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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血墨海棠(黑花)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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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神棍吗?解家的小伙计觉得不远处那个和自家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后递给自家老板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然后的然后从自家老板手里接过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概是银行卡的老秃驴绝对是个神棍,可是自家聪明的老板怎么就心甘情愿被他忽悠了?!
“施主,此戏装在西山寺大殿得诵经三年,已脱去一身悲煞,现将其物归原主。阿弥陀佛,施主,你可相信前世?”
解语花看着破旧戏装水袖之上的点点褐色海棠,这分明是斑斑血迹。前世吗?谁知道呢?
黑瞎子拎着一份小笼包来找解语花,一进解语花的书房就看到解语花对着一件古董戏装发呆。那件戏装上的···
“花儿爷,你看的东西可是我的呦。”
解语花抬头,黑瞎子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说,这戏服是你的?我记得你前几天说,伙计带上来的那把剑,也是你的。”
嘿嘿,这讽刺的意味···
“好了好了,花儿爷,那把剑是你的,这件戏服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这笼小笼包还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黑瞎子把小笼包奉上,一脸讨好样儿说道。
花儿爷,你不知道呀,戏装是你的,袖上海棠是我的。这一世,不是我要痴缠你,是经世的缘分将我们紧紧地缠在了一起。你是否看水袖上血墨点染的海棠会伤心?伤心就对了,那是一个关于我们前世的伤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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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故事都是这样的,一座城,一个人,一枯藤,一孤坟,一断魂。这个悠久的故事也不例外,即使它有一个开心的开始。
“少爷,你的衣服改好了。”说话的少年双手呈上一件青色戏服。
一双纤长的手接过戏服,抖开打量了一番。
“西府,你的手可越来越巧了,这件衣服改得不错!只可惜花色单调了些。来,听我唱一曲如何?”
那名被唤作西府的少年面露难色:“少爷,你还唱呀!老爷一直不让你唱戏来着,若是让老爷听到了···”
西府口中的少爷名唤解雨臣,其父是朝廷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都说虎父无犬子,解雨臣算不得犬子,却有一个让他父亲极为头疼的爱好——唱戏。大将军可没少为儿子这般“玩物丧志”操心。况且,大将军之子怎么能干唱戏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为此,解雨臣和他老爹没少闹别扭,他们俩都是认死理的人,一个就要唱戏,一个偏不让,所以啊,将军府里常传出些不和谐的声音。那啥,别误会哦,我是说,解雨臣他老爹,那个曾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和儿子吵了架之后就喜欢摔一些瓶啊,罐啊什么的,他夫人没少数落他的败家行为,可是火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呀!
想到老爹,他不是今晚有事要出门吗?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西府,放心吧,今晚他可没闲工夫来管我。”
解雨臣换上一身戏装,面带浅笑,身材窈窕,水袖轻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西府看着自己少爷,想:少爷唱戏唱得真好呀,老爷干嘛老想不开,不让少爷唱戏呢?
婉转的声音渐转悠远,一曲终了。
房梁上忽的传来一声喝:“好!”
“是谁?”西府怒目圆睁瞪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房梁之上翻下一个一身黑色身影,平稳落地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原来是位梁上君子。他那一身轻功倒也实属罕见,至始至终,解雨臣竟都没有发现梁上有着这么一个人。
解雨臣看了那黑色身影一眼:“原来是个毛贼啊,你倒也大胆,敢偷到将军府来了。”
那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语气轻佻:“别毛贼毛贼地叫着,多难听,我有个外号,叫黑瞎子,怎么样?够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吧!”
“有个熊外号还是毛贼。”西府在一旁嘀咕了一声,正好被解雨臣一句不落听在耳中。解雨臣微微一笑,露出一个认同的表情。
黑瞎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毛贼就毛贼,我认了。”
虽然黑瞎子这么说着,可他自己可真没把自己当贼,悠哉地一屁股坐在身旁凳上,还拿了个茶杯自斟自饮起来,边喝还边对解雨臣说:“我看我与你有缘,不如跟你打个赌。你信不信我可以偷到整个将军府最珍贵的东西?我若偷着了,那就偷着了,我不多求;我若偷不着,任君处置。”
解雨臣嗤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从我老爹那儿把最珍贵的东西给偷了。”
“哦?那你就是愿意和我赌喽!”黑瞎子眼露精光,微眯着眼像只笑狐狸。
“赌就赌呗,谁怕谁。”解雨臣应得爽快。
“够爽快,我喜欢。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说完这话,黑瞎子一个翻身翻上梁,大概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待黑瞎子完全不见了影,西府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少爷,他是个贼呀!怎么让他就这么走了?”
“他还会来,下次你抓得到他就把他抓去领零花钱吧!”解雨臣在西府的下巴处一刮,赤果果地调戏了西府。
西府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神色:“少爷,你又调戏我。放着满大街追你的姑娘不调戏,你老戏弄我干嘛呀?”
因为无聊啊!解雨臣在心里默道。不过今天来的那家伙好像很有趣,以后不会无聊了吧!
第二次见黑瞎子,在同样的地方,解雨臣同样在唱戏,不同的是,黑瞎子还没从梁上跳下就被解雨臣逮了个正着。这次黑瞎子没有蒙面,解雨臣看到黑瞎子剑眉星目,嘴角上翘,总带着股淡淡的笑意。这家伙长得还过得去,解雨臣想。
黑瞎子吊儿郎当地坐在梁上晃荡着腿,手里还抓着一把零嘴。
“你是来看戏的?”解雨臣问。
黑瞎子笑答:“可不是来看戏的。”
“看戏可得给银子呀!”解雨臣眉尖上挑,眼眸里是挑衅的眼神。
只见黑瞎子单手在梁上一撑,平稳落地。他在零嘴里翻出一块茯苓饼,交到解雨臣手里,说:“你看这够不够?”
“一块茯苓饼就想打发我,你是看不上我的戏呢?还是瞧不起我呀?”解雨臣抬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黑瞎子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得人只想往后退。
黑瞎子倒是不慌不忙,说道:“今天出门太匆忙了,没带银子,你看下回补上成不?”
至此,黑瞎子成了将军府的常客,来时带些吃的,听一场戏,去时两手空空。
黑瞎子曾对人说过,凭他的一身轻功,就算进了皇宫也能全身而退。这话倒也不假,你看他这出入将军府就跟进出自家门似的,简直视将军府如无人之境啊!
他们两个,一个找到了欣赏者,一个发现了听戏的乐趣,黑瞎子那个能否偷到整个将军府最珍贵的东西的赌约似乎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
一日,解雨臣听到门外有人在唤他名字,出门一看,只见黑瞎子端坐在院墙之上,手里还牵着条红绸布。
“雨臣,上来搭把手。”
解雨臣一跃,借着院旁老槐树的力,飞身上了院墙。黑瞎子把手中的一条红绸布塞到解雨臣手里,原来黑瞎子手里有着两条红绸布。解雨臣的目光沿着红绸布往下看,只见红绸布的末端连着一个木箱子。
解雨臣指着木箱问黑瞎子:“这里面是什么?”
黑瞎子嘿嘿一笑:“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解雨臣帮着黑瞎子把木箱拉进院子,打开一看,这一箱子红红绿绿居然全是戏服!
“你这是把一个戏班子都顺手牵羊了吧?”这么多戏服,再加上黑瞎子的身份,解雨臣不得不这么怀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黑瞎子继续笑得灿烂。
“别人穿过的我不穿。”解雨臣将木箱合上。
黑瞎子敛了笑,脸色一黯,有些无奈:“好吧,你不喜欢就把它扔了。”说话间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解雨臣。果然,解雨臣心软了,秋水盈盈的眼眸里带上几许歉意,没了平日里的强势,倒是一番别样光景。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名?”解雨臣有些生硬地错开话题。
“我初来之日你便告诉我了。”黑瞎子指了指厅堂中的那幅画。原来是画上的字暴露了姓名呀。
“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跟你道别,明日我便要回青州一趟,怕是要许久才能回来。”清风拂过,解雨臣听的有些恍惚。
“为何?”
“师令。”
那日,解雨臣命西府取出了自己珍藏的梅子酒为黑瞎子送行。
浅碧色的梅子酒落在冰肌玉骨的白玉盏里,酒香夹携着淡雅海棠香,弥散于无形,无端的生出离愁如絮,恼人心。
“黑瞎子,你怎么叫了这么个奇怪的名?”
“贱名好养,我的名儿就跟二狗子一个理。穷人家的孩子生不起病,取个阎王都嫌难听的名儿,他就不收你,所以啊,自小到大,我身体倍儿棒。”
听到这儿,解雨臣眉间微蹙,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着似的,是自小到大都没有过的感觉。
好端端的,气氛怎么又伤感了?
“唉,雨臣,你这名又是打哪儿来的?”
“雨者,水之清也,大概老爹是想让我当个清臣吧。”
“你爹倒是个难得的忠臣。”
“要做忠臣清臣都是他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宁作枝上花,不作富贵臣。”一片淡粉海棠花瓣落在盏中,漾出水光涟涟。
“你若为枝上花,我便为花泥护君看红尘,笑春风。”这不是笑言,是誓言,可惜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
酒不知过了几巡,月已上柳梢头。两人从名谈到天谈到地,不谈离别,但终究是要离别。
“别过。”
“保重。”
解雨臣想起那一年,娘带他去珈蓝寺求签,解签的大师说,他命中该有一劫,若是能避过此劫,便是一生长命无忧。娘问,此劫何解?大师摇头,口念,不可曰,不可曰。但最终还是透露了一字天机:情。不知道这个字是解还是劫,反正他娘觉得,大概他命中合该有场情劫,所以自小到大,要他处处避着女孩儿,生怕引了情劫。这下可好了,他处处避着女孩儿,却偏偏遇上了不着调的黑瞎子。
那个身影很快就夜色深处。若是你,这场情劫我认了,在劫难逃又何妨?
原来,不曾相知已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