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卷云台》柳外断虹

1、第 1 章

　　昔日卷云台上事，白雪满肩言悔迟
　　——题记
　　剑柱冲天而起。
　　淡红色的剑意骤然荡开，浮云为之一凛。
　　玄霄和夙玉立在卷云台，以气御剑。寒冬，两人额头尽是汗水。
　　门内其余弟子站在石莲台之下，翘首望着上方，又是恐惧又是期盼。
　　夙瑶挡在所有弟子前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中剑握得更紧。面前空无一人，身后却是无数需要守护的弟子，惟玄震与她比肩。
　　手指松了又紧，松了又紧。
　　——等待。
　　剑柱飞出千万白光，密密织成牢不可破的网。
　　缓缓移动的幻暝界撞上束缚，沿着强大的惯性微微偏移少许，终于停下。修为较弱的夙玉全身一颤，吐出一口血，玄霄也闷哼一声，脸色苍白。
　　此刻风云停滞，剑柱通天彻地。
　　夙瑶听见玄震轻轻呼吸的声音，原本舒缓，忽然急促。
　　原来不是不紧张的。
　　狂风骤起。
　　所有人的衣袍在突如其来的疾风中猎猎作响，有道心不坚的弟子发出几声零落的惊呼。
　　夙瑶脸色变了。
　　“抱元守一，意属紫府！”
　　她灌注了少许灵力的声音准确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小小的骚动很快平息。
　　她松口气，绝不能… …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在风中，她举剑，衣袂飞扬。
　　“夙瑶师妹… …”玄震宛如轻叹。
　　她太过专注，以致发簪滚落，长发披散而不知。
　　人前散发，是为失仪。所幸此刻身后弟子正关注莲台之上，除了玄震，无人发觉。
　　他较夙瑶高出一头，是以他微微垂首，面对夙瑶替她绾上长发。
　　他的广袖柔软地拂过夙瑶的面庞，袖口散发出清淡的、无以名状的气味。
　　夙瑶怔然仰首，一直望进他的眼中，他清亮的瞳孔映着她的身姿。
　　在这生死关头，以往的谨守的界限冰雪一般消融。
　　那一刻的温柔，生平仅见。
　　“师兄小心！”
　　天火坠落！
　　巨大的火球从幻暝界飞下，撞在卷云台上，火花四溅中，体型庞大的妖兽一跃而出。
　　大多数弟子根基浅薄，直面这般可怖异兽，焉能不怕？转眼之间，小小的卷云台上，四处都是慌不择路的弟子。
　　尖叫声，脚步声，咆哮声。
　　乱乱乱。
　　“大家镇定！”
　　似狼却有长翼的妖兽在人群中奔突，大多弟子不敌一合之数，瞬间鲜血溅满地面。
　　夙瑶眼睛红了，提剑欲斩，手腕却被扣住。
　　玄震对她摇了摇头。
　　“这里有我。你去护着玄霄和夙玉！”
　　羲和望舒的宿主，此刻九成功力系于剑柱，若是被妖界乘虚而入，琼华便功亏一篑！
　　夙瑶咬牙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御剑飞上高高的莲台。
　　玄霄夙玉虽然卓绝，灵气也非无穷无尽，此时只是勉力支持，撑得辛苦。
　　夙瑶一手持剑，一手毫不犹豫将水灵力灌入夙玉体内。
　　——“多谢大师姐！”
　　夙玉得了支援，疲倦的神色有所缓和，望舒的灵气更盛三分。
　　夙瑶口中说着不必，眼睛一直看着下面。
　　看他施术，看他驭剑，看他冲杀，看他… …受伤。
　　接下来发生的事，哪怕亲眼目睹，也犹如梦一般。
　　太清掌门挥手间灭了妖兽，却又在随后的对战中被幻暝之主用计击杀。
　　两败俱伤，妖界暂且退去。
　　卷云之上，尸山枕藉。而用人命堆出来的，只是一个重创之局。
　　太清为什么要待门人死伤一片之后才肯出手，夙瑶不是不明白。
　　但她站在那里，心中冰寒一片。
　　这地上躺着的，都是昔日手足兄弟。鲜血涂了满地，死得那么惨，那么狼狈。
　　而师兄… …师兄… …
　　她怆然落泪，跪下抱住玄震渐渐冰冷的身子。
　　他曾说过：“师妹，春天来时，我们一起去看凤凰花开。”
　　昔日愿景言犹在耳，他却已经等不到春天花开的那一日。
　　幸存的弟子开始打扫战场，将牺牲的门人安葬。
　　夙瑶紧紧抱着玄震，不肯松手。哪怕逝去的，已经无法用双手抓住。
　　大雪落下来，缓慢而坚定地覆盖住地上的血色，卷云台之上，只余夙瑶与玄震。
　　她埋首于玄震颈间，身上慢慢积起一层雪。
　　仿佛如此，便可天长地久。
　　那年冬天的雪真大啊，绵延不绝，在夙瑶此后一生，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