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陆小凤）一曲拭忧》漂舶

6、第五章

　　1.
　　苏绾墨在燕柒霜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对整件事都失去了兴趣。

　　她本来就是那种难以捉摸的个性，会突然便对某件事产生无与伦比的兴趣，然后又会在某个奇怪的节点上突然的觉得整件事都很无趣，产生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趣的疑惑。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她插手这件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听阎铁珊把话说完，否则简直就像是在看一本撕去了结尾的话本，或者说书人在说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之后一去不返。

　　现在阎铁珊把话说完了，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至于那个丹凤公主，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没有说谎？苏绾墨一点也不想知道。

　　陆小凤是相信她还是相信阎铁珊，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当她说出“既然无事，我便先走了”的时候，也是真的想走的。

　　既然她要走，那么燕柒霜肯定也是要和她一起走的——燕柒霜理所应当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在苏绾墨看来，这件事情其实就应该到此为止，之后便无论是和她还是和燕柒霜，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但是有人拦在了她们面前。

　　西门吹雪。

　　白衣剑客微微错了错脚步，停在了苏绾墨和燕柒霜面前。

　　燕柒霜面色微怔，然后便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秀气笑容。

　　“啊，再战吗。”

　　粉衫姑娘抬手便握住了背后负着的长剑，身上的气质立刻便改变了。

　　还是文秀的笑着，但是那种让人背后寒毛根根竖起的气氛，毫无疑问是杀意。

　　2.
　　苏绾墨在替苏少英施针。

　　燕柒霜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月光混合着桃花的香气被夜风送进来，窗台上洒着细碎的花影，低头执针的苏绾墨侧脸忽然便显得无比柔和。

　　没有了那种漫不在乎心不在焉，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显得非常的温和，非常的……悲悯。

　　这是一种大多数万花弟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同时他们的悲悯中又时常带着一丁点儿的讥讽，一丁点儿的愤世嫉俗。

　　这是燕柒霜最早熟悉的苏绾墨，她所熟悉的苏绾墨时常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的心肠那么软，软的简直让她担心她该如何在离开了万花谷这个世外桃源之后生存下来。

　　不过苏绾墨也没有让燕柒霜担心太久。

　　她本来就像燕柒霜的姐姐，原本是温柔又善良到让她担心，后来就变了，变成了现在强硬又恣意甚至有些冷酷的模样。

　　在江湖上，还是心肠硬一点的人活得久一些。

　　燕柒霜更喜欢现在苏绾墨，但她偶尔也会非常怀念初识苏绾墨时那个笑的如同三月春色中带着阳光温度的杨柳风一般的万花女子。

　　也许是她的视线在苏绾墨身上停留了太久，苏绾墨抬头看了过来，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凌凌的仿佛养在白水银中的两丸黑水银，燕柒霜忽然便觉得有些心虚，颇有些讨好的对她笑了起来。

　　苏绾墨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道：“还晕吗？”

　　燕柒霜缩了缩脖子道：“不晕了。”

　　苏绾墨道“知道我为何要迷晕你吗？”

　　燕柒霜道：“……大概明白。”

　　苏绾墨非常安静的看了燕柒霜一会儿，忽然叹息道：“我明白你争强好胜，但你和西门吹雪不同。”

　　苏绾墨顿了顿道：“西门吹雪本身就是剑，一生追寻剑道，以命证道也是求仁得仁，但你只是练剑，爱剑，剑对你来说只是凶器，而不是道。”

　　燕柒霜轻轻皱起了眉，苏绾墨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柔声道：“我并没有说若你们二人相拼燕七你一定会死在他的剑下，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他的道陷入危险，一点也不行。”

　　燕柒霜抬起头来，恰好看见苏绾墨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心里忽然就软了。

　　苏绾墨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她，燕柒霜想，她不曾见过早些年每日里除了练剑便是擦剑的燕柒霜，那些杀意和憎恨还有对变强的渴望融合在一起沉沉的覆在了她那对好看的本应是用来剑舞的双剑上，让那对剑的剑刃渐渐从雪白变成了乌沉，而随着年岁的积累，煞气渐渐被收拢在了窄薄的剑身之中不再透出，让苏绾墨错觉她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七秀小姑娘。

　　不知何时起，燕柒霜发觉自己开始变得像野兽，像厉鬼，她渴望鲜血的味道，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如果给她机会她会毁灭一切，破坏一切，包括她自己。

　　燕柒霜不希望苏绾墨发现真实的自己。

　　像这样因为担心她而把她在和西门吹雪真正对上之前迷昏带走的苏绾墨，很好。

　　3.
　　苏少英伤的并不重，清晨便醒了过来，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更是惨白的没有丝毫人色。

　　他茫茫然的看向桌边以手支颐漫不经心翻着书卷苏绾墨，忽然道

　　“为何救我？”

　　苏绾墨懒洋洋道：“大概是看你不算太讨厌。”

　　苏少英苦笑起来，只听苏绾墨又道

　　“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随口一提，若不是燕七剑快，你也还是死了。”

　　苏少英苦笑道：“那我便也谢谢燕姑娘了。”

　　苏绾墨抬起头看他神色，忽然道：“你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她不待苏少英回答便继续开口道：“活着有何不好？你看世上这许多美好的事物，有些人想看却已经看不到，而你还能在这里后悔活下来，难道不觉得有些对他们不住？”

　　苏绾墨执起紫金烟斗慢吞吞的呼出一个轻飘飘的烟圈，仿佛意味深长道：“我今日接了一个帖子，说独孤一鹤已经到了珠光宝气阁。”

　　苏少英脸色忽然就变了，他本来病怏怏的靠在床头，疲倦又茫然的模样，在听到独孤一鹤这个名字时却突然活了过来一样，他慢慢抚平衣上的皱褶，脊背忽然便挺得很直很直，只听他轻声道

　　“多谢苏姑娘教诲。”

　　苏少英低着头道：“我既有勇气面对西门吹雪，自然……也是有勇气面对家师。”

　　苏绾墨抚掌笑道：“不错，你既然已不怕死，自然也不怕活下去。我听说独孤一鹤年纪已经不小，而他又待你极好？”

　　苏少英极慢极慢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