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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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萧秋雨死了，他临死前只说了三个字
“青衣楼。”
准确的说，并不是说。
他的喉咙已被割断了一半，只能发出仿若野兽的嘶吼，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三个字，是他用血写下来的。
用他血肉模糊的手，蘸着自己流出的血写的。
陆小凤去追丢下萧秋雨的马车回来时，他已经气绝身亡，而花满楼则对他摇了摇头——萧秋雨除了这三个字，再也没有留下别的线索。
陆小凤沉默的看着桌上的银钩，勾魂手的银钩上系着条黄麻布，上面用鲜血写着，“以血还血”。
银钩在闪闪发亮。
陆小凤忽然抬起头看向燕柒霜，一字一句道
“燕姑娘，方才，你是否有能力救下萧秋雨？”
燕柒霜眯了眯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只听她用她特有的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语气道
“我不能。”说罢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继续道，“他已伤成那样，为何陆大侠觉得我能将他救回来？这话，陆大侠去与活人不医的苏神医去说还比较合适。”
燕柒霜仿佛真的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好笑，脸上竟真的浮现出一个微笑，花满楼却是听闻“活人不医苏神医”时，微微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
“……只怕苏姑娘也是无法可想的。”
这下愣住的，却是燕柒霜了。
只见这一直以来都是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粉衣衫姑娘忽的便失去了之前那从容不迫的模样。
“这里真有……活人不医苏绾墨？！”
2.
苏绾墨当然不是真的活人不医。
她还没想过要抢了她师兄裴元的名号，更何况，师兄与她还真是不那么相同。
裴元活人不医，他曾说过，“万花医术乃是寻求医术的至境如果像那些俗家医生一样，那我谷中不是成了市集一般？这些人的病，自有那些平常医生理会，我们自不能断了天下医者的生路。”而苏绾墨活人不医，则是真的不想医，就拿了师兄的话堵人口。
裴元心存慈悲，而她自己，则早已是心冷如铁了。
想弃离经一脉，却又放不下曾与师父发下之誓，继续执针，胸中怨愤则是到底难平。
苏绾墨看似潇洒恣肆救想救之人，杀想杀之人，然而个中滋味，却只有她自己才知。
不过苏绾墨现下心情却是很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在这山青花欲燃，晴空碧胜蓝的江南春色里，又有什么烦恼是不能抛下的呢？
手执一碗竹叶青，坐在这临湖的酒楼上，一边剥几只虾子，一边叨上几筷子宋嫂鱼，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活，更让人满足呢？
于是苏绾墨快快活活的喝完了桌上的酒，打算再要一壶。
苏绾墨爱喝酒，也能喝酒，她虽然是个看上去气质文雅的姑娘，喝起酒来却是千杯不醉，甚至连脸都不会红。
然而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认为，一个姑娘喝了这么多，就算面上不显，也一定是喝的晕了头，转了向，什么也不知道了的。
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一个姑娘会酒量这么好。
原本在他们的认识里，喝酒就是男人的事。
女人，怎么可能有酒量呢？
“这位姑娘，春色正佳，姑娘却为何对酒浇愁呢？”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走到了苏绾墨的桌边，他面容十分英俊，穿着一身薄绸青衫，裁剪的很合体，腰上悬着一把长剑，鞘上镶着龙眼大小的明珠，看上去正称得上是位翩翩佳公子。
苏绾墨连头都懒得抬，一翻手腕一仰脖子，一碗酒便喝了下去。
“不知姑娘何事忧心？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姑娘不若一吐为快。”
这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竟是坐在了苏绾墨的对面。
苏绾墨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容，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她也确实笑出了声来。
“这位公子，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苏绾墨凤眼微微眯起，熟悉她的人便会知道，这是她有些不悦了的表现。
对面的年轻公子明显愣了一下，苏绾墨向桌上丢了一锭银子，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提气一跃，竟是从窗口跃了出去。
“我最讨厌的，便是在我喝酒时唧唧歪歪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人。”
余音未落，苏绾墨已然登萍渡水，轻飘飘的落到了对面岸上，忽然就连人影都已看不见了。
3.
夜很静，夜凉如水。
柔亮的月色如水一般从云间流泻下来，夜风吹动着窗户，送来了窗外桃花醉人的芬芳。
苏绾墨坐在窗边，一手执着一支雪白竹笛，另一手纤长的指间则是夹着一张请柬。
请柬写的很简单，却很客气，客气到让苏绾墨觉得如果不去赴约，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苏绾墨叹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有时候作个有些名气的人，实在是不自在极了。
她将雪凤冰王笛送到唇边，略略吐气，悠扬的笛声便响了起来。
曲调倒是着实不错，只可惜吹奏之时凝结在笛中的冬玉寒气也散了出来，以苏绾墨为中心方圆十尺的地面上竟是生生结了一层薄冰。
一曲奏罢，苏绾墨终于抬眼看了一眼送帖子来的面色苍白却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她眯着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便笑了。
“冷吗？”
“医仙此曲如泣如诉，不绝如缕，只可惜却太过凄清了。”
青年面容平静的看着苏绾墨，看不出丝毫恼怒，苏绾墨注视着他，慢慢的弯起了眉眼。
“启程吧，去珠光宝气阁阎府。”
4.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苏绾墨眯着眼睛，将紫金烟斗凑到嘴边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
水阁之中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霍天青实在是位想的很周到的人，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直到方才，苏绾墨才知道这个面色苍白容貌英俊的年轻人原来叫做苏少卿。
苏绾墨并不喜欢那位在武林中享名已很久的马行空，却并不是太讨厌苏少卿——虽然她也一直对苏少卿并不怎么客气。
但苏绾墨确实觉得，苏少卿是个还算有趣的人。
苏少卿很年轻，懂得却很多，也并不会拿肉麻当有趣，似乎也很宽容洒脱。
苏绾墨悠悠然又抽了一口烟斗，她在这水阁中已经呆了不算短的时间，但筵席还是没有摆上来。
霍大总管请的客人似乎不止她一个。
水阁外忽然传来了声响。
苏绾墨懒洋洋的抬起眼帘，只见霍天青领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人，而另一个则穿着一件鲜红如血的斗篷，他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看上去聪明而敏捷，他时不时会伸手摸一摸唇边，仿佛非常的不适应一般。
只听霍天青道
“陆公子，花公子，请。”
苏绾墨笑了，她想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5.
陆小凤并不是一个容易吃惊的人。
他一生中见过太多奇怪的事，奇怪的人，然而他在见到珠光宝气阁水阁中的黑衣女子时，还是猛地站住了脚步。
那是个容貌很美的女子，但让陆小凤露出奇怪神色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还清楚的记得燕柒霜的装束，那是一身粉色的长裙，领口微张如盛开的花朵，袖子很宽，缀着金色的流苏，行动间摇曳生姿，裙下时不时露出微翘的的粉色靴尖，她的头发大部分披散在脑后在发尾束了起来，只是分出两绺用缀着扇子模样饰物的簪子松松挽起，颊边有散下来的碎发，看上去那温婉极了。
面前那个黑衣女子的装束，除了颜色和饰物，和燕柒霜几乎一模一样。
只见那黑衣女子站起来，手中的紫金长杆烟斗慢慢悠悠的转了个圈，她动作懒散而随意，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写意洒脱的味道，分明是个女子却微妙的让人想起名士风流四个字来。
“花七，好久不见了。”黑衣女子凤眼微眯吐出一个烟圈来，“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你小时候缠着要糖吃的苏姐姐。”
6.
陆小凤的脸色很奇怪。
他面色古怪的看向花满楼，仿佛是在疑惑他缠着面前这个黑衣女子要糖吃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苏姑娘……”
“花七，叫姐。”
“……苏姊……”
陆小凤简直说不出话来，他直愣愣盯着花满楼，简直像是要从他侧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他敏锐的发现，花满楼的耳尖隐隐有些发红。
黑衣女子眼中掠过促狭，一把捉住花满楼的手腕按住了他的脉门，陆小凤神色一凛，却只见黑衣女子又随手把花满楼的手腕抛开了，道
“脉象来看，我说的那后遗症，花七可是习惯了？”
花满楼闻言一愣，便微笑道
“苏姊妙手，七童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黑衣女子闻言便凤眼微眯的笑了起来，陆小凤不知怎的竟忽然觉得她眉眼间流出了几分悲悯的意味，他忽然便想起了一个人来。
花满楼幼时为铁鞋大盗所毒害，双目失明，花家遍寻名医却终究无法，然而在花满楼十六岁那年，事情却忽然有了转机。
一位来历成谜的医者就那么轻轻巧巧轻轻易易的为花满楼扎了几针，瞎了许多年的花家七童便重新见了光亮，只可惜毒素沉疴体内过久，花满楼眼部经络已尽数萎缩，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正常人的视力，终其一生他能看到的或许也只有模糊的色块和刺目的眩光。
那位原本无名的医者便是在这之后慢慢的为人所知的——无常医仙，苏绾墨。
苏绾墨长居秦岭青岩深处药谷，独自一人结庐隐居，极少出入江湖，但她一手回春之术精妙非凡枯骨生肉，向她求医之人络绎不绝，然苏绾墨性情极难捉摸，兴起之时不受一分一文不求一丝一毫为人医治，但多数之时却是常向求医之人立下匪夷所思的条件，最近的一条，便是——活人不医。
7.
天色已然很黑了，水阁之中却依然明亮如昼。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四壁却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客人已经齐了，筵席却依旧没有开始。
此时陆小凤正在和苏绾墨讲他遇到的奇事，性格古怪的医者面上虽漫不经心，眼神却始终不曾移开，显然是听得很认真，陆小凤眼光扫过她裙裾之下隐隐露出的黑色翘头靴尖，只觉好奇心作祟的心如猫抓，他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道
“说起来前些日子与我和花满楼同行的那位姑娘在道别时言明要去找苏姑娘，不知苏姑娘是否见到她了？”
苏绾墨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来，只听她道
“与陆小凤同行的姑娘，必定是容貌秀丽，只可惜这一路来扰了我行程的，却大多是些不识趣的男人。”
陆小凤后颈一凉，只觉苏绾墨说起男人二字时目光若有若无的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说扰了她兴致的就是像他这种男人。
“看来大约是与苏姑娘错过了，只可惜燕姑娘似乎很是仰慕苏姑娘，一身衣衫饰物，竟像是比照着苏姑娘做的呢。”
苏绾墨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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