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小东邪

31、寂寞空庭春欲晚（1）

　　阳光渗入绡纱窗，在拂帘上漾出一道一道的波光，宫女子拖曳裙裾，一盏一盏烛台绕过去，吹灭了绡罩内宫灯数盏。
　　是清早的日光，微微熏淡的，似乎散着香气，却不刺眼，有些微的暖意。夜间落下的几点雪，早已被暖日消融，廊下积了薄薄一层雪底，拓了脚印在上面，此刻早已化作黑糊糊的雪水，就着阶檐，滴滴答答落下。

　　已有宫女子伺候卫子夫洗漱，喝了早茶，又进滋补燕窝，一番拾掇之后，卫子夫显得容光焕发。婉心却仍是不放心，道：“夫人，可要再宣太医令？腹中胎儿为大，总是要稳妥些，才能叫人放心呀。”
　　卫子夫笑笑：“是，宣太医令……”

　　婉心因吩咐身旁宫婢：“烦再走一遭，为娘娘请平安脉。”又道：“青天白日的，不必再秘密，若是路上遇着什么人，问起，你便答照例为诸邑小公主请脉，莫牵扯上娘娘。”
　　小宫婢温声答“诺”。
　　“慢着，”婉心道，“须知是为娘娘请脉，端的是请女科最好的太医来。”
　　“诺，”小宫女子微一谒，温温笑着，“这自然是，婢子这些个还是懂的。”
　　“那便好。”

　　卫子夫神色凝重，向婉心招了招手，婉心知晓主位自是有要事吩咐，便将耳朵贴了上来，卫子夫的气息擦在她耳鬓，痒痒的，却很柔软……
　　“你悄悄去向太医令讨个方子，入一味麝香，药效嘛……主滑胎，药性子愈烈愈好……”
　　“娘娘？”
　　婉心一怔，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只管去做，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切记，勿叫任何一人撞破，此事绝不可声张。”卫子夫扶着床帏，虚咳两声，一双空壳似的眼睛只瞅婉心，像是要把自个儿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了一般。
　　“这是为何，娘娘？麝味太损女体……眼下，永巷八大宫，身怀龙种的，唯娘娘一人。咱们这样做，亦无法阻绝天家龙嗣呀！”
　　言下之意是，即便讨来入麝味的药方子，又怎能害旁的嫔妃滑胎？况且，此举太走险，皇帝虽年轻，心性却老成，若知后宫之中，捏着这些个玩意儿祸害旁人、争宠斗狠，亦是绝不会轻饶祸头子。

　　卫子夫知她想错了自己意思，便解释道：“本宫素来敬重陛下，亦不善妒，后宫若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本宫亦当同乐。又怎会用些腌臜东西来祸害陛下宠爱的宫妃？”这些话，倒是打心底儿里说出来的，符合卫子夫平素一贯温软慈厚的性子，她又道：“这味药，本宫讨来自己服，绝不枉害他人。”
　　婉心骇的腿下乏力，膝一屈，竟直挺挺跪了下来！那声音早似失了魂似的，嘶哑的竟像一截糊粢饭的脆叶，“啵”一声，便裂开来：“娘娘！您……您可别吓奴婢呀！这麝味入药，于女体大损！况且现下，娘娘已身怀六甲，若服坏了药，腹中皇子恐……”

　　卫子夫已轻轻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婉心小意四下看了看，会意屏退左右，宫女子袅袅而出，早晨清明的空气轻然翕动。
　　绡纱盈盈。

　　卫子夫歪在榻上，轻轻唤来婉心：“你起吧，……这事儿妥帖，需你亲自督办才是。若不然，有得一时半点的差错，咱们承明殿的气数，可算到了头啦！”
　　婉心拭干眼泪，乖巧地附耳贴上。

　　“婉心丫头，你一贯聪敏，昭阳殿的想头，你心里可清楚？她使的是甚么法儿，要来祸害本宫？——这麝香磨入砚中，再研墨作画，以陛下寿诞的贺礼为名，送与宣室殿呈进陛下。陛下再将妃嫔贺礼皆入牒、差人送来承明殿，交与本宫过目。那么……这只损女体的阴晦之物，自然转而再三，便到了本宫这边儿。这里头，一环扣一环，差漏了一环，都是个满盘皆输的局面。那阮美人——心机如此之深，想来，真教本宫心惊肉跳！”
　　“是了，是个秽物，未必人也不‘秽’的，真真儿腌臜呢！”婉心唾了一声，心里又是气，又是为自家主子难过、焦急。
　　卫子夫继续道：“她施的，倒是个延时之计。掺了麝味儿的帛画挂于承明殿内宫，日日氲散，悄没声息的，本宫肚里这疙瘩，还不知何时滑了呢！到时候，陛下若震怒，牵扯一众宫人，再要盘查，亦是查不出什么来！本宫与孩儿，可不冤死？！”
　　“那如何是好？”婉心急的泪眼汪汪。
　　“所以本宫才吩咐你，去向太医令取一个方子，此药方主麝香，药性愈烈愈好，本宫吞服，将那昭阳殿的‘延时之计’变成立时起效的好计策！让昭阳殿祸害人的主儿措手不及！”

　　婉心果然明白了。卫夫人的意思是，自损龙胎，“加速”帛画中麝味的“氲散”，一旦腹中龙胎有碍，陛下自然震怒彻查，到时候再牵扯出帛画一事，昭阳殿阮氏，便是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似价码不值，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婉心仍有担忧，因道：“娘娘，若药量下的不稳妥，真祸害了腹中龙子，可当如何？若不然，咱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卫子夫凄凉一笑：“本宫能等，可本宫腹中孩儿等不了呀！再踌躇，本宫如何被人害的滑胎都不知道呢！婉心，你便听本宫吩咐，去办吧，本宫与腹中孩儿若然能脱此一劫，必当念你一生一世的好。”
　　婉心连忙叩头：“娘娘莫如此，娘娘待婢子之好，婢子时常感念，若有用得着奴婢之处，凭娘娘一句吩咐，赴汤蹈火，全是婢子自个儿的主意……只是，娘娘前头已生养三位公主，好赖这腹中皇子是咱们翻身的唯一筹码，若真用药不当，出了甚么岔子，可要悔青肠子的呀！”
　　卫子夫微微侧过头去，逆着光，已然看不清她脸上是何表情。她的声音憔悴可怜：“这宫中的人儿，谁不可怜？本宫腹中孩儿，亦难逃这命中定数。说来，不过又是个投错胎的娃娃，怎确信他是皇子？若然再得一位公主，只怕陛下是连看都懒得看顾一眼的……眼下昭阳殿得宠，势头正劲，本宫这边儿，早已落了下风，宫里风头在转呀，奴才狗腿子看的最清明……本宫可算是明白长门那位，这小一年来，过的是甚么日子，也真真可怜的！”她叹息一声，万分悲凉：“本宫向来懦弱，如今已为人母，且不顾自己荣华富贵，总得拼尽全力，保这四位孩儿一世平安，若然如此，死亦无憾！”

　　宣室殿。
　　皇帝要了一盏茶，正润喉，才翻了两页奏章，已被杨得意催促上早朝，皇帝略有不悦：“不急，让臣工等些许时候。若无军情急报，朕懒怠一时半会儿，也无甚要紧。”
　　杨得意应“诺”，缓缓退下。
　　皇帝这遭却觉心绪烦闷，一盏茶没两口就给吞咽精光，毫无心情细品，忽地便想起昨日夜间的场景，遭遭儿走至长门别苑，也不知发了什么昏，竟懵懵走了进去。
　　披夜露走了半溜，本就心情抑郁，入得长门别苑，只觉周遭阴戚戚的，是开春的光景，竟无半点暖意。和着月色，院里几树萧条，连门搭子都少，不似承明殿前呼后拥的仆妇团簇着，这里冷清清的，竟是另一个世界了。
　　皇帝有些欷歔，命杨得意去传门仆来，过了好半晌，才有个老仆姗姗来迟，见了皇帝，跟没了半条命似的，直卧膝倒将下来，瑟瑟发憷，那声音都似没了魂儿似的：“老奴拜见陛下，陛下……长乐……长乐无极！”
　　皇帝略一皱眉：“免。”又道：“朕来瞧瞧。你们这儿，怎地鬼天鬼地的？连个门搭子老仆，都似丢了魂儿的卧倒一般，阴瘆瘆，有个好好回话儿的没有？”
　　杨得意一憷，因道：“奴这便去找，总是深夜，怕是得力的，都去了皇后娘娘寝宫伺候着，这才怠慢了陛下。”
　　皇帝倒是不说话了。
　　杨得意不愧是杨得意，总能摸准龙脉，他深知“皇后娘娘”这个名头，一时还能扛将下来，陛下并非全不念旧情的冷血之人，即便对“皇后”早已无心，但毕竟还是自家表姐，打小儿一处长大的，一提起陈阿娇，心里总是柔软了一块儿。

　　皇帝一路走至廊下，吃了冷风，心中颇不悦，因道：“怎地长门廊子这样破败？算是开了春，这天时，时好时坏的，炭炉仍该烧着才对，总能抵下寒浸浸的湿气，——你们当差的，也未免太搪塞。”
　　那老仆一路远远随着圣驾，原是插不上嘴儿的，但听皇帝这么一说，话中俨然是有责备的意思，唬得她丢了魂儿似的，直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原不是当差的图省事，不肯生炭炉，实在是……咱们长门宫里，入冬炭敬总续不上，去讨要呢，掖庭推阻再三，牙缝儿里半点不肯抠的。这会子已开了春，想来炭是再也用不上啦，掖庭那起子掌事的，更能推阻……天是阴戚戚的，老奴也无法儿，牙缝里攒下来的一些炭，全贡了娘娘内寝宫，便是这样子，娘娘仍旧吃了寒气，这会子榻上歪着呢，病弱的不成样子……”说到这儿，老仆心犹戚戚，倒是拧下几滴泪来，好不凄凉的。
　　皇帝眼波微转，忽道：“哦？她病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亲，作者家里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请假。。
真的对不起！鞠躬……
假期可能要小几周时间，作者已经向编编报备了，请假期间，也不会再排作者的榜，那末，咱的文应该就是冷体质存在啦^_^ 亲们不要抛弃作者，偶尔来看看我，也许我就回来了呢！
真心对不起一路追随的读者，但作者真是被绊住了手脚，没办法，对不住！作者一向坑品不错，专栏中的文都是勤勤恳恳完成的，弃坑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作者身上！请放心！
假期是小几周，撑天了是四周吧，如有意外，也在四周浮动，不会差太多，谢谢各位！
抱歉！
请记住，作者坑品很好的，绝不弃坑！也不舍得弃掉自己的心血呀！
各位可爱的读者，请等等！^_^
谢谢大家！
ps：
临时再加几句话。
1，这篇文章男女主角刘彻和陈阿娇的感情线，诚如文案所示，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
2，这篇文章作者会写的比较长，陈阿娇的重头戏还没上，有亲反应怎么卫子夫的戏份这么多……对于大长篇而言，铺陈和设伏是必要的，最近的古言宅斗趋势都很拖沓，有的文上万字就写了吃饭。。作者自认为节奏把握很合理了，真不能删减……很抱歉，作者写文还是得有自己的把握和基调的。。
3，再说卫子夫的事……我说难听点，亲们真没看出我在“黑”她？虽然我不想把卫子夫写很坏，但作者认为，卫子夫即便做过很多“错事”，也只能算是“自保”吧。。难道这几章中，刘彻对卫子夫的好，某几句话不是在“讽刺”？再说难听点吧，卫子夫的设置有那么一点“白莲花”……刘彻最近留宿承明殿那晚，他对卫子夫的态度是很奇怪的，他在想遥远的长门里的阿娇，他对卫子夫说“子夫，你真好”时，表情是怎样的？“说那样美的情话，却凝那样冷的冰霜”，作者直白地写的这样清楚，亲们认为我是在强调刘彻对卫子夫的“好”？……肿么感觉读者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频率的节奏啊……
4，那位整天黑我的亲，虽然不想回复你，但你……
你能好好儿看文么，，文章能只看表面扒拉“错处”么？你逻辑搞搞清楚啊！馆陶造反不是因为刘彻拿巫蛊陷害陈阿娇。。而是在馆陶造反之前，皇帝家里仍然表面平静的时候，皇帝已经动了要“灭”陈午一家的念头！为什么？因为窦太后快不行了，窦太后前面和窦家族长说的话已经表明了一点点，那就是，窦家准备放权自保了，窦氏外戚已经要退出政治舞台了！小皇帝长大了！既然外戚窦氏要退了，那谁最容易上位？自然是后族陈氏！刘彻好不容易熬到争赢了太皇太后权党，会眼看着陈午一族又崛起？帝党和后党的争端，古来因循。。
刘彻自觉马上要收拾陈午一家了，时机快到了，但他不愿累及陈后，所以才用巫蛊陷害陈后，将她暂禁长门，这样一来，无论他给陈午安的是什么罪名，基本陈后能“脱罪”，收拾后族的时候，不用累及陈阿娇。。所以文中窦太后才一再对皇帝说“你是在保护阿娇啊”
馆陶也嗅到了一点味道吧，但她也无法完全猜透皇帝是什么意思，所以才一时发昏，铤而走险。。。总而言之，不管馆陶和陈午有没有造反，汉武帝都会收拾他们，这个没说的，只不过这下一来，给汉武帝省了不少麻烦，免得自己再找收拾陈氏的借口费脑细胞。。能说馆陶蠢么？只能说汉武帝太精明了吧！
5，对于要不要弃文之类的问题，其实作者看的很淡，有读者自己没理解文章，或者被别人的话误导，再或者是真不喜欢作者的文，想弃，只能说是咱们无缘吧，希望作者的下一篇文能与大家伙再结缘^_^
另，作者最近忙的可能都不太好上网了，亲们的留言可能暂时不会回复，先攒着，有空了一定看！
谢谢大家！^_^
啊对了，虽然我话都讲完了，但是突然想起关于读者的问题，我还是要解释一下，虽然作者写的不符你们口味，也许弃掉了，这里也看不到了，但为了我以后的新读者不致误解，作者还是要谈谈关于武帝对陈阿娇卫子夫好还是不好的问题~~~~
有个别读者提到一点都看不出皇帝对陈阿娇的好，只看得出皇帝永远没对卫子夫不好，嗯……这个……作者表示很无奈……
关于陈阿娇：
1，皇帝孤独的时候，回忆儿时和陈阿娇的共同生活，爱的那样隐忍和刻骨，帝王，连思念都是孤独的。从作者所表达出来的，皇帝从来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思念过任何一个其他宫妃。读者看不出皇帝对陈阿娇的好；
2，作者一再强调，皇帝爱的，唯只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陈阿娇从一开始就是另类，皇帝摆在心里的另类……这里，读者看不出皇帝对陈阿娇的好；
3，皇帝见到陈阿娇时，所有的感情起伏都是隐忍的，会关心她要不要吃鸽子肉，会仔细听她说话，关心她的例份炭敬，陈阿娇那样骄傲地冲撞他，换别的妃子，脑袋都摘下来几回了，他却不记陈阿娇的罪……这些细节，我的读者仍说完全看不到皇帝对陈阿娇的好；
4，皇帝不止一次提过，要把娇娇接回椒房殿，那样小意仔细，读者仍然看不出皇帝对阿娇的好；
5，因卫子夫的陷害，阿娇和刘荣的暧昧浮现，皇帝那样恶狠狠地吃醋，仍是看不见他对她妥帖珍藏的好？
6，因顾她的面子，羽翼初丰的帝王忍耐馆陶多年，这仍不算他对她的好？
7，就算最后，皇帝要收拾陈氏后族，为保阿娇，千古一帝啊，竟然把在朝堂上用来对付臣工的心计，摆在了后宫——不惜以魇咒自己万圣至尊的名义，陷害陈阿娇，让她暂屈长门，暂避锋芒，以致不必在自己修剪陈氏满门时，受到牵连。连窦太后都看出来了，一再说：“彻儿，你是在保护阿娇啊，哀家谢过你了！”我的读者，还是看不出来皇帝哪里对阿娇好。。
还有很多细节，就不再举例了。。
再说卫子夫：
个别读者在说，这几章对卫子夫着墨太多，皇帝怎么对她这样好，这样宠她。。作者要泪了，，这几章，作者完完全全在说卫子夫在走下坡路了，快失宠了呀！。。怎么，我的读者所体会出来的，和作者要表达的，完完全全是相反的？
1，皇帝最近都留宿昭阳殿，卫子夫有多久没见到皇帝了？就是这样，面对一个已经快失宠的卫夫人，还“只能”看到皇帝对卫子夫的好？
2，皇帝最近都在阮美人那边，只昨晚去了那么一晚上，居然天没亮就要走了，对卫子夫来说，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3，另，因为还没写到，所以作者先说，就是这一章节最后那里接到的，皇帝半夜从卫子夫寝宫离开，找借口是去长乐宫走走，其实是去长门看阿娇了。。。
4，上几章皇帝在卫子夫寝宫中的细节，句句都透着疲累，皇帝都不想跟卫子夫周旋了，甚至对卫子夫那样小意柔和顺从，都有点“嫌恶”了，这些只要认真看看，不难发现吧？
5，“说那样美的情话，却凝那样冷的冰霜”，这句话作者已经点的很透了，连卫子夫都看出了刘彻与自己的疏远，所以刘彻离开的时候，她才那样紧张，几乎这一辈子就要完了那样的绝望，卫子夫都看出了刘彻待自己的“不好”，读者仍说，从来看不见刘彻对卫的“不好”……
其实……作者也略无奈。。就像子期见不到高山流水那样的无奈。。。
还有很多细节，不再举例了。作者很累，家里的事都需要我去处理，暂时不上网了。。。
谢谢陪我走到这里的读者！
还有那些愿意一路陪我走到底的孩子们……
有你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