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纷争》霍梓馨

1、红烛灯

　　夜已深了，窗前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屋外是阵阵蝉鸣，屋内却静悄悄的。
　　夜晚的风吹开了茅屋的门，吱吱嘎嘎的发出响声。女子坐在窗前，只是用手拨弄着几案上的烛火，丝毫不在意凉风的侵入。
　　桌案上是一盏点着红烛的灯，灯座是由一块青石制成的。虽说取材不雅，但做工却很精细。八方四稳，又清晰地勾勒出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花样，朴素而又别致。
　　案前的女子叫浮萍，数月前刚从山的那一头嫁到这个小村庄里。不料，夫妻生活没开始多久，就因几个官差到来而打乱了。生活被打乱的，不只是他们一家，也不只是他们一个村庄，周围的几个小山村也都发生了同样的事儿。穷乡僻壤之地，一年也交不出多少税，但家家安贫乐道，唯一能值些钱的也就是人了。平日里官差根本就懒得到这穷地方来，而那些日子里，他们却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们所要的不是赋税，就是这贫困地区支柱——男丁。于是，浮萍的丈夫和山那一头的两个哥哥都被充了军。
　　一个多月后，风波平息了，乡里的农活却落到了老弱妇孺的手中。每天一回家，浮萍便无力地倒在床上酣睡起来，直到第二天日出，继续到田里耕作，有时连饭都忘了吃。
　　直到前几天，接到长兄的来信才得知叛乱已被平定，大军已经凯旋进京，这才松了口气，于是这几日彻夜未眠，总坐在案前期待丈夫的归来。
　　鸡鸣声传来，天亮了，丈夫究竟在哪里？何时方能回来？煎熬中，又是一夜过去了。拿起了门后的耕耙准备去牛棚里牵牛，可几日没有好好歇息前脚刚一迈出门便瘫软在了地上，犁耙落地，发出声响，惊扰了附近正准备出门劳作的家家户户。
　　“老黑，你听外面什么声音？”
　　“老婆子，你也听见了？”
　　“好像是从村口那头传来的。”
　　“难道是浮萍的丈夫回来了？”
　　“那……那咱们儿子不是也该回来了！”
　　“对啊！走！咱们去看看！”
　　老黑夫妇赶到时，离村口最近的小屋已来了不少人，他们多是和老黑他们一样，认为是自己的亲人回来了，因此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惊呆了。浮萍摔倒在门前的血泊之中，颈部被犁耙割破，鲜血直流。
　　老黑挤上前去看了一眼见浮萍气息已断，忙说：“你们都愣着干嘛？！出人命了，还不报官！”
　　此时才有人意识到要前去县衙报官，便匆匆的离去了，而闻讯赶来的乡民已越聚越多。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县衙的大门敞开着，从小村庄赶来的报案人来到门口却被守门的门卫拦住。
　　“干什么的？”
　　“我来报案。”
　　“报案？什么案子？”
　　“是人命案子，就在鲲蜉山东面的埠稼村。”
　　“哦！县台大人还没有到，你先回去吧，等他到了我们自会通知你的。”
　　“县台大人没到？”
　　“你哪那么多话？叛乱刚刚平定，原来的县台在战乱时逃得不知所踪，所以上头又派了新的父母官来，今天就到。据说还是本地人哪！你啊，就安心回家等去吧！”
　　“噢！我这就回去！请官差大人千万别忘了转告县台大人。”
　　“知道知道，喂！老头，记得叫人保护现场，免得到时什么都查不出来。”
　　老头连连点头，又骑着毛驴踏上了回程。
　　正午刚过，一骑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一个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衙门口，衙门前的官差见来者身着官府，忙上前恭迎到。
　　“您就是周大人吧？”
　　来人点点头。
　　“大人，两个时辰前有一老汉来报说鲲蜉山埠稼村发生了人命案子，小的想人命大如天，所以不敢耽搁，大人，您看……”
　　“什么？埠稼村！那种穷乡僻壤之地怎么会有人命案呢？！”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
　　“算了，你现在立马点人，我们出一次差。”
　　“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马来到了埠稼村的村口。村民们吃过午饭就都在村口等着，见县太爷的车马来到就都迎了上来。
　　车帘拉开了，正想着要将详情说给县太爷的乡民们惊呆了。一身官服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浮萍的丈夫周谨。乡民们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了？各位乡亲，周谨这次是衣锦还乡，而且主要是听说村里出了人命案，所以刚一到任就一刻不停地赶过来。于公于私，都是应该来的。但你们也不能不说话啊！”
　　“唉！”有人开始叹气，也有些女人已经开始抽泣，气氛显得越发悲凉。周谨在一片哭泣声中并没有意识到不祥之事已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他更有些着急了。
　　“你们到底是说句话呀！”
　　“周谨啊！这次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妻啊！”老□□出了事情的真相。
　　周谨闻言大惊，跳下马车，左拐，进了家中的小院，看见了浮萍的尸体和四溅的血迹。心里想着：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乡民都跟了进来，只见得周谨查审了半日，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难道这真的是意外？怎么可能？”之类的话。浮萍的眼圈透着黝黑，先然是多日操劳的结果。
　　“看来这真是一场意外。”他说了一句，又挥了挥手让其余差吏回府，自己则留下来处理后事。差役们告退了。
　　周谨打发了村里的人去干活，自己开始处理浮萍的尸身。忙了足足一个下午才把葬礼的时间、地点安排妥当。
　　夜晚，他开始布置灵堂，桌上点着的依旧是那一盏红烛灯，物是人非，女子换成了男子，能活却无情的燃着，仿佛要将一切美好燃尽。周谨推开窗，看着窗外微风中摇摆的桑树，枝叶茂盛。一个女子从这株大树中走出，渐渐走向红烛灯所摆放的地方，走到他的面前。周谨急忙后退了几步，女子坐在案前，拨弄着烛火。
　　那正是昨夜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