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求》柠芝

7、如沐春风（二）

　　戚沐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给凌嘉禾发了个短信，表示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去游泳馆了，她打算七点半的时候再给他打个电话，以免他没看到短信，结果凌嘉禾很快就回复了。

　　“没事，改日再约时间。”
　　戚沐一看，才六点四十五，于是回：“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这次信息过了几分才回：“没有，我在晨练，你什么时候出门？”
　　戚沐算算时间回：“八点吧。”

　　之后凌嘉禾也没有再回复，戚沐收拾了一下就快到时间了，刚要出门手机就响了，本以为是她爸打来的，结果手机显示屏闪着“凌嘉禾”三个字。

　　等到铃声响了第二遍，戚沐才接，舌头有些打颤：“凌老师……”

　　“出门了吗？”凌嘉禾的声音带笑。

　　“没有呢。”戚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整理鞋子，“也快了，凌老师有事吗？”

　　“收拾好就下来吧。”凌嘉禾回。
　　等等——
　　下来，不会吧，他在楼下等她？

　　戚沐连忙下楼，果然凌嘉禾的车子在她在楼口停着。

　　凌嘉禾看到他把电话挂掉，把旁边的车窗降下招呼她：“上来吧。”

　　戚沐有些犹豫，还是有些懵懂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家楼下。

　　“我正好要出门，就顺路载你一道，你不会不领情吧。”说到最后反而有些委屈的感觉。

　　戚沐心底有些觉得好笑，一扫犹豫的心态，拉开车坐上，“麻烦凌老师了。”

　　“没事，”凌嘉禾启动车，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你还要帮我忙的，我多讨好你一下也是为了我自己呀。”

　　他指唐玉的事情，戚沐了然之后说：“真的不用啦。”

　　“没事，这样当你发现有困难想退缩的时候就不好意思了。”说罢歪着头给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戚沐：“……”

　　好吧，戚沐心想他是求她帮忙的，她占点便宜也不算什么，也就心安理得的坐着他的车去了客运站。

　　在路上给戚母买了些保养品和水果，拎着这些东西和凌嘉禾道别。

　　****
　　等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十点多了。

　　是戚父开的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就朝屋里喊：“老婆，沐沐回来了，听说你身体不好给你买了好多保养品呢。”

　　“买那些东西干什么！浪费钱！”戚母人没见到，训斥的话就先说出来了，戚父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对戚沐说：“先进来吧。”
　　戚沐沉默的进屋。

　　过了十多分戚母才从卧室里出来，看也不看那些保养品，斜了一眼戚沐才说：“穿的什么东西，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钱。”

　　上次回来戚沐穿的是小洋装，被她妈妈说成崇洋媚外，这次特别换了衬衫牛仔裤，又被影射成寒酸。
　　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戚母从厨房出来，才坐到戚沐对面，对她说：“我让你二姑给你找了个在银行干的活，你过几天去吧。”

　　戚沐不愿：“我有工作。”

　　“什么工作，从小就摆弄那些画，玩物丧志，一点都不像你姐给我省心。”戚母怒道。

　　“你妈说得对。”戚父也劝她，“女孩子有个正经工作才好，这样也好找男朋友不是。”

　　“什么男朋友，你以为她是她戚尤啊，能有男人看得上她么。”戚母在一旁泼冷水。

　　戚沐不答，戚母见状愤愤道：“一说这些就跟个木头似的，你看看你姐，我说什么人家都听。”越说越气，戚母哼了一声又回屋了。

　　戚父过去握握戚沐的手：“沐沐你别上心，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就那样，我昨晚跟你妈说你要回来，你妈一早上就开始炖你爱喝的汤了，今晚就住家里吧，我去劝劝你妈。”

　　说罢戚父也进了卧室，客厅只剩下戚沐一个人。
　　伤心吗？戚沐问自己。
　　还好，习惯了……

　　世界上最牛的三个人是，我同学，我朋友，我同事。
　　可对于戚沐来说，从小到大她所认识最牛的人，是大她五岁的姐姐，戚尤。

　　戚尤从生下来就说话早，在他们小区是出了名的聪明，从上幼稚园开始，所有的比赛，包括体育，回回第一，高考更是他们省的理科状元，每到过年长辈们就拿何九和戚尤相攀比，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在这样耀眼的光芒下，戚沐就略显黯淡了。

　　小时候还算活泼，到上学每每考试都被戚母打击，连带着夸戚尤，渐渐性子也安静了起来。而她和戚尤更算不上亲近，天才也是需要学习的，戚尤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学习，而戚沐当时更喜欢出去和黎亦宸玩，起码能逃避戚母的说教。

　　初中的时候她决定了自己的目标，想要画画，更是被戚母批判，性格软弱的她第一次那么坚定，最后还是戚尤随口说了句让她学吧，戚母才答应。

　　这样强烈的待遇对比下，戚沐没有太过感激戚尤。

　　事情直到高中时，戚沐和戚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从此两人的关系僵化，前两年戚沐拼命讨好，戚母也不理她，后来戚沐也心累，干脆搬出去，免得两人总吵架闹得戚父为难。

　　习惯了，但是，真累。
　　过十多分戚父从卧室出来了，拿钱给她：“家里没酱油了，你买瓶去吧。”

　　戚沐不接，说：“我有钱。”
　　“拿着，买个酱油我还出不起了啊。”戚父命令。
　　“……”
　　什么酱油能用这么一小叠的毛爷爷啊，爸你也低调点啊。

　　戚父一副你不拿就是看不起我的样子，这架势让她想起过年时他拿着白酒对人喊：喝！你喝不喝！
　　喝=再来一杯！

　　不喝=你看不起我哦=你会死的很惨哦=你现在喝只是一杯，不喝我硬灌你一缸哦……

　　没见过给人钱还这么横的……戚沐内心吐槽。

　　她乖乖的拿钱，还真出去打酱油了。

　　戚沐何尝不知爸爸是故意给她钱的，他们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养活自己，而戚母管家里钱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戚父的行为呢。

　　对你再苛刻，最终最在意你爱你的还是父母，因为，这就是家人啊。

　　戚沐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瓶酱油，正往楼上走，路过黎亦宸家门时停住了。
　　唔，他会在家吗？
　　应该不会吧，不是也在外面租房子了么。
　　思索间，面前的门咔擦一声，开了。

　　黎亦宸也没想到戚沐竟然在他家门口，愣了一下才说：“气球？”
　　戚沐：“……不准叫气球！”

　　“你回来了啊，正好，看到我给你的邮件了么？”
　　“什么邮件？”
　　沉默……
　　“你给我进来！”黎亦宸吼她。
　　“哦……”

　　她坐在沙发上，黎亦宸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她脑门，“你这个瘪气球别告诉我没看见我给你发的邮件，这个周末还要你把构思发来呢！”

　　戚沐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公司人物图，这两天忙的她根本没有开电脑，哪里知道什么邮件。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恍然醒悟的样子，让黎亦宸顿时绝望，他单手扶着额头重重的叹口气坐到她身边，“我说你是气球，你也不能脑子里都是真空啊你，这下怎么办……”

　　他闭上眼，脑袋仰靠在沙发上。

　　戚沐侧目，看到他浓黑的眉略蹙起，睫毛轻颤，自鼻梁划出地弧度到下颚，颈上有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的视线转向他的唇，他烦恼时总是微微嘟起，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戚沐想起她最开始喜欢上黎亦宸的时候。

　　不同于其他欢喜冤家般青梅竹马，她和黎亦宸玩的一直很好，就算是吵架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天，等到上学之后，戚沐的性格软，爱受欺负，黎亦宸每每出来替她解围，但也给她造成除了他，她没有其他朋友的境况。

　　她应该是在那件事之后喜欢上他的。

　　小学五年级期末考试，戚沐因为偏科考的很差，她知道回家肯定会遭受戚母的雷霆之怒，她不想连累黎亦宸，放学的时候就说晚上有事不和他一起走，自己在学校周围转了一个小时也不敢回家。

　　等到太阳都要落山了，黎亦宸突然出现在小公园，那时候戚沐正坐在滑梯上苦恼着呢。

　　“你去哪儿了啊！”黎亦宸一见到她赶紧跑到她身边，“你家里人看你没和我回去都问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干嘛不回家。”

　　戚沐对他的出现也没有多大反应，用脚踢着石子，“就是不想回去。”

　　他坐到她身边，也沉默了下来。

　　戚沐觉得奇怪，歪头看他，黎亦宸微微嘟着嘴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

　　她顿时觉得好笑，伸手戳他眉心，“你干嘛摆这个鬼样子，不想回家的人又不是你。”

　　黎亦宸被她冷不丁一戳，脑袋一晃，气得直跳脚：“你肯定是没考好不敢回家了，我还不是帮你想办法嘛，没良心的白眼狼！”

　　戚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方才心底的那些阴郁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问他：“你担心我啊？”

　　黎亦宸吼得更大声：“鬼担心你哦！老子是怕你来找我哭好不好！”
　　“谁找你哭了，还有，不准说脏话。”
　　“你个女人管得真宽。”
　　“什么女人女人的，真难听。”
　　“啊，女生女生好了吧，臭讲究。”
　　“你又说脏话。”戚沐提醒他。

　　黎亦宸笑嘻嘻地回：“只有我老婆才能管我，你当我老婆我就让你管。”
　　好。

　　那时夕阳正美，烧的天边的云火一般的红，她看到黎亦宸在夕阳下肆意畅快的笑，那一刻，她感觉所有的血液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句话差点破口而出，还好她有点理智，赶紧低着头说：“……流氓。”

　　她怕他看到她晕红的脸，说句要回家就跑开了，回家的时候戚母本想好好训她，结果戚尤说要复习别那么大声，戚母也就作罢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戚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想着怎么办……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是黎亦宸，好丢脸啊。

　　她又想，如果黎亦宸不喜欢她，她会不会难过的死掉？

　　仅仅是一个想法，心脏处却突然被拉扯般疼痛起来。

　　年少时的爱情，总想和生死挂在一起，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