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照当楼》随风飞

33、第 33 章

　　闻言，沈夕微微呆了一下，执笛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慢慢睁大眼睛，直直盯住我看。隔了许久，方才目光一黯，垂眸，很轻很轻的叹气。

　　我见了他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干脆转了头，闭眼。因为是躺在床上的缘故，所以后来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

　　抬头，只见沈夕依然坐在床边，动也不动。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则搭在膝盖上，双眸微眯，正静静遥望窗外的景色。

　　怦怦。

　　我心头跳了跳，竟也似他一般看得入了神，将那俊美容颜细细描摹一番，然后开口唤道：“沈公子。”

　　“哎？”他猛然回神，嘴角一勾，面上便现出了温柔笑意，“你醒了？”

　　我点点头，挣扎着坐起身，整个人却晕得厉害，几乎连床板都抓不稳。沈夕见状，连忙伸出手来扶住我的胳膊，问：“你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

　　“还是先喝药吧。”摆了摆手，答。

　　“好，那我去煎药。”说着，飞快地站起身来，手指朝我一点，道，“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许乱跑。”

　　“……当然。”轻轻应了声，笑。

　　他不知道，我这会儿就算想走，也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更何况，我怎么舍得从眼前这个人的身边逃开？

　　眼见着沈夕一步步走出房门，我才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握了握拳，大口喘气。刚开始只觉得昏昏沉沉、四肢乏力，现在却逐渐疼痛了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呼吸亦变得困难。

　　应该是寒毒发作前的征兆吧？

　　虽然明知躲不过去，却又实在不愿沈夕瞧见我如今这个样子，于是咬了咬牙，摸索着从袖里寻出一根银针来，小心翼翼的扎在自己后颈的某个穴位上。

　　这么做虽然无法减轻疼痛，但可以确保我不再露出痛苦扭曲的神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没过多久，沈夕便推开房门，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走了进来。

　　我动手接过药碗，深吸几口气，很勉强的笑了笑，道：“谢谢。”随后仰了头，张嘴，将那些药灌了进去，艰难万分的咽下喉咙。

　　“喝这么快干什么？”他眼眸一瞪，急忙扑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当心呛到。”

　　“没事。”摇了摇头，轻笑着把碗递了回去。

　　沈夕白我一眼，低低的嚷：“你身体本来就已经够差了，怎么还是这样任性，一点都不晓得……”

　　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我，表情错愕万分。

　　“沈公子？”我愣了愣，问，“怎么了？”

　　“不，什么也没有。”他神色一凛，温温柔柔的笑了笑，逐渐恢复正常，眼眸却仍旧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看，声音里略带了一丝慌乱。

　　我皱了皱眉，被沈夕的古怪举止弄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个清楚，却听他轻轻的说：“别动。”

　　话落，缓缓抬起右手，就这样抚上了我的脸颊。

　　“沈公子？沈夕？”

　　我连着唤了几声，他却完全不理会，只无比专注的望过来，黑眸幽幽暗暗的，情深似水。修长的手指从我眼角划过，动作极轻柔，指尖却是冰凉冰凉的，似乎正在发抖。

　　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片刻之后，到底还是往后退了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放眼看去，那双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无暇，掌心里却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我的血。

　　微微怔了怔，顿觉一阵恍惚。

　　血是从眼睛里流下来的，可我为何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了，因为那根银针关系，已经失去了知觉。

　　想着，抬手往嘴边一抹，果然又瞧见了红色的血渍。

　　七窍流血。

　　难怪沈夕刚才会这样惊讶。

　　身体内的疼痛还在继续，但我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提起袖子来往脸上胡乱一抹，笑说：“沈公子不必紧张。我刚刚才喝了药，多少会有些反应。”

　　“是么？”沈夕低低喃一句，面容僵硬，显然并不相信。

　　我闭了闭眼睛，默然无语，实在不知该如何骗他。许久，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沈公子，其实我……”

　　“停！”沈夕挥了挥手，突然打断我的话，“不用多说，我已经清楚了。”

　　一边说，一边以手遮脸，软软的倒了下去，整个人就这样趴在床沿上，再不动弹。

　　我自然又被吓了一跳，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最后只得开口喊他的名字：“沈夕？”

　　“不要紧，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有点……”声音一下就哽住了，说不下去。

　　“既然没事，那为什么要把你的脸藏起来？”

　　静默。

　　等了好久，才见沈夕转了转头，闷闷的答：“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心头突得跳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就算再怎么疼痛难忍，我也从来不愿在这个人面前现出痛苦的表情，他当然……也是一样。

　　思及此，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发顶，道：“沈公子，你当真不愿意抬头？”

　　“不要！”他大喊一声，嗓子仍是哑的，“只有这一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

　　“唔，那还真是可惜。”

　　“啊？”

　　我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缓缓拨开他颊边的黑发，倾身向前，低头，轻轻吻了上去，柔声道：“在我眼里，沈公子的容貌……从来都是天下无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