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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art.02.孽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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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没有那个人的骚扰,郁思远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睡得正香,就被座机的响铃声吵醒了。郁思远睡眼朦胧地拿起电话听筒,发现居然是近两月没跟自己联系的母亲。
“思远,听忠伯说你回家来读H大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母亲梅丽的声音夹着明显的失落,郁思远小时候喜欢哭闹,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变得安静孤僻,不喜欢和她这个母亲交流。梅丽知道再婚让自己总是忽略这个和前夫生的儿子,她的心里愧疚过,这种愧疚却也不长久,总是会被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因为H大是我更喜欢的生物科学专业,机不可失就急忙转学回来了。”郁思远语气平静,和那个人的纠缠被忽略或者说是刻意隐去。
“你这个孩子总是注意大,罢了,你也大了,我是越来越管不了你了。”作为母亲,对于孩子的亲近总是存着期待,但是这个大儿子总是不如小儿子贴心,女人的话语中难免抱怨。
“回家也好,有忠伯照顾你,我和你翁叔叔都放心……”母亲的唠叨从听筒的另一段絮絮叨叨地传来,郁思远只是平静地回答“是”、“好的”,这样简单又木讷的回应,并不符合一个母亲对于乖巧儿子的期待,所以在唠叨了一段时间之后,母亲终于无奈地挂了电话。
郁思远放下听筒,表情平静,也许多年之前哭闹的时候还会有所期待,这些年却早把这种期待消磨殆尽。父亲早逝,母亲带大他并不容易,所以对于母亲组建新的家庭这件事情,郁思远并不反对,却不代表在被忽略之后还能再有热情回应。
“思——远——”重新躺会床上埋头大睡的郁思远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在听到这熟悉的呼唤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十多年的相处,郁思远对对方的底限清楚不过,只要他愿意,总是能在不惹怒对方的情况下尽量舒坦些。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郁思远感觉温暖的被窝温度骤降,正待抱怨两句,那人就像一只大狗熊一般把他抱住。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不似花香的恬淡清新,反而带了一丝血腥气,显得魅惑又妖异。郁思远才反应过来这人昨日根本没有出现,加上这人染上的从未闻过的香味,郁思远不免升起几分好奇心。
“你昨日……”郁思远刚刚开口,一声低沉的轻笑就从头顶传来,那人亲昵地蹭了蹭郁思远柔软的发顶。“思——远——你终于肯关心我了吗?”他叫“思远”的时候总是很慢,认真端肃、字正腔圆,郁思远却不知为何听出了一种缠绵的感觉,不禁有些耳热。
“没……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郁思远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略微不自在地扭了扭,明明对方得怀抱冷得像冰块,为什么他得心里却升起一丝暖意……郁思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思——远——我很高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高兴,只是更加亲昵地抱着郁思远蹭了蹭,郁思远身体一僵,以为对方要进一步做些什么,那人却规规矩矩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郁思远这十来年习惯了和这人挤着一个冰冷的被窝,那人不使坏,郁思远就松了一口气。其实说来郁思远还是很心宽的,否则也无法和一个非人类相安无事地待了十来年。于是心宽的郁思远挣脱不开那人的怀抱,索性任由对方抱着,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
郁思远睡得正香,就听到了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少爷,您起身了吗?”郁思远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应道:“忠伯,有什么事吗?”一边问,一边起床去开门。
“少爷,您不是不想要房间里的镜子吗?我报告了老爷,今天就请人来给您把它搬出去。”忠伯一边给郁思远解释,一边给身边的两个魁梧男子打手势,魁梧男子得到忠伯的指示径直向屋中唯一的一面巨大铜镜走去,作势要把铜镜卸下来。
“忠伯,不……不用了!”郁思远有些迷糊的脑袋因为忠伯的这一串动作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赶紧阻止魁梧男子卸铜镜的动作,忙不迭地摆手拒绝。
“远少爷,您这是?”忠伯看到郁思远这反常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要知道这位远少爷之前可没少说过嫌弃这面铜镜的话,这种疑惑更加坚定了老管家想要卸掉铜镜的决心。
“远少爷,如果您担心卸掉这铜镜会被夫人责怪的话大可不必,这件事老爷和夫人都是同意了的。”忠伯想起之前夫人和远少爷为了这面镜子所起的争执,想着郁思远是不是担心被他母亲责怪,于是安慰道。
“让他们搬走。”熟悉的冰冷声音在背后响起,郁思远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以?”搬走了你是不是也被搬走了?郁思远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想法,不想镜子被搬走的心思更加强烈了些,明明不久之前还这么排斥这个人,不知为何此时居然有了不舍的感觉。连郁思远自己也并不是多么明白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矛盾不已,心早就乱了。
“远少爷?”忠伯看到郁思远莫名其妙变得激动的情绪,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少年的房间,房间的摆设清爽简单、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老人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是舍不得我吗?思——远——”那个人平日里冰冷平静的声音似乎都拔高了些,虽然不明显,但是郁思远却听出来了。那个人是在高兴吗?
最后铜镜还是被忠伯卸走了,老管家看着两个魁梧男子把铜镜搬出老宅的时候,严肃的神色松缓了许多。
郁思远看着依旧老神在在的那个人,显然那面神秘的铜镜并不是这个人的弱点所在,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不是从镜子里面出来的吗?”最后郁思远还是没有敌过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那个人。
“你可以叫我子轩,我叫翁子轩。”那个人从郁思远阻止铜镜被搬走的时候开始就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此刻更是在郁思远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名、姓,这样的转变让郁思远觉得无措且惊异,更让郁思远觉得诡异的是忠伯告知郁思远有一个叫翁子轩的人来找过他的事情。
“那次来找我的翁子轩就是你?”郁思远不是一个会把问题憋在心里的人,于是顺势问。
“是我。”翁子轩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不出现,也不曾开口说过自己的名字,现在却通通对自己坦白了。
“你知道翁琪昭和我是什么关系吗?”翁子轩显然觉得抛出来的炸弹不够强劲,于是向郁思远爆出了更为劲爆的消息。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他儿子?”郁思远说,见翁子轩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郁思远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翁家私隐。
“虽然我讨厌自己的名字,也讨厌翁琪昭……”翁子轩不知为何今日这般善谈,郁思远听着对方像是倒豆子一般对自己说着关于翁家的种种过往阴司,心中感到越来越不安,而这种不安的感觉在翁子轩接下来的话语之中得到证实。
“不过都不重要了,不管是翁家,还是翁琪昭,以后都不会存在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翁子轩的声音不再冰冷平静,反而带着一种狂暴的煞气,听到这话的郁思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人。
“你要干什么?!”郁思远心中巨震,高声喝问。
“远少爷,您怎么了?”郁思远刚刚质问出口,门外却传来中忠伯的问询声:“远少爷,您是在房间用晚饭还是下来吃呢?”郁思远闻言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
“思——远——你应该饿了吧,去吃饭吧。”翁子轩的声音又变得冰冷、平静,仿佛刚刚那个疯狂暴戾的人并不是他一般,他说完话也不待郁思远反应就在郁思远的面前消失无踪。
“你——你回来,给我说清楚!翁子轩!”郁思远还没有搞明白为何翁子轩会这般说,怎么会放任翁子轩消失,于是一时着急,忍不住吼道。
“远少爷,他在哪儿?”咔嚓一声,紧锁住的门就被擅自主张地从外面打开,平日里端肃的老管家此刻赤红着眼睛,哪里还有平日的精明干练,紧紧盯着郁思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忠伯,你说那个他?”郁思远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怎么就忘了忠伯也许并没有离开,忠伯可是见过翁子轩的人......且想到翁子轩说起来的那些翁家的过往,这个在翁家服侍了一辈子的老管家会不知道?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铜镜的方向,那里如今只剩下木质花纹的空白墙壁,忠伯顺着郁思远的眼神望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