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照当楼》随风飞

22、第 22 章

　　直到台上的花魁又弹了一支曲子，我才终于回过神来，呼吸渐渐平稳。转眼望了望那容颜清秀的女子，依旧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奈何沈夕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跑来跑去，害得我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于是低低叹一口气，也跟着挤出了人群，缓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好不容易行到了门口，却又忍不住朝隔壁张望一番。

　　灯亮着。

　　沈夕应该是已经回房了，只是这么晚还不休息，对他的身体不好。

　　思及此，一双脚竟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上前几步，在他门前立定。然后抬起手来，刚打算敲一敲门，却又停住了，迟疑不决。

　　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提醒他早些休息，还是为了……寻一个见他的借口？若是后者的话，岂非证明我也对他存了那种心思？

　　一时间，心跳如雷。

　　我急忙闭了闭眼睛，一咬牙，掉头欲走。却忽听房里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沈夕？”

　　我吃了一惊，伸手去推房门，身后却有人轻轻唤了一句：“公子。”

　　又是那位花魁。

　　她此刻换了一身素雅的衣群，脸上的妆也淡了许多，瞧起来更加肖似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只是嗓子又低又哑的，有些怪异。

　　“天色已晚，公子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我没有开口应话，只是直直盯住她看，试图从那张面孔上看出些什么痕迹。十多年过去了，那张脸却几乎丝毫未变，我原以为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瞧见的。

　　“公子，”那女子掩唇笑了笑，又问，“你没事吧？”

　　“没什么，”摇头，道，“只是姑娘长得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所以不小心看呆了。”

　　“喔？是公子你的心上人吗？”

　　“不，那个人并非女子。”但他当初若没有死，如今该也是这一副模样吧？

　　闻言，花魁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却仍是盈盈浅笑着，柔声说：“亏我还演得这么辛苦，原来公子你早看出来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绝对不是一个女子能够发出来的。我吓了一跳，直到这时才明白，“她”……根本就是男人。

　　因而连退数步，一手扶墙，一手遥遥指过去，结结巴巴的问：“你……为什么……？”

　　“哎？你瞧得出我是男扮女装的，却不晓得我为何这么做？”他怔了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有意思！公子你若不是邪教中人，我还真想饶你一命。”

　　说罢，长袖一扬，手里竟多出了一把软剑。

　　我这才略微清醒了些，虽然依旧觉得震惊，却好歹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眼前的男人既然提到了邪教，自然就是敌非友，他会假扮花魁混进来，多半也是为了对付我们。

　　所以，沈夕……

　　我猛然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一声闷响，连忙转过身，一把推开了沈夕的房门。放眼望去，屋内的摆设仍是好好的，但已然空无一人。

　　我顿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隔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抖着声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假花魁挑了挑眉，吃吃的笑，“你很快就能见着他了。”

　　说话间，手中的剑已直直刺了过来。

　　一想到沈夕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我便根本无心再去躲闪，身上那些毒药毒粉自然更加派不上用场。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冲出来挡在了我前头，张开双臂大喊：“混蛋！马上给我住手！”

　　理直气壮，气势惊人。

　　除了墨姑娘，还能有谁？

　　然而我却被吓得不轻，刀剑无眼，只怕她会受伤。

　　那假花魁见了她，亦是惊愕不已，眼看着收不住剑势，竟往自己右臂上拍了一掌，硬生生把剑打飞了出去。那一下肯定是极疼的，他面上却并无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微微笑了笑，轻声问：“娘子，你怎么来了？”

　　“谁是你娘子了？我们根本没有拜完堂好不好？”墨影一跺脚，开口便骂，“我就说花魁怎么瞧起来这么眼熟，原来竟是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假扮的！你这次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为夫会穿成这样，完全是为了追捕邪教之人，可不是在干什么坏事。”

　　“抓人？我们今天才刚住进来，你怎么可能这么快……”顿了顿，惊叫，“你又派人跟踪我？”

　　“若非为夫特意派人暗中保护娘子，又怎么能发现邪教妖孽的行踪？若非娘子你硬要来青楼逛逛，为夫又如何有机会布下此局，轻易生擒邪教右护法？”那男人转了转眼睛，眸底全是笑意，软软的说，“所以，这一切全是娘子你的功劳。”

　　“卑鄙下流！”墨影低咒一声，弯腰，一把扯落脚上的绣花鞋，狠狠掷了过去。

　　那男子武功高强，应该很容易就能避过，却故意动也不动，任凭墨影的鞋子砸在脸上。然后委委屈屈的眨一眨眼，轻声细语的唤：“娘子。”

　　“恶心死了！杨大夫，我们走。”说着，转身拽过我的袖子。

　　却突然有黑衣人从旁边的几间厢房里跳出来，个个手执弓箭，牢牢对准我们。

　　原来早有埋伏。

　　这一回当真是进退两难，无路可走了。

　　墨影在原地转个圈，最后蹙了眉，恨恨瞪住那假扮花魁的男子。

　　那男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刻将我们抓住，他却偏偏摆了摆手，轻叹着说：“谁都不许放箭。”

　　“我家娘子细皮嫩肉的，若是不小心受了伤……”薄唇慢慢勾起，眉眼含笑，“为夫我可是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