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尓伊

54、第五二章 七月七日

　　乞巧当日，季晚琪起身之后，对镜梳妆。墨香给她搭配合适的发饰。她今日梳了依个垂髫样式的发型，一头青丝捶腰。身穿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齐胸裙，十七八岁年纪,玉立亭亭，上了妆，傅粉施朱，额间一点。她轻启朱唇:“今日府里有何安排？”

　　墨香拿了一支团花点翠簪子在她头上，道:“管家吩咐了，准许府内的丫鬟今日酉时在府内摆坛祭拜乞巧。”

　　她“嗯”了一声，然后摇头。墨香便放下簪子，挑了另一支。她问:“听闻云二给她递了拜帖？”

　　“是的，云二姑娘邀请了沁心园那位前去空府相聚。”

　　她不以为然，反倒觉得这样更好。府里头谁都不在，砚九能找个地方倒也无可厚非。云二会请砚九过去，她也是猜得到的。自从几年前锁芯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她已经很久的时间没有去跟着锁芯她们有过闺阁之情了，更别说是像今日这样的节日。墨香又拿了白玉镶金簪子，在发间比划一翻，她对着雕花铜镜左右细看，点点头:“哥哥今日可是不回来了？”

　　“是的姑娘，原先季一回信今日确是可以回府。然端州洪涝，阻碍了回程的路，估计要推迟好些日子了。”

　　季晚琪“嗯”了一声。带上了翠玉手镯之后，看了一下时辰，差不多可以启程了。她携墨香到了前厅，这时瞧见砚九也在大厅。砚九身后跟着季六，她正在跟梅香说一些事情。季晚琪停了脚步，等砚九说完事情。

　　砚九吩咐梅香不需要跟着她过去空府，留在季府里头跟着小姊妹们或者与家人一起过节即可。梅香面露难色，但架不住砚九的指令。

　　砚九满意的点头，发现季晚琪似乎在等她。梅香一瞧立刻退下去，季晚琪便走了几步，她见状询问:“季姑娘可是要出府了？”

　　季晚琪淡淡地点头，忘了一下季六，道:“听闻公子要去云二姑娘那儿，晚琪自认云二姑娘确是有些能耐，然自古礼教严明，公子还是仔细为是。”

　　说罢，季晚琪便出门坐马车。砚九没能明白她特意告诉自己这些话是否有何深意，砚九想了一会儿，季六在一旁提前时候不早了，她才坐马车出门。

　　到了锁芯那儿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到。砚九由着下人带去了一处像是客房的屋子。那丫头说道:“夫人让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砚九疑惑的看着那个丫鬟，不知这个丫丫鬟和锁芯是何意图。

　　这时，芍药走了进来，瞧见丫鬟杵在那儿，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便让丫鬟下去。她靠近砚九，微微笑道:“砚九姑娘，我们家姑娘想着今日乞巧节，姑娘您还是这身男子装扮恐怕有些煞风景，便擅作主张给姑娘备了一身衣裳，请姑娘换了衣裳再过去那边。”

　　便见芍药将铺在床上的衣裳端正的拿起来。砚九忽然想起来昨日锁芯找了一个温裁缝过来给她量了好久的身子的事情，原来锁芯打的是这个主意。她除了在宫内穿监察宫女的制服之外，还真的没有穿过姑娘家的衣裳了。正如之前锁芯问她的，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就是不穿女装。她摸了摸芍药手中柔软的衣裳，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原本砚九想自己穿即可，然芍药好似奉了锁芯甚么指令一般，直接服侍她更衣。换完衣裳之后，芍药将她拉到梳妆台，对着菱花铜镜，把她用素色发带束的发拆掉，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直，根据衣裳的款式，灵巧的双手快速利落的绾了一个发髻，最后带上发饰、手饰。

　　砚九以为这般打扮已经可以了，她还正想起身，发现芍药从梳妆盒里头拿了一个团花银盒，打开一看，里头是白色的软液。芍药见她在看，便解释:“这是姑娘研制的，采用了白芷、白芨、香薷、鸡蛋清、茉莉花这几味，制成的雪花霜，特意在梳妆打扮之前涂抹，姑娘说，这样可以保护肌肤，使肌肤保持吹弹可破的触感。”果然姑娘就是厉害，姑娘研制的雪花霜可是上京富贵人家的闺阁姑娘才买得起的软膏，效果可不是一般的有效。瞧瞧我们家姑娘，肌肤白皙粉嫩，天生丽质，可不是用了姑娘研制的胭脂水粉嘛。芍药得意的想到这里。赶紧从梳妆盒又拿了几个银盒，她一一打开介绍。

　　“这是姑娘特别定制的牛乳粉，市面上不出售的，霖芯堂卖的都是些茉粉和玉簪粉这些。这是桃花粉和石榴胭脂，都是采用最上等最新鲜的桃花与石榴，还有山泉水，晨露水等调制的。这是樱桃口脂和玫瑰口脂，先拧成汁，配了花露蒸成的。还有，这是螺子黛，经过多次注水，澄清，倒水，研磨而制。”

　　几个银盒逐一摆开在桌上，每一样都是精心研制。砚九纵使晓得鬼灵精怪的锁芯爱捣腾这些玩意儿，倒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胭脂水粉，往常都是吃食居多。此刻忍不住惊叹她的能耐，每一样都是这般精致，除了一些锁芯不太出售的胭脂水粉外，大多数都深受闺阁姑娘的喜爱。

　　芍药满意的介绍完，才一一将他们轻轻涂抹在砚九脸上，画烟眉，晕胭脂，点唇脂。待到都打扮完毕，芍药将铜镜放在她面前，询问她是否满意。

　　砚九虽然在宫里头梳妆过，但从来没有这么精心打扮。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都快认不出来。像个碧玉年华的姑娘，清丽又优雅。

　　她不禁抿唇，怔怔地没有反应。

　　芍药惊呼:“砚九姑娘，可别吃了口脂呀！”

　　芍药的惊呼将她拉了回来，然后芍药赶紧又给她点了一次唇脂。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还在花厅等候。”

　　砚九闻言，一只手小心的抓着另一只手上的翡翠玉镯，缓缓起身。提起裙子，踩着小碎步，跟着芍药往花厅走去。

　　等她到花厅之时，发现锁芯正坐在圆桌与几个女子说笑。发现她来了，立刻止住话头，抬头看她，皆是一阵惊呼。她身穿十二破留仙裙，微微露出小巧的绣花鞋。上衣是霞影纱玫瑰香裹胸外罩如意云纹衫，显得特别轻盈。锁芯满意的走近她，左右细看，点点头:“看来我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这么一打扮，可不是像个美女了么。”

　　沧灵惊喜的看着她:“阿九平时闷不吭声的，想不到还是个美人！”

　　众人纷纷都围着她，闹得砚九红了脸。不知所措下，忍不住憋出让锁芯不要闹的话语来。大家经不住笑了，心里都在想，阿九真是脸皮薄。待坐下之时，砚九询问锁芯的身子，锁芯笑的没心没肺:“没事了，都说了是昨日太累了。阿九，我是个大夫你都不信我吗？”

　　不过，虽说是这般，砚九瞧见她面色红润，并无病态，才算放心。

　　众人吃着桌上的菜肴，讨论着砚九身上的装扮和容貌。纷纷都在感慨便宜了砚九的未来夫婿了。砚九红着脸，一直没停过，锁芯见此，忍不住取笑:“阿九，你这般拘束做甚么。这儿既没有男眷又没有外人。”砚九张着嘴，想表达甚么，锁芯又道:“不对，待会儿有男眷要过来。”

　　若姬抬头问:“季晚煊？”

　　砚九忽然身子一颤，紧张的抬头看着锁芯。心想梅香昨日已经说了今日季晚煊回不来，应该不是他才对。可是心里还是紧张不安。

　　“是空空啊。”锁芯说完，瞄了一眼松了口气的砚九，轻轻一笑。

　　待到夜幕降临，便于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置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几朵鲜花，插于青花瓶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

　　几个姑娘一次站成一排，于案前焚香，跪在软垫上，进行祭拜。四周安静，大家诚心的在跟织女诉说着心事心愿。随后起身上香，拿过一个盒子，摆放在桌上。一一打开，里头是不一样的蛛网，有繁杂的、有平顺的。锁芯的蛛网复杂多变，甚至有几处都断了。而砚九盒子是梅香准备的，里头是一个极其规矩的同心圆，沧灵和若姬都是直线通畅的。李清和看着自己几乎没什么蛛网的盒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巧果，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聊着一些话题。

　　而不远处，芍药正跟着季六在吃鲜果，忽然季六往不远处看了几眼。芍药想起锁芯的吩咐，于是边吃鲜果边偷偷看季六的神情。季六猛的回头，深不见底的冰冷目光对上芍药，芍药吓得缩了回去。不到一会儿，又忍不住瞄过去，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凶，姑娘居然让我过来看着他。谁知季六并没有移开目光，芍药一怔，随即叉腰不客气地瞪回去。

　　她“哼”了一声，抓向鲜果的手一顿，突然想起了甚么。提着裙子就往锁芯那儿跑，期间还不小心绊倒了自己，险些摔倒。季六见她稳住了身子继续小跑，便收回了脚步，瞥了一眼石桌上的鲜果残渣。

　　芍药在锁芯的耳边轻声的汇报了几句，锁芯点点头，满意的让她下去吃东西。而此时砚九正在听拜托李清和找屋子的事情，李清和说到已经寻了一个非常好的地块，锁芯忽然拉着砚九说道:“阿九，我忽然想去小解，你陪我去呗。”

　　砚九看着锁芯真诚无害的表情，又看了一下芍药离开时候踉跄的背影，心想夜色这么浓，锁芯一个人去着实不太安全，便应允了。

　　于是，锁芯高兴的挽着砚九，拉着她往前头去了。

　　廊沿挂着灯笼，但不至于看不清路。可是，砚九却是越来越疑惑，虽然她来对于空府并不算特别熟悉，可是，这条路怎么说都不像是去小解的路。她轻声询问道:“锁芯，你这是要去哪儿？”

　　锁芯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不瞒你说，其实是空空回来了。我呢，要去牛郎会织女呢！”

　　话说这般，然砚九无法明白他俩“牛郎会织女”为何带上了她，莫不是因为缺了一个娃么。

　　此时，锁芯已经停下了脚步，她让砚九嘘声，并在回廊等她，她要进去里头吓吓空空。

　　砚九点头，乖乖的待在回廊，看她蹑手蹑脚的进去。自己无事可做，便无趣的观看了回廊上的雕花，又看了回廊外头的上玄月。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清晰地脚步声，越来越近。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锁芯？”

　　她震惊地一个转身，错愕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回廊的身影，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