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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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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暑过后,便逐渐入秋了。这日我们姐妹三人依然在那莲池边谈天,只是唯一不同的便是原本一池的荷花,如今全枯了,只剩下残叶枯根的。四妹一脸的不高兴,喝了一口茶,把茶杯狠狠地掷在桌上,面有怨色说:“那个皇帝是越来越过分了!上次那件事一闹,倒来了一次,之后便不再过来了!真是没把爹爹放在眼中!”说话之中带着或多或少的不屑,又哼了一声:“他以为他是谁?本小姐还不稀罕他呢?搞得他以为自己了不得一样。”
说这话时,二姐不慌不忙地给四妹的杯中续上了茶水,突然轻笑道:“我也不是一样?”说这话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那眼神使我一个机灵。又看见二姐悠悠地放下茶壶,浅笑着说:“三妹,皇上倒常去你那?”
我有些心虚地低了头。心中是七分心虚,三分愧疚。毕竟,他也是二姐四妹的夫君,被我一个独霸了,也是说不过去的,又怕一时说漏嘴,会把他连累。在心中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嗯。”也不多作解释。我素来便不爱多言,又有些内敛,比不多二姐的老练事故,也比不得四妹的泼辣娇纵。这点二姐和四妹是清楚的,猜想皇上爱去我那,可能也是觉得我比较没有心机,不用多加防范,又不会闹,也是图个清静罢了!三姐妹,到谁那也是一样的,何况二姐和四妹本就不屑于他。便也不再多言,只嘱咐我他有什么动向或者是不正常之处要即使告诉贴身的嬷嬷,好及时禀报爹爹。我装作应承了。
突然二姐又开口了,这回的语气中是真真切切的不屑一顾,不同于谈起他时隐藏着的不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缓声说:“上午的时候,伏寿那个女人派人来,让咱们姐妹下午去喝茶。”二姐口中的伏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可是二姐却是直呼其名,更是一脸不屑。但也是,皇后是汉朝旧臣伏完之女,而我们却是丞相的女儿。二姐心中本就不服,凭什么是她当皇后,而此刻不满更是显露无遗。
四妹此刻也笑了,仿佛听到的是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罢冷哼了一声:“她在我们面前也敢自称皇后?哪天被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说罢一拍面前的桌子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却依然那么灿烂,带着一种可怕的嗜杀:“二姐三姐,我们会会她!”
二姐也站起身来,我也只能跟着站起来。心底却隐约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却只能跟着她们的身后一起去了。
当晚,他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我的宫中时,我正在月下吹着竹笛。他的突然出现使我吃了一惊,却见他狠狠地过了我的竹笛,血红的眼睛像极了一头被人逼急的狼。他厉声问道:“曹节,亏朕觉得你是个好人。这次皇后的事你怎么说?”
我被他夺了竹笛,却不愠不闹,缓缓地站了起来给他见了礼,嘴边却浅笑嫣然,保持着我一贯的温和语调,却不急着回答他,却反问道:“那么在皇上的认知里,什么才是好人?”眉目间写满了恬静的笑意。
他正欲开口之时,我却抢先了一步,声音里带着我一贯没有的倔强:“也许皇上你认为,忠,孝便是好人。但皇上不要忘记,臣妾姓曹。换了别人可以忠孝两全,但臣妾不可能!”说这话时,我有些微微的激动,这是一贯沉静的我没有过的激动态度。
“曹节,朕问你皇后的事情!你们姐妹三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去找皇后的麻烦,把皇后都气哭了。你们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听我这么说,他更加恼火,把我的竹笛狠狠地掷在地上,喘着粗气瞪着我。
我轻轻弯下腰拾起那支被他掷在地上的竹笛,心中苦涩,此时眼中终于有了泪珠,却努力地不让滚烫的热泪流出,蹲在原地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支竹笛,半响才轻轻开口:“臣妾若是不去,岂不是便告诉了臣妾的姐妹,臣妾一心向着皇上?”
其实我也不明白,即便是淡然如我,可是身为丞相之女,从小便没有受过一丝的委屈。可我在这受了这样的委屈之后,我竟然能如此镇定地说出真相。那个时候,我还不敢想起“爱”这个字眼。
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是久久的无语。而我也没有起身,一直蹲在原处,心中却是百转绕千回。突然一双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声音里带着叹息:“曹节,别哭了。”听他这么说,我抬起头,眼睛却是干干的,没有一滴泪水。他也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着了我,仿佛不相信我居然没有哭。
我看着眼前这双伸到我面前的手,他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正值旺年,手上却染了那么几绺细纹。可是心中还是有气,狠狠地把手中的竹笛放到了他掌心,自己站了起来,嘴里一边说着:“皇上忘记了,坏人是不会哭的。”说罢抬脚便走。胳膊却被他用力拉住,不由分说地把我拥入了他的怀中,语气轻柔而无奈:“对不起曹节,是朕鲁莽了。可是,朕真的害怕,皇后是一路陪朕走过来的,朕害怕你们姐妹随便找个理由就加害于她。”
把我拥在他的怀中,口中对我说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即便是那个女人是陪伴他度过了多少艰难时光的皇后,我心底还是感到无力和悲哀。刚才一直隐忍在心中的那滴泪终究被他的轻声细语逼了出来,滚落在双颊,炽得我的肌肤,是那般疼。他却把我搂得更紧了,话语中说的却不再是皇后。他说:“曹节,你知道吗?朕,朕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你是否会背叛朕。如若是你的那两个姐妹,无论如何,朕都会坦然接受。但换成了你,朕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眼中的热泪流得却更加汹涌。我在他的怀中艰难地抬起头,凝视着这个始终作为爹爹的政治工具的男人,二姐和四妹对他是那么的不屑,可我却倾了一颗心,再也无法回头了。
最终年底,伏皇后和她所生的两位皇子还是被爹爹借故杀死,手段之狠完全不留余地,无论是他努力求情,爹爹只一心要杀了皇后,甚至连累到皇后的族氏,都有近百余人丧命,让我感到心惊。如今偌大的后宫,也就剩下了我们姐妹三个了。尽管他一向不是好色之人,原本宫中有一个皇后两个贵人,两个贵人在我们进宫便皆被爹爹所铲除,甚至在杀董贵人的时候完全不顾她当时已身怀有孕。而皇后又在我们进宫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被爹爹迫不及待地铲除了。
是夜,我默默坐于他身侧,扬起头悄然打量着他,语气显得有些不安,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不..对不起。”竟是那么难以启齿,因为爹爹做得实在太绝,又岂是我一句“对不起”能轻易磨灭他心中的伤痕?尽管我也不喜欢皇后,却是不喜欢她能与他彼时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而我对他来说却只是个陌生人,只能静静地站在彼岸的河流悄然观望,尽管我也爱他,可是我们的距离,却一直是那么遥远。不是身体的距离,而是心,因为我的爹爹是当朝丞相曹操,而他却是汉献帝刘协。原本我以为只要有爱,那一切便都好了。可皇后的死却狠狠地提醒了我,我们无论怎么靠近,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坐在身边的他却依然没有动,而我却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