和去看她的其它几家店。叶和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能干，但是这些对叶和来说，也都不重要，只是让她逐渐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像是童林的玩具，提醒着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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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店门前的楼梯前，童林停住了脚步，仰视着前面转身的叶和，告诉道：“叶和，如果你不习惯这些，你只需要了解我就可以，它们对你不重要，对我也是一样的。”

　　叶和微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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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童林带叶和去的最后一家店是一个首饰珠宝店，她拿掉了叶和左手的尾戒，在她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新的戒指。“有人说带着这个手指是热恋的意思。”童林笑，把另一枚戴在了自己右手的中指上。这样两个人如果拉着手的话，戒指就会碰到一起。

　　童林是主动的，所以戴在右手，她会主动去牵住叶和，不会放开，那么勇敢。

　　付城打电话来，童林在客厅里接的，听得出是因为叶和的存在。

　　电话里付城说道：“伯父最近问你的事，我告诉他，你很好。”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叶和。我们都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希望你明确告诉我，你这次又想玩多久？”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问。你也不会明白。”

　　“我是不明白，更加不会懂，为什么你放着我这么好的男人不喜欢，却喜欢一个女人。她到底哪里好？”

　　“我说过，你不会明白。”

　　“好，我会看着，等着，等你明白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个新鲜。”

　　童林根本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不以为意地挂断了电话，她自己做什么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如果不明白自己的真心，她只会和过去一样只是在外面玩玩就算了。但是叶和不一样，对童林来说，她们是注定要相遇，然后在一起的人，就像是来自同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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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和洗完澡穿着短袖睡衣站在阳台上，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爱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童林告诉她，爱有很多种，两个人在一起觉得温暖也是爱，也可以变成一个新的家。

　　“在想什么？”童林靠在叶和的左手边，望着城市的夜色，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人。”叶和的声音中穿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很遥远，又很近。

　　“是吗？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这个自己好像很久以前梦到过，而过去的自己只是一个陌生的回忆。”

　　童林说出了叶和的心声。

　　叶和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现在的自己，好像很久以前梦到过，这里好像来过，身边的这个人好像很久以前就站在了这里等自己，而过去那个四处飘荡的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温暖和爱，在这里尘埃落定了。

　　【第六话】
　　江燕的手被童林用力地抓住，“江小姐，你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到叶和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不知道她喜欢你是另一种喜欢吗？”

　　江燕挣脱着，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她和叶和的事，“你放手。”

　　“我不放。”童林很冷静，异常坚持地抓着江燕，她向来喜欢把所有的事实都光天化日地拿出来，彻彻底底地说清楚，让大家都痛快些。

　　“这是我和叶和的事，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问我这些，你是变态吗？”

　　“呵~变态。我不觉得女生喜欢女生是什么变态的事，难道只有喜欢男人就能证明不是变态了吗？江小姐还真是可爱呢。”童林笑得很坏。

　　而江燕最终也放弃了挣扎，重新坐了回去。“是叶和让你来问我的吗？”

　　女人就是这样，心虚的时候，做错事的时候都喜欢把最可怜的那个人拉出来当靶子，这一点正中童林的枪口。

　　“原来你根本不了解叶和，和她认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看她的吗？呵~”童林的脸色露出了不屑来，“幸好你是这种女人，如果你太好，反而会让叶和对你陷得更深。”

　　“我……”无力狡辩。

　　“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确定一点，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你可以走了。”童林突然下了逐客令，变脸变得比天气还快，前一分钟还不肯放她走，下一分钟又是另一个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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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林来，是为了确定叶和和江燕之间是否相爱，互相深爱对方，现在知道了，叶和是，但江燕不是。她只是一个自私普通的女人，没有半点有趣的地方，唯一的是她不该和喜欢自己的女生玩暧昧的游戏。

　　在江燕临走之时，童林说了一句，“既然结了婚，就安分地爱你的丈夫，其它的男人，或者女人，你最好都不要玩什么亲密，很容易让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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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燕走了。童林坐在那里把咖啡喝完，很想打电话给叶和，问问她现在在做什么？熟悉的铃声却在门外响了起来。

　　叶和也来了。她的目光追逐着正离开的江燕，转而暗淡了下来。童林虽然很心痛，现在叶和只会因为一个人而活着的样子。

　　“叶和。”童林走了出去，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听到了。”

　　“难过吗？”

　　“有点……其实，我很难过。”

　　“你不需要忘记她。叶和，我想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不管那个人喜不喜欢自己，或者做了什么，那都与自己想要喜欢她是无关的。所以，你可以保留那份感情。”

　　“童林。”

　　“嗯？”

　　“我们这样，真的会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我们会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大不了我们出国。”

　　“人会变心，会慢慢厌倦的。”

　　“每个人都会变心，会厌倦，但是家人不会。我们是家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想要在一起的人，所以，要永远在一起……叶和，如果以后你有喜欢的人，我会让你走的，你永远是自由的。”

　　……
　　叶和不再说话，只是任由童林拉住她的手，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