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柳意无争》宁雁奴

9、第九章：过渡

　　在箱根度过的最后一晚，是令人愉悦的——如果在最后，没有一群网球正选们非常不高明的跟踪，或可以称得上完美吧！
　　想起那样鸡飞狗跳的场面，少女的心中不由莞尔。虽然少年们的世界与自己无关，但是那种维系前世今生的隐秘羁绊，还有他们蓬勃的生命力，都让人淡淡地感动着。
　　离开箱根后，原本去神奈川的计划被东京的一通电话临时打乱了。
　　夏无争迟疑地接过瑛子阿姨递来的航空邮件：“……我的？”
　　瑛子阿姨爱怜地看着女孩：“应该是你中国的朋友写的吧，这么久没见，肯定很想他们吧？”说着，妇人也不免叹息了。

　　拿着信件回房，少女莫名觉得心悸，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拆开信封，来自国内的问候，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
　　既然瑛子阿姨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人想必也同样出现在“夏无争”的人生中吧！
　　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因着重生后的十几年里，竟然将他渐渐淡忘；也因为这里的人，想要赋予的关心，并不属于真正的自己。
　　到底无法逃避。夏无争拆开信，全然在意料之中，是那个人写的，洋洋洒洒几页纸，表达了担忧、关心、抱怨与……挂念，只是十五岁的青少年，措辞与表达不如记忆里的坦率与成熟，带着青涩的别扭。信的最后，是对自己可能收不到信的担忧，以及一串号码和一个MSN账号。
　　盯着信头亲昵的“阿妹”二字，少女的目光渐渐迷蒙空茫，一个名字从舌尖悄然滚落：“魏然……”片段的青涩记忆从尘封的岁月被挖掘出来。

　　抱着往事辗转一夜后，夏无争揣着信件赶往神奈川，然后又踌躇不定，到开学前一夜终于登上MSN，发送了好友申请。
　　当时魏然不在线，让女孩一时松了口气。然后在有意无意地忽略下，开学的第一周都快结束了，她才猛然想起一位故友在等待着自己的消息，小小内疚着，打算当晚就上线，不料计划不如变化快，一个突如其来的、令女孩略感诧异的求助电话，让她再度忘掉这件事。

　　周四的黄昏，夏无争在公园锻炼完身体，正要回公寓时，忽然接到竹宫美奈子的来电，电话那头，一贯温柔的嗓音此时显得凌乱，被强压下的哽咽声中是些许的歇斯底里。对女生想到自己感到微微不解，但她更有些担心对方此刻的状况，无论如何，这位安静的女生是把她当做可信任的朋友啊。青春期的女孩，有时候一个冲动、一个失误，搞不好会犯下一些日后会后悔无比的糊涂事。
　　从女生嘴里撬出她现在的位置，夏无争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穿过喧闹的酒吧，冷硬地逼退搭讪的青年，终于在女厕一个狭小的隔间里发现了哭得近乎晕厥的女孩。
　　将一个情绪激动中的人，带出这样嘈杂吵闹的环境，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夏无争并不如她外表给人感觉到的羸弱无力，她的手劲与力气足够抱起竹宫这样小巧的女孩，终于在十字路口拦下了一辆出租。

　　回到公寓，将睡着的女孩放上客房的床上，夏无争松了口气，为女孩拉好了被子，感觉到身上汗湿的衣服黏贴着皮肤，十分不舒适，便难以忍受地进了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
　　换好浴袍后，少女一边擦拭着长发，一边走到阳台上，欣赏着神奈川的夜景。望着幽黑的天幕，陡然想起还未通知竹宫的家人——看情形，客房里的女孩今晚是不可能回家吧！
　　微觉苦恼，夏无争并不知道竹宫家的电话，在她还在犹豫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时候，手机再度响起了，拿起电话，看着来电显示，不由疑惑：柳莲二？
　　她的通讯簿里，人名寥寥，除了近藤一家，就是几个能说上话的同学，但一般除了小林与水濑会偶尔发条讯息，基本没有其他的电话往来。

　　“摩西摩西，我是夏无争。”
　　“夏桑，”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仿佛透着某种担忧，“先前在路上看到两个人，好像是你和竹宫桑，刚刚打你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话语忽然一顿，似是斟酌着如何问出口。
　　少女忽觉地一种暖意，在少年提问前，微软着嗓音：“我们没什么事，美奈子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回家罢了。劳你挂心了，柳君。”
　　几秒钟的沉寂，那头轻轻地应了声。
　　“啊，”夏无争扬起语调，“话说，柳君有竹宫家里的电话号码吗？”数据男的资料一贯是强大的，“美奈子睡着了，我怕她家人担心……”
　　“有的，稍等。”
　　顺利地拿到竹宫宅的电话，少女心情顿时轻松了，浅笑着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了，柳君。”不只是替她解决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也是为了对方那份隐藏的关心——所以说，柳莲二其实也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少年啊。

　　“不用客气，夏桑，”少年的声音清雅动听，“我给你的资料，并不是义务性的。”
　　“啊？”少女一时怔忡。
　　“任何数据的获取都是要支付代价。”电话里的语气依然是冷静淡然。
　　夏无争顿时反应过来，失笑：少年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已经给了她所需要的资料。不过……
　　“所以，柳君需要我付出什么？”少女从容以对。
　　“关于夏桑的数据还有许多空白，”是数据男对一切数据的执着，“如果不介意的话，夏桑可以为我完美这份数据。”
　　忽觉得有些好玩，夏无争嘴上回应道：“柳君，我只是问你要了一个电话号码……何况，我不认为我的数据有什么值得收集的。”
　　是婉拒。
　　少年沉默了几秒后，没有回应女孩后面的话语，道：“那么等价交换，夏桑的MSN是多少？”
　　夏无争微愣后，没有再故作保密。实际上，自从与柳莲二逐渐有了接触后，对方给她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完全不再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概念了，而且，相较于小林几位女孩子们，男生沉着淡然的姿态，倒是给她一种平等相交的感觉。所以MSN、电话号码这些资料，也没必要藏掖着，这些本来就是用来与人交流的。

　　致电竹宫家，说了一通解释，少女安心做起自己的事情，感觉忘记了什么，一时没记起也就先放下了。到次日一早竹宫美奈子清醒后，她才弄明白昨天的前因后果。
　　大概就是女孩子与外校男生谈起恋爱，相处后发现不适合，竹宫是个传统文静的乖乖女，对方却是个喜欢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于是自然地闹着分手。女孩子到底付出了真情，是心软的，在男方的祈求下，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随后是一通狗血，直到昨天女孩被男孩带到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男男女女们好一番闹腾，完全把她给吓着了，一时惊慌失措哭闹着躲开来。
　　一身凌乱，不敢回家，又担心同龄朋友的异样眼神，竹宫美奈子想起了夏无争，不算久的相处，让她感觉到少女的可靠体贴，自觉走投无路，便只能尝试寻求对方帮忙。

　　夏无争暗自叹息，看着女孩哭咽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就先待在我这里吧。”眼见着到了平常上学的时间，想了想说道，“你今天的状态不佳，我帮你请个病假吧……”犹豫了片刻后，又道，“恋人间的事情虽然外人不好干预，但是如果你想好了，还是和对方断干净吧！”
　　到底都还是初中生，断了关系后，时间久了，一切自然会过去的。
　　“我已经想好了，”女孩抹了抹眼泪，“不会再和他有来往了。”
　　“虽然一时间很难受，但一切都会好转的。”夏无争放缓语速，轻声安慰，“不用担心，你还有很多好朋友，直美她们都会理解你的。而且，还有我呢！”
　　她不是乐于助人的好人，只是面对这样真心把自己当依靠的女孩，在对方惊慌失措地伸出求助之手时，也不可能断然推拒。这种事情，对于心智与情感都尚显稚嫩的花样女孩，确实是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麻烦，但对于她，并不算什么棘手的问题。
　　少女最后一句肯定的话语，让竹宫美奈子顿时心安了不少。她擦拭着泪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无争酱，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无争摇头，又是一番嘱咐后，才换上校服与背包，离开公寓去学校了。

　　到了学校，先到唐泽老师那里帮竹宫请了假，然后和风纪委员与班长说明了下情况，夏无争便开始了一天循规蹈矩的学院生活。因为记挂着寄住在公寓的女孩，她在结束部活后，便没有按日程赶去东京。
　　走到公寓外的公园时，少女远远地就见到几个机车少年，堵在了一个女孩的面前，认出竹宫美奈子后，她狠狠地拧了一下眉头，快步赶了过去，然后凛然站到女孩身前，将对方紧扼着女孩的手臂挡开，手上故意加重的力道捏得男孩失声痛呼。
　　男孩在夏无争冷冽的姿态下，讪然收手，那隐晦的威胁让他打消了念头，随即在同伴们嘲笑的嘘声中，狼狈地骑车离开。
　　轻拍了拍被吓到的女孩，夏无争转头看向相继奔驰而去的少年。最后离开的男孩，身形魁梧高大，彩色长发不羁地披在脑后，骷髅形耳坠诉述着张狂叛逆，在发动机车的霎时，他忽然转头，迎着少女的视线，嘴角扯开一个肆意的弯弧。
　　男孩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神态，夏无争只是冷然看着，不畏不惧。

　　“没事吧？”等人都走了，她低声问着身体瑟缩的女孩。
　　竹宫仰起头，忽地笑了：“我没事，无争酱，你好厉害。”表情与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崇拜与赞叹。
　　少女不由莞尔，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但这样也不错。
　　“我已经想好了。”女孩经过这一事，仿佛变得果断与坚强了，“以后不会再与他来往了。”说着，她调皮一笑，“而且我估计啊，他也不敢再找我了，刚才他被无争酱吓得不轻呢！”
　　夏无争摇头微笑，问道：“那么，今天是留在我这，还是有别的打算？”
　　“回家。”竹宫面露愧疚，“昨晚一夜不归，爸爸妈妈很担心呢，今天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我的情况。”
　　也好。夏无争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对女孩说道：“那么，走吧！”
　　“哎？”
　　“我送你。”毕竟女生才经历了这番事情，心里的不安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去的，何况天黑了，让对方一个人回家确实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