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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01.糖耳朵(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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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熙熙攘攘很快到了新年,等到同事们纷纷告别回家过年,住在同一个大院的大孩子们开始走动得更频繁了,秦舟才恍然发现,距离陈谅不告而别居然已经一年有余。
嫁出去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回来过年了,看到宁静和林成这对新婚小夫妇就揶揄地笑:“什么时候才有小林宁啊?”林成和宁静的孩子,院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们连名字都合计好了,父母的姓凑合起来,男女皆宜,皆大欢喜。宁静羞红了脸,林成憨憨地裂开嘴笑,“快了,快了。”惹得宁静狠狠掐向林成腰间的软肉,后者笑得一脸傻样,宁静这种毛毛雨似的的惩罚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
“你家秦舟什么的事情定下来没有啊?”一个大院子里面住着,人们的感情很好,因为林成和宁静已经结婚。秦舟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院里的婶婶阿姨见到了秦母总会问上一问。于是秦母回家来就会对着秦舟问上一问:“舟子啊,有没有看上合适的啊?”
秦舟一点儿心急的迹象都没有,可是秦母急啊,她和林成、宁静的母亲都是好友,这两个老姐妹都要抱上孙子了,她家秦舟还八字都没有一撇,由不得她不着急。这样的问题这一年来时不时地就会被提起,过年的时候人多了就显得更为频繁。
“我们单位新来了个小姑娘不错,长得好,性格也爽利,要不过两天让两个孩子见见?”这是给秦母热心地出谋划策的老姐妹,还顺带目测到了对象,秦母有些心动,征询地看向秦舟。
“妈,我不急。”秦舟对于这样的氛围烦不胜烦,然而他的性向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不可能告诉心脏本就不好的秦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他也不愿意就此妥协娶妻生子,这样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那个无辜的女子,都不公平!
“我出去有点事。”秦舟实在是呆不下去,借故出了门。
腊月的H城,很是下了几场大雪,厚厚的积雪被扫来堆在了路旁,邻家顽皮的孩子堆的雪人在积雪的映衬下摆出大大的小脸。秦舟呼出的气全变成了白雾消散在空气中,秦舟捧着手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他从小就不喜欢戴手套,嫌弃它束缚得慌。看了看四下红彤彤的的夜景,一派过年的喜庆景象,然而秦舟的心憋得慌。
秦舟出了院门,一出巷子就被人拉倒了一边,掌心熟悉的纹理和温度,秦舟不用抬头,就知道那是谁:“陈谅,你放手。”秦舟低声斥道,被陈谅握住的手心很快就出了汗,只是无论秦墨怎么用力都挣不脱。
“你放手。”
“不放。”
“陈谅,你不要这么幼稚。”
“秦舟,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哪里错了?我要原谅你什么?”
“秦舟,我爸不是调去W市,他是进去了。”
“……”
秦舟想象过很多关于两个人再见的情景,却惟独没有想过这种。对于陈谅的父亲,那个永远一脸严肃的男人,说实在的秦舟并没有太为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秦舟和陈谅在一起之后。虽然秦舟并不认为两人在一起有什么错,见了陈父还是会心虚。
陈谅的父亲,这个入赘陈家的男人,秦舟此刻也不知道该对着陈谅说些什么。无疑陈父是一个仕途为首的男人,不然也不会选择入赘陈家,这样的选择虽然给陈父带来了短暂的收益,陈家的人脉都由他继承,然而也注定陈父将会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时代在变,人心在变,然而有些选择依旧会为人所不齿。
以秦舟了解得讯息来说,这个男人被秘密带走双规的事实并不令人震惊,然而他是陈谅的父亲,即使陈谅和他感情不好,即使他已经决定和陈谅做个了断。他还是依旧没有办法完全对着陈谅狠心,秦舟深吸了一口气。
“陈谅,你放手,我们重新找个地方说话。”在这里拉拉扯扯,总是不好,况且陈谅的情绪不大正常。
“你不走?”
“我不走。”
大过年的,大多数人都回家去过春节去了,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空旷的街道,秦舟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缓冷峻。
“你想说什么,说吧。”
“秦舟,我想你。”
“就只有这些吗?”秦舟下车打开车门,那你可以下去了。
“秦舟,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陈谅的声音很委屈。
“陈谅,我记得你姓陈,不姓聂。”聂是陈谅父亲的姓氏。
“秦舟,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被曾经最为亲近的人从背后抱住,温暖的怀抱让秦舟很想就此沉溺下去。然而身体比思想更为迅速地做出了反应,陈谅弓着身子蹲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直哼哼。“秦舟,你要不要那么狠?”
秦舟看着蹲在地上的陈谅,这才觉得心里面憋着的那股气散了些。心情转好的秦舟笑得温文尔雅,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尖刻得紧:“陈谅,我们分了吧。”
陈谅抬起头来,愕然地瞪着秦舟:“你说真的?”
秦舟点点头,他以为陈谅又会爆发,却没有想到陈谅只是点点头,然后说:“好。”
冷场,彻底的冷场。秦舟拉开车门,“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
陈谅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想走走。”
“上来。”
陈谅:“……”
在车上,陈谅望着窗外的街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这次,我一个人去了非洲的一个部落。”
秦舟没有说话,抿着嘴,握住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稳重不过,于是陈谅没有发现秦舟的脚一直在不停地发抖,没有发现他咬得快要出血的嘴唇。
“那里的人很朴实,生活清贫,但是他们过得很开心。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我还是在那里呆了几个月。”陈谅扯了扯嘴角:“回来老头子告诉我他的秘密。我妈去年就和他离婚了,这些我通通不知道。”陈谅口中的老头子,是他的外公,和秦舟住在一个大院的陈爷爷,脾气有点顽固。
“秦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混蛋。”陈谅的眼睛通红,看了眼依旧冷静地秦舟,“其实我也觉得我挺失败的。”
“秦舟,我以后不到处跑了好不好?你……”
“蹭……”车子来了个猛刹车,秦舟拉开车门。
“下来。”秦舟说。
“秦舟,你这次玩儿真的?!”
“我没有玩儿。”秦舟突然之间觉得很累,那种经年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疲惫感一瞬间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然后把秦舟整个人淹没。陈谅爱玩,爱一个人到处走,他的世界充满了奇景,却谁也走不进去,陈谅也走不出来。秦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体谅、理解,也许陈谅也是这么认为,陈谅走得越来越远,直到不告而别……
曾经秦舟以为他和陈谅之间连着一根线,无论陈谅走多远,他都会回来。只是现在秦舟才发现,说也不会无私地永远等着另一个人,他秦舟自然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