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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回哈图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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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楼上的尤蜜儿优雅的向人民招手,她又看见了比泰多王宴会上的那个魔法师。
在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里,他没有呐喊,没有欢呼,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与周围雀跃的人群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他就这样一直望着她,一直望着她,把她望得有些发毛,他的眼神好像穿透过死亡和千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讲。
她拉拉伊兹密想叫他一起看看那个奇怪的人,可当伊兹密转过头问她什么事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
……
平静幸福的日子还在继续,不料却被一则从埃及发回的消息打破。
……
一名情报官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用军人惯有的干练嗓音异常沉重地禀报道:“请殿下降罪,属下无用,执行暗杀任务失败,曼菲士还活着,现在在回国途中了。”
“嘭!”伊兹密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书房里随后陷入一片死寂。
情报官员抬起头,没有从伊兹密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被捏碎的酒杯碎片散落在地面,伊兹密曲起一条腿斜靠在座位上任凭酒水洒湿了衣摆。
良久,他才弹去衣摆上的水珠,皱起眉头缓缓开口道:“怎么失败的?在阿比西尼亚,连同涅瓦曼安插进埃及军队里的间谍,和我比泰多的间谍少说也有上百人,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赶在埃及军队前找到曼菲士?”
情报官把头磕在地上砰砰响,神情悲痛:“属下无能!传递信息的信鸽被埃及人截获,计划提前败露,还牵出了近半数我情报人员。为保大局,减小牵扯面,我们不得不按兵不动,因此大大影响了整个计划的进度,没能赶在埃及军之前找到曼菲士。在回程途中的暗杀也完全失败了,埃及军早有防范,曼菲士又骁勇善战,我们寡不敌众……”
伊兹密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坐直身子严肃道:“错失这次暗杀良机,一旦曼菲士平安回国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涅瓦曼一派?我比泰多花了多少精力来扶植涅瓦曼,不惜砸重金,散布曼菲士已死的谣言来为他造势。本可以通过他不费一兵一卒实际控制埃及,现在曼菲士活着回来了,谣言不攻自破,之前的努力毁于一旦。”
“属下该死!”
伊兹密微微眯起眼睛,面色沉重,但至始至终语气都平平淡淡:“你们知不知道这次失误直接把一个可以几个人解决的问题,升级为必须通过战争才能解决的问题?”
情报官脸色铁青,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严重至此。
伊兹密闭上眼睛,重新靠回到靠垫里,看不出悲喜,深深呼吸一口气,用平静却犹如死神般冰冷入骨髓的声音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泄露国家机密,按比泰多律法就是死罪。你们自己去司刑院领死吧。“
情报官重重把头磕在地上,额头冒出血来,他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说:“都是属下疏忽,属下甘愿受死!”
忠诚的情报官行完礼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往司刑院的方向缓缓走去……
伊兹密略显疲惫的揉揉太阳穴,良久,才对身边的侍从发话:“去传卡帕多过来。”
随后,一位军人打扮留着齐肩棕色卷发的强壮男子进到书房。他行礼过后,伊兹密才淡淡开口道:
“你立刻秘密启程去埃及,到涅瓦曼身边去,指导他战术对策。”
“臣领命!”
“告诉涅瓦曼,要么被曼菲士处死,要么迅速集结军队准备迎战曼菲士。开战的话我比泰多会暗中给与他所需援助,让他放手应战。”
“遵命!殿下!属下这就去办!”卡帕多领命起身就要走,又被伊兹密唤回来。
“还有,去调查所有经手此次秘密暗杀任务的人,情报被截获一定是有内鬼,发几条假情报,务必把内鬼给我揪出来。”伊兹密俊美的侧脸线条优美却冷静得可怕。
窗外,漆黑的夜幕上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只有深不见底的一片漆黑。
……
……
由于埃及事情生变,伊兹密很快接到了比泰多王召其回哈图沙共商国事的命令。
伊兹密和尤蜜儿的蜜月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尤蜜儿万般不愿意,至启程以来就唉声叹气,嘴撅上了天。
伊兹密没有告诉她半点有关埃及的消息,在尤蜜儿看来这不过是回宫见公婆而已,可她却没有普通人家媳妇见公婆的心情。回想起比泰多王对她做过的种种,她全身发冷,只想躲得远远的。可是既然嫁给了伊兹密,就必须接受他的家人,适应他的生活,比泰多王是不得不见的。
经过上次的事,她会加倍提防比泰多王,绝对不会单独与比泰多王见面,如果能不出伊兹密的宫殿她就尽量不出,可一想到伊兹密宫里还有一个与她同为王子妃的缪塔丽斯,她就更头疼了,缪塔丽斯在埃及暗杀她未遂,回宫后还不知要怎样对付她。看来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感觉到尤蜜儿往自己怀里钻,伊兹密用大而厚的长袍裹紧她:“冷?”
尤蜜儿被伊兹密包裹得只剩下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露在外面,她眨眨眼睛,随之大大的眼睛露出笑意:“不冷,这里好暖和。”
她在长袍底下抱紧他,整个人往袍子里一缩,完全躲在伊兹密为她撑起的小世界里,连眼睛都藏起来了。
至启程以来已经2天了,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是前一天夜里才刚下了场雪,白天雪虽停了,却比下雪时更冷,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要割疼喉咙的硬冷。
“去,跟米达文一起坐马车去。”伊兹密勒紧手中的缰绳,马儿放慢脚步。
“为什么?!”尤蜜儿像鼹鼠一样从伊兹密的袍子里探出一双不悦的眼睛。
“待会要翻越雪山,跟我一起骑马太冷。”伊兹密的语气不容抗拒,“别任性!去坐马车去!”
“不去!这里就很暖。”说完尤蜜儿又懒懒钻回伊兹密的大袍子中,然后又探出头来补充一句:“有我做你的小暖炉不好吗?”
伊兹密叹口气,无奈失笑,抱着尤蜜儿的手臂往上紧了紧,微微调整了一下她在他怀里的位置。
伊兹密策马到高处,对身后长长的队伍大声呼喊,声音英朗,中气十足:
“马上就要翻雪山了!大家保持队形!小心防寒!要注意道路两旁冰雪滑坡!”
伊兹密说话的口中因寒冷而冒出团团白雾,长长的睫毛上也凝结上一层白霜,让他精致帅气到不真实的五官竟多了几分如冰雕一般的冷艳;黑色的头巾上系着蓝白相间的头绳,头绳长长的垂在脑后直至脚踝;头绳中央——额前靠上的位置镶嵌一颗闪耀神秘光芒的明亮蓝宝石;质感厚重的黑色头巾下有长长的银发露出来;银发被寒风扬起,融进漫山遍野的雪白当中,气质尽显高贵、冷艳,深邃。此刻,他看上去犹如可掌控暴风雪的神袛一样美丽得让人屏住呼吸。
队伍又走了一会,伊兹密突然低头探入自己的袍子中,坏笑着扬起嘴角,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道:“给我取取暖,小暖炉。”
尤蜜儿还在琢磨他要干嘛,伊兹密冰冷的手已经托起她的脸,垂下睫毛,微张着薄唇向她嘴唇覆盖而来。
相对于尤蜜儿嘴唇的柔软温暖,伊兹密暴露在外的手和脸都是冰冷的。她被他冰冷如雪的吻冻得一个激灵,他的舌头探入她口中,如灵巧的蛇一样在滑动缠绕,掠夺她的温度。冷得想推开他,可伊兹密的吻技越发了得,已到了一吻摄魂的地步,触电的感觉从舌尖蔓延至全身,她竟如被吸血鬼逮住的猎物般,心甘情愿地让他吸取温度。
长长的队伍沿着陡峭山势盘旋上行,山路一边的山体巍峨而峻峭,好像随时要倾压下来,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底下的河川已经冻结成冰,听不到潺潺的水流声了。雪厚厚地盖在巨大的苍松上,压弯了树枝,雪中探出的苍绿更显坚韧不拔。
山上层峦叠嶂,白雪皑皑,山下银装素裹,一片茫茫。
尤蜜儿兴奋地从伊兹密的袍子中伸出手臂:“看,那边有条瀑布被冻住了。”
“嗯。”伊兹密淡淡笑着,不着痕迹地将尤蜜儿暴露在外的手臂又裹进了袍子里。
“瀑布后面好像有座山洞,好漂亮,像座水晶宫。”尤蜜儿在伊兹密的袍子里动来动去,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最后发现还是贴着伊兹密的位置最舒服。
“这里到了夏天又是另一番风景,比泰多四季分明,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景。”伊兹密温柔宠溺地说。
还有什么比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领略四季的风景变幻更平静幸福的事情?
两人说说笑笑,路途竟也显得不再遥远,严寒也不觉得刺骨。尤蜜儿美滋滋窝在伊兹密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令她安心的味道。憧憬着两人一起慢慢老去,一起看四季变幻,感受时光流转的幸福日子……
……
到达哈图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城,城门两边是66座气势雄伟的雕像,这些土黄色的巨大雕像仿佛是由暴风神卷起的风沙凝结而成,散发着安娜托利亚大地神圣而深沉的气息。神像有的身携巨大的弯刀,头戴锥形帽;有的身着松垂的长袍,每一座雕像下都雕刻着赞美神的诗文。雕像像卫兵一样整齐排列,一直延续到城门口。
依着刚劲有力的山势而建的城池繁华美丽一如往昔,磅礴的气势震撼人心。
但想到马上要见比泰多王,尤蜜儿顿时没了观景的心情,紧紧握着伊兹密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大殿高高的台阶。
她听到周围出迎的大臣和宫人们发出“尼罗河女儿……”的议论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伊兹密过去也曾想这样带着尼罗河女儿回宫,他们在拿她跟尼罗河女儿作比较吗?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相较于尤蜜儿坦然接受别人的议论,伊兹密就显得不淡定多了,他拉着脸,用锐利的目光狠狠扫向人群,伊兹密黑起脸的样子很可怕,人们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闭嘴了。
比泰多王和王妃站在大殿上迎接伊兹密。
比泰多王妃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她的宝贝儿子。
比泰多王则一脸冷漠的望着迎面走来的两人,没有表情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父王,母后,儿子回来了。”伊兹密放开尤蜜儿的手,走上前去,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对比泰多王和王妃行礼。
比泰多王依旧冷着脸,没有说话。
王妃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走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伊兹密的脸颊:“伊兹密……”这个吻盛满了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儿子所有的思念和担忧,“你的伤势如何了?”
伊兹密一直拉着的脸在得到母亲的吻后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挚起母亲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让母亲担心了。”
米达文也扑上前去抱住王妃:“母后!米达文好想您!”
比泰多王妃摸摸米达文的头,欣慰地说:“米达文又变漂亮了。”她眼里泛着泪花,看看伊兹密,又看看米达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管眼前上演着怎样的温情戏,比泰多王始终冷冷的站在那里,眼睛却一直盯在尤蜜儿身上,看得她浑身发冷。
伊兹密很快拉过尤蜜儿,带到王妃跟前:“母亲,我给你介绍,你们见过。尤蜜儿,我的王妃。”
比泰多王妃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她身为王妃的涵养还是将担忧掩盖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母亲慈爱的眼神,她上前来微笑着抱抱尤蜜儿:“蜜儿,一路上辛苦了。”
尤蜜儿行了礼,很乖巧的叫了声:“母后。”她爱伊兹密,就该爱屋及乌,不是吗?尽她的全力来让他开心。
伊兹密和王妃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显然为尤蜜儿的一声“母后”而欣喜不已。
这时,尤蜜儿才感觉到有一道快要杀死她的目光一直灼烧着她,顺着杀气,她抬眼看到了站在一群宫廷命妇之前的缪塔利丝。
她头戴王子妃的冠冕,大红的长裙妖艳而华丽。
她一脸委屈悲愤,脸上挂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望着伊兹密。
尤蜜儿正想着要不要跟她打招呼,缪塔丽丝就忽然冲过来扑进伊兹密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伊兹密!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新婚就抛下我?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她的声音娇嗔带着哭腔,尽显小女人的妩媚。
周围所有人都被缪塔利丝这一突然的举动震住,包括脸已黑得像锅底的尤蜜儿。
其实,最让尤蜜儿生气的不是缪塔利丝娇滴滴的声音,而是她直呼“伊兹密”的名字,在这之前她都是叫他“殿下”的;而且在伊兹密面前她也不用“臣妾”这样的敬语,而是直接说“我”。这种亲密的感觉,让她如临大敌,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感觉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全身湿透,像只落汤鸡。
伊兹密表情尴尬地推开缪塔利丝:“公主,对不起。我想比泰多和格鲁吉亚在同盟上有些误解,需要以后两国共同重新商议。”
对于伊兹密十分官方的回应,缪塔利斯的热情顿时显得十分矫揉造作,还有一些滑稽,她涨红的脸上出现了羞愤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比泰多王终于发话,低沉如洪钟的声音隆隆响起,“比泰多和格鲁吉亚有什么误解?!比泰多和格鲁吉亚没有误解!缪塔利丝就是我比泰多的王子妃!”
缪亚里丝咬了咬嘴唇,委屈地向比泰多王投去求助的眼神:“父王……”
伊兹密望着比泰多王,语气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地说:“父王,我的王妃我自己定,尤蜜儿才是我的王妃。”伊兹密拉过尤蜜儿的手,“我在特洛伊册封她的消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们已经计划在暴风神殿补办婚礼。到时希望得到父王母后的祝福。”
“放肆!谁是王子妃由不得你说了算!我比泰多王不会承认她是王子妃!你出去鬼混,找替代品我不管!但不可动摇国之根本!这些利害关系还要我跟你说吗?!”比泰多王提高音量,声音如雷。这个世界上敢这样跟伊兹密说话的也只有伊兹密他爸了。
伊兹密提起一口气,与自己的父亲对峙着:“同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为什么非得联姻?况且我与尤蜜儿已经有夫妻之实,今后还会为您诞下皇孙,不管您承不承认她都已经是我比泰多王子妃了。您如果不肯承认她,就连带我这个儿子也不要认吧。”
比泰多王气得脸通红。他清楚知道自己儿子的倔脾气,但鉴于如今埃及不稳定的局势,他不得不把这口怒气憋下去。他需要伊兹密这个左膀右臂,战事在前,比泰多绝不能内部分裂,让他国捡了便宜。
像是做了很久的斗争,比泰多王才缓缓开口:“好。要本王承认她,可以,皇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有朝一日占领埃及,尼罗河女儿必须归我。尤蜜儿是你的,尼罗河女儿是我的。”比泰多王眼角闪过精光,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
本以为伊兹密会爽快的同意,没想到伊兹密直接黑了脸。
虽然尤蜜儿不喜欢他们谈论女人时像是谈论物品一样,分赃似的分你的我的,完全不顾女人的意见。但此刻尤蜜儿还是希望伊兹密爽快答应说,好,尤蜜儿归我,尼罗河女儿归你。
但伊兹密没有,他沉默在那,沉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比泰多王看着伊兹密,也长时间不发一语。
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压抑得无法呼吸。
还是米达文出来打破尴尬:“父王!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论。从特洛伊到哈图沙的路途遥远,女儿好累,想必哥哥也累了吧。请父王准许我们先回宫沐浴更衣,也好为今晚的接风宴会梳妆准备啊。”
王妃也顺势帮衬道:“陛下,待会有阿比西尼亚使者求见,还请以国事为先。先让孩子们回宫休息吧。”
比泰多王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日后再谈,回去休息吧。晚上宴会按时出席。”转身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宫女侍从们走了。
各人回了各人的宫殿,缪塔利丝住王子妃的正殿,尤蜜儿暂时没有住处,只好跟着伊兹密回他的宫殿。
两人一路无语。
今天他人种种莫名其妙的言语和伊兹密的表现,让她没来由的心慌,她以为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很了解伊兹密,可今天她才隐隐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在她面前所表现的是不是内心真正的自己,她不确定。他在想什么,每天在干什么,还在爱着谁,有着怎样的过去,她统统不知道,或是根本不想知道。
尤蜜儿心中出现一片巨大的空洞,好像要将一切光吞噬,她仿佛置身在薄冰之上,一不小心就要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