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攻]竹马遇上程咬金》禄存子

1、朱小包子

　　朱简珏是个孕子，顾名思义，就是能生下孩子的男人，这类人在大魏是受到保护的，因为能给大魏朝产下来日可能成为兵丁的人、哪怕是男人，都是受到尊敬的。孕子自古有之，上天一定要你成为孕子，即使是一万个男人里面只有一个，中了便是中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大魏信道，天道赐子，便坦然受之。

　　大魏有律，凡能产子的人包括男人，都要嫁人生子，违者抄家流放三千里；孕子出生脐窝旁便有胎记，需向官府上报，藏着掖着一经发现同样抄家，还贬为军奴。大魏好战连年不断，农事行商生儿子便成了根本，孕子的存在虽尴尬，但除了能生大胖小子外、孕子的福气往往好得令人发指，所幸，孕子还是嫁得出去，虽然数量极少。

　　朱夫人看见自己拼了老命生下来的儿子──肚脐旁有个不小的胎记，显然是个孕子，当下心情复杂得昏了过去。醒来后更是发愁，要是个女孩儿不愁嫁不出去，可他的宝贝儿子是个孕子，偏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一点也没有平常孕子特有的纤细秀丽。好在朱老爷觉得只要是夫人生的，一块叉烧都是好的，毕竟两人是老来得子，咳咳，这话偏了。

　　所以朱老爷虽然有几个侍妾、偏房们也为他生下了三子二女，但朱老爷依旧认为只有这小儿子才真正是他儿子。无奈，孕子按大魏朝律是要嫁的，也就不能继承家业，好在大儿子的母亲二夫人早早病故了，大儿子便从小在大夫人的膝下长大，感情甚厚，不然朱老爷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儿子继承家业，他宁愿把朱家的钱全部给小儿子做“嫁妆”。

　　朱老爷抱着大胖小子，想着若是没人喜欢自家儿子就算了，他们朱家虽然没有多富裕，但怎么说也是三朝老臣，他朱文斌好歹是个正四品的京兆尹，大不了招个上门…儿婿，朱老爷和朱夫人这么商量着，就稍稍安心了，他们是怎么样也不愿小儿子吃苦的。

　　于是二老欢喜地给小儿子起了名字──简珏；简贤任能，智珠在握。

　　看着宝贝儿子越来越像个球，若是轻轻一推，完全可以从东边滚到西边的，二老是非常满意，觉得自家小子相当有福气，当然，谁敢推这只球二老会跟他拼命的。就在这只不足三岁的球满地滚的时候，官任御史中丞的陈同方在休沐时日带着自家二儿子陈灵安来探望老友，顺变蹭饭，朱夫人可是掌得一手好厨啊。

　　二老爷们喝茶下棋去了，朱夫人忙着备菜，晚饭尚早，刚满五岁的陈灵安就被留下来照顾小胖子了。陈灵安瞪大眼睛看着抱着他大腿的球体，满满地是好奇，看着同样接近球形的小脸，不由伸手过去，就差一点掐到了，他整只手就入了那张口。

　　“……”

　　“啊啊啊小少爷那不是包子，快松口…”不远处的丫鬟狂奔而来。

　　在陈灵安总算将整只手拔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手腕上有几个深深的齿印，显然是球体口里那几颗小牙齿。没注意身边的丫鬟如何道歉，向来好脾气的他当然没有生气。看着口水横流的包子满地爬，心下只觉得好可爱，好想养这只包子……

　　“别再吃了，一会儿还要吃晚饭的…”陈灵安看着肉包子不停地往嘴里塞甜点，又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么多甜食不好，谁知包子大怒，拿起糕点就砸他，口齿含糊不清道：“你…讨…厌！走开！”

　　陈灵安不顾小包子哭叫，把盘子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不该吃这么多甜食，再说，吃太多甜食，会变得很胖很胖的。”旁边的丫鬟们听了，看着肉包子的体型偷笑起来。

　　肉包子似乎没理解陈灵安在说什么，哭叫了好一会发现自家父母没来，那些丫鬟又不帮他，面前这个讨厌鬼也不把糕饼变出来，索性红着眼圈抱着手指啃了起来。陈灵安见肉包子认真地啃手指，唤过丫鬟拿来湿巾，不顾肉包子的肉拳头打上来，一根根手指地给朱小包子擦过才放心，不然方才在地上爬了这么久，含在嘴里会生病的。

　　可见着肉包子还在啃，不由拿下那短胖的小手指道：“别再吃了，吃多手指肚子会痛的。”朱小包子涨红了脸，使劲拉都拉不回自己的手，又红了眼圈大哭起来，陈灵安慌忙哄他，可是朱小包子硬是哭得止不住，连一开始乐得看戏的丫鬟们也慌了。

　　低头想了想，让朱小包子身边那个似乎叫“玛丽”的大丫鬟拿来文房四宝，在席上铺好了纸，陈灵安对小包子说：“你不哭，我写你的名字送给你，可好？”小包子抽抽噎噎地止住了，转着圆圆的虎目滴溜溜地看着。

　　陈灵安耐心地给小包子擦净满脸的鼻涕眼泪，不明白一旁的丫鬟为什么都聚在一起看着他们俩偷笑，说着什么“工”什么“瘦”的，陈灵安索性无视了她们，拿起笔道：“你看，这是我的名字。”说着手腕巧妙用劲，在雪白浪纸上舞出稍显稚嫩、却隐隐有来日苍劲精简、行云流水气势的三个字──陈灵安。

　　“而这个，是你的名字。”纸上又出现了力透纸背的三字──朱简珏；小包子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名字，然后拍着自己的小肉掌大笑起来：“好看，好看，猪…猪…要写！”

　　陈灵安笑弯了精致的眉眼，将肉包子抱在自己怀里，拉着小肉掌执起素笔，搁了页素箴，兄友弟恭地教了起来。

　　一会儿小家伙扯着他要学画，不学鸟禽草花，偏偏要画那刀剑兵器，陈灵安当下应了，又握着小肉掌一笔一画勾勒起来。

　　醉人和风吹过，芙蓉袅袅婷婷，岸边席上，五六岁的男孩抱着胖娃娃安静作画。男孩宽额头、鹅蛋脸，眉毛细长，眼睛清澈而有神，鼻梁挺拔，双唇丰润，男孩没有笑，而是认真地教着，可唇角是天生微微上扬，没有表情时也好似带着三分微笑，即使严肃着，看起来也温柔得像是梦里长歌。

　　男孩笔下的墨仿若途径了云水，竟携着几许禅意，笔尖勾的是兵器，却缠绕着烟雨江南的气息。时间在指尖淡淡流过，墨水在笔下横行竖往，男孩眉眼轻弯，看着怀中小胖子神情专注地握笔画戟，再是鬼画符，陈灵安都觉得心若明静。

　　“繁华尽有时，当是戏梦里。”小小的陈灵安蔚然一叹，这些天想起父亲对大哥说的政事，五岁的他不懂太多，但也明白似乎挺严峻，为自家担忧了，又能做什么，烦扰了几日，竟在这胖娃娃这里找到了恬然。小小的他不懂人生，却想要此刻拥在怀中的宁静。

　　他大概能明白母亲所说的“尘雾迷离境，景致依然素净，不过是庸人自扰之；心若恬然，困苦万般，前方依然曾谙；心若明朗，风雨凄冷，也会看到一角也依然晴天…”谓之何意。

　　陈灵安拉过小胖手，一起在空白的雪浪纸上写下──

　　岁月如驰，古今同梦，惟有悲欢异。
　　绿尊空对，相望千里，咫尺天颜喜。
　　衣染香细，少喜功名，不待花枝落。
　　执手不弃，虚窗丛竹，莫管万事休。

　　陈灵安搁笔，对小包子说道：“这是我想了好久的，第一次也许作得不是很好，可是，我想送给你，你长大就会懂了。”朱小包子吃着手指眨眨眼睛，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纸，似乎觉得四列字占着一大张纸实在不厚道，张大嘴笑得口水横流，湿漉漉的肉掌抓过对方的手狠狠在砚上一压，沾满了墨水往纸上按去。

　　几掌下来，几列字旁布满了两人的指印，仔细一看，竟像是一世契约。陈灵安见了愣了，看着肉包子肥溜溜的笑颜，虽是无心之举，小包子不懂，不代表他不懂。心下暖起来，眼里满满的是惊喜和温柔，在脑海里想着父亲是如何对母亲的……

　　在男孩俯身吻上之时，他不知道会有第三个人与他们醉一场云水，泼一笔烟墨，痴狂半世，困住了情，锁了爱欲，寻那抹淡香浅墨之约，渲染了一世惊梦的雪月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