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殿顶窥阴谋 绝处好栖身 ...
-
云层渐浓,一钩弯月掩于其中,两只乌鹊掠过殿檐,带动着门口玉兰树的枝干不住的晃动。
“咳咳咳……”一阵粗重的咳喘。
“皇上,不过是两只恼人的鸟儿。”从殿内伸出的两只雪白的胳膊将雕花的木窗放下,“喝完药就早些歇息吧,臣妾守着您,一步也不会离开。”
孔昭仪轻轻的放下昏黄的纱缦,用灯罩将一旁的烛台笼了起来,屋内顿时暗了许多。然后轻盈的迈着莲步走到外室桌案边坐下,摊开厚厚的一摞奏折,拿起朱笔在其上圈圈点点。
“牝鸡司晨!”殿顶上玄色劲装的夷则正窥视着下面的一切。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二皇子李康及他的随从正朝太极宫走来。李康举手摆出手势示意手下的人停在门口,自己一人进了大殿。
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让坐在案子旁的孔昭仪微微一愣,接着便笑吟吟的起身,“不知二皇子殿下深夜觐见有何贵干?皇上已经睡下,这些日子难得安寝,还望摸去打扰。”
“哦,是吗?”李康眉毛一挑,目光落在她手下的奏折上,“难怪父皇可以安寝,原是有昭仪这般的贤内助。”
孔昭仪看了看案子上被圈点的折子,眉头微微皱,很快便又舒展开来,低了低头,“皇上龙体欠安,本宫不过是分担一二,并无半点僭越之心。”
“无半点僭越之心?”李康走到桌案前,目光咄咄,“昭仪的字当真漂亮,比起我父皇也不输半分。”
“臣妾,臣妾不敢……”陡然间孔昭仪的面色有些发白,紧扶着桌案的手微抖着。
“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李康身子紧靠住桌案,嘴角浮上一丝轻浮的笑意,一只手紧紧的扣住她的下颌,“当真是美妙!如此可心的人,却要在这花样年华来伺候这风烛之人,你自己不觉得可惜吗?哈哈哈……”
“命该如此,便没有什么好怨的。”孔昭仪反倒是不慌,“倒是二皇子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说什么?!”李康的眼里迸出火光,“借刀杀人又如何?这天下早晚都是我的,他早晚都得死!”
“哈哈哈……”孔昭仪笑了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孔昭仪摔倒在地上,连带着翻了的朱盘,鲜红的朱墨在她粉白的纱裙上开出一大片殷红。
“咳咳咳……何人喧嚣?”内殿传来圣元帝苍老的声音。
“啊,儿臣,儿臣来给父皇请安——”李康慌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朝内殿走去,回头瞅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孔昭仪,“贱人!敢说出去半个字,便要你全家的性命!”良久,孔昭仪才从冰凉的地面起身,拿起一个瓷瓶在自己滚热的半边脸颊之上敷了敷。
昏黄的纱缦掀动了几下,李康把身子探向里面,“父皇,儿臣来看您了。父皇近日有没有觉得好些?”
“方才听到你与昭仪说话。”圣元帝顿了一下又不住的咳嗽起来。李康闻言心中立刻一咯噔,脸色都白了几分。
“那些折子朕都看过了,昭仪不过是代笔,康儿莫要为难,咳咳咳……”圣元帝拉住李康的手,“为父的顽疾须得服下南海秘药,方才能好,儿可愿为父寻来?”
“这……”李康犹豫了一下,“南海多妖兽飓风,寻药恐非易事,不如降旨良将出海代为寻找。”话刚出口李康便后悔了,又立刻改口到,“嗯……良将终不如儿臣细心,儿臣愿带兵去寻药!”
“咳咳咳……”圣元帝眼前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自己为父去南海明珠海寻药的经历,那时初遇红珊。可南海哪有什么秘药,不过是试探罢了。“罢了,朕这病,怕是要带到地下了,你有功夫便协理好朝中要事吧。”
“父皇……可儿臣依然担心您的龙体……”听到这李康悬着的心才松下来。“儿臣此来,是因为寻得一支上好百年的山参,急急送来,为的就是父皇醒来可以喝上一口参汤。”
“康儿有心了。你三弟,可有消息?”圣元帝转移了话题,依旧试探着李康,想要看看他如今是否仍旧与他三弟为敌。
“并无。”李康干脆的回答,让圣元帝心中有了数。
“以后这天下得你们兄弟共同治理,你机智多谋,他宽厚仁慈,要互相学习才是啊,咳咳咳……你回去吧。”圣元帝摆了摆手,又开始不住的咳嗽。
“……是,儿臣告退。”李康拱手徐徐后退,寝殿里又归于安宁。
“被蒙蔽的昏君!那圣旨圈套原是李康这卑鄙小人作的怪!”一个腾空翻跃,夷则平稳的降落到地面上,隐匿于殿门口一侧的树旁。
“站住。”冰凉的剑刃抵于李康的后背,“交出解药!”
“怎么,你还活着?哈哈,看来是那娇俏小娘子着了□□士的道。”李康狂妄的笑着。“三弟如此痴情,那么一命换一命如何?只要你立即自刎,我便给你解药。又或者,你把那小娘子送给我,我给她解毒也是可以的,哈哈哈……”
“笑话!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夷则的剑又往前抵了抵。
“是吗?”李康的声音里透着镇定,“皇宫之内,你也想与我斗个你死我活?你觉得周围的人是会帮你还是帮我?”
“殿下!”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出现在近处,那人迅速的起身,站到李康的身旁。
“又是你?”夷则认出是那重伤阿阮的黑衣道士,目光中立刻染满怒火,“解药拿来!”
“不过是些让人无力的药罢了,不是什么剧毒。”黑衣道士轻描淡写的说罢,便携同二皇子一个传送的法阵快速消失在眼前。留下原地愤怒的夷则。
孔昭仪站在门侧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思潮涌动。解药?如今李康与夷则已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他竟是为了个女子以身犯险来求解药。可李康似乎也对那女子有意,英雄难过美人关,今后指不定要有多少兄弟相争。
忧郁的颜色立即染上她的眉间,随之而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时的她不过比夷则大了两三岁的样子,跟随母亲去宫中请安。玩闹时,瞧见淑妃宫前满池的荷花,根本没顾及自己不熟水性,便调皮的下水去采摘。正在水中快要溺下去的时候,恰巧被路过的夷则看见。那时的他年纪虽小,但却十分勇敢,虽然没有下水去救她,但却一直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直到营救的侍卫赶来。于是从那时起,情窦便慢慢的绽开,她会不由自主的去牵挂他的点点滴滴。
江陵那一夜,她曾经悄悄的,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便是那一眼,就让她满足了很久。于是,无论谁想要害他,她都会想法护他周全。
别居的主屋里,沉香木的雕花屏风后,粉色的纱缦轻轻笼罩着宽敞的红木大床。虚弱的阿阮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左侧的肩膀裹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面庞没有什么血色,一双玲珑的眸子似乎还含着泪珠。屏风外阿狸和小红静静的守着。琉璃珠没有什么睡意,不安分的跑来跑去,很是调皮的样子,惹得阿狸不停的从喉咙里发出警告之声,告诫它不要去打扰主人休息。琉璃珠毕竟比阿狸身量小了不少,对上它的眼神也是有着几分畏惧。
不知是谁家娶亲,办的热闹非凡,突然天空中绽放出大朵姹紫嫣红的烟花。阿狸和小红顿时睡意全无,立刻兴奋的跑到外面观赏起来。屋子没了它们的看管,琉璃珠趁机一下子跃到了阿阮的床头,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痛惜。
深情的望了一小会,琉璃珠周身缓缓的炫出紫色的幽光,幽光渐渐的变亮,在它的身周幻出好看的花纹法阵。随着幽光的渐明,它小小的粉嫩身体慢慢的浮起,额头上的花钿一抹炫紫绽放出来。这时一颗透明的紫光莹莹的玉珠从它口中被轻轻的呼出,悠悠的降落到阿阮的左肩处。玉珠没入阿阮的身体,让她的身体都散发出好看的紫色幽光,幽光由明至暗,阿阮的脸色一点点的红润起来,嘴唇也有了血色。突然,她的手指动了一下,琉璃珠见状,赶紧施法将那颗玉珠又从阿阮的身体里收了回来,满心慌乱的吞进了自己小小的腹囊里。
“吱呀——”门被顶开了,琉璃珠被吓到,直接咕噜噜的从床上滚下来了。阿狸一进门见它上了床,又想到它刚来之时抢它东西吃,对琉璃珠的气愤便全涌了上来,急急跑来给了它一巴掌。琉璃珠更是不甘示弱,直接就咬。
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是夷则回来了,灵兽们立刻停止了打斗,又恢复了安安静静的一幕。夷则放下剑,径直走到阿阮的床边,发现她还在睡着,可脸色却比走的时候好了许多。他高兴的拾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脉,果然气血充足了不少,散失的灵力也补充了些。夷则顷刻间所有的怒火都消失殆尽,眼里充满了激动的神色。
“阿……阿阮。”夷则轻声唤道,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嗯?”阿阮慢慢的睁开眼睛,“夷则,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感觉怎么样?”夷则迫不及待的问着。
“好多了呀。”阿阮一下子坐起来,“睡了好久,后背睡的好酸。想要起来走走。”
“你的伤……”
“嗯,对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个仙人来给我治伤。”
“后来呢?”夷则抚了抚阿阮的额头。
“后来,后来治好了他就不见了……”阿阮笑了笑,“只是做了个梦伤口就没那么痛了,真好。”
屋子的角落里,琉璃珠正趴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肚子里正翻江倒海的难受。努力的克制着弱小的身体看起来尽量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