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 ...
-
我看见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
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来遇见人们破碎
人们在行走身上落满山鹰的灰
简宁夕靠着硬板床两眼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但嘴里轻轻却地哼着歌。今天是她“有幸”深入体验警察局的第一天。准确的说,是第一个晚上。左边的手还缠着纱布,室内的温度又有些发冷,终于左手隐隐刺痛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从床铺上拉下一截被子。
看着被子,简宁夕皱起了眉。
“第一次来?”旁边靠着墙壁的一个烫发女人,瞪眼看着她。
简宁夕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那个女人的头发烫得像方便面,让她不自然的想起了那个方便面和面条的笑话,压抑住突然而来的笑意点了点头。
“犯什么了?”女人两眼放出狡黠的光,很是对她好奇。
简宁夕垂下双眸,将被子盖住左手腕,咧嘴:“过失致人死亡。”
有着方便面头发的女人没有想到有人杀了人还能露出一副笑容来,而笑容中有股怎样的情绪她也说不上,只是弄了弄自己的头发,瞪眼:“那不就杀人,是不是逮着证据说你杀了人?”
“杀没杀人,我不知道。”简宁夕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风尘的双眼,忽然有一种冲动:“你呢?犯什么了?”
女人摆弄着指甲:“□□,被现场抓个正形。”
简宁夕应该庆幸没和其他杀人犯关在一起还是埋怨“合住”了这么一个伙伴。
“呵呵,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有份体面的工作和体面的生活,怎么,鄙视我吧。”女人笑得极其自然,但简宁夕的双眼仍然从自然下面看到了某种掩饰,尽管这种掩饰有些苍白,和更多无力感,甚至于已经脆弱腐朽。
听完那个女人的话,简宁夕回了一笑:“体面,穿上一身套装就叫体面?脱去外衣,还不是打工挣钱。呵呵,不能自由选择客户,不能想不做就不做。”
“脱了衣服,我们都是一样的。”简宁夕故意瞪圆双眼,张嘴微笑。
女人“噗哧”一声笑出,故意吊高了嗓子:“看样子,你不像一个杀了犯啊。”
简宁夕靠着床,动了下左手:“杀人犯什么样子?就像做你们这行,不上班的时候没入人海,跟其他女人有分别?长得漂亮点,再挣够了钱换个城市,一样可以嫁人生子过上平常日子。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标准,杀人犯也不是个个都凶神恶煞。”
“你倒是看得透。”女人忽然声音沧桑。
“呵呵,透彻有什么用?不一样的在命运面前低着头。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什么?”
“早点判罪,然后十年八年重新做人。”简宁夕故作正式非常。
女人又一口笑喷:“说得跟什么似的,重新做人?哪儿有这么多机会重新做人。看你的样子二十多吧,出来后三十多,能做什么?嫁人吧人家嫌你有污点,自己做点事情又没钱。哎,再说女人能青春多少年?三十几,一朵黄花菜啊。”
“所以啊,能塞钱就塞钱,能找关系就找关系,千万别坐牢!”女人面色冷静下来,对简宁夕认真说道。
“呵呵。”简宁夕无言。
“我说得是真的。像我们这种人,跟管辖区的警察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今天抓进来,塞点钱要不使个美色让人睡一觉,明天,就给你放回去。”
“那你很快就会出去了?”
“这次估计悲惨点,正遇上扫黄打非。听说组织上要抓一两批‘典型’做示范。我要是有钱就不会被抓进来这么几天了。看来,这次的名额轮到我了。”
“为什么做这个?”话语一出口,简宁夕忽然发觉说错了话。
女人看她的神色也讥笑起来:“为什么?不为什么。念书念到十二三,就不想念了。跟人混社会,学抽烟学打架,后来被家里人赶出来,没钱吃饭,有人就给我钱。再后来,就渐渐习惯了。”说了这些,女人转头笑:“没有听到你想听到的吧?比如被人骗了或者卖到这儿身不由己,或者从小家里很穷,被迫挑起生活重担。呵呵,我们这种人属于老油条,社会吧,就一锅废油。越炸越焦黄,越炸越发黑。”
“呵呵,生活就是这样,摁着你的脑袋。”简宁夕双眼看着女人,轻声。
“你呢?今天我们好歹算是有缘人,出了这儿谁都不会认识谁,说说你吧。”女人抓着衣服把自己包住,靠住墙壁。
“我!”简宁夕叹息一口气,终于褪下一种苦的笑色,喃喃:“自己都说不清楚经历了什么。不过,就像你所说的,今天认识算有缘,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简宁夕缓缓将一件事情告诉了她。
夜色浓重,霜华从松懈的缝隙中刺穿进来,使得满室阴冷。
“你……”女人听完她的故事,有些惊异:“这,这简直是我们这些人想不到的。你们应该叫什么?是吃穿不愁太无聊的?如果换做是我,就好好念书好好工作。”
“呵呵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上进的。”简宁夕笑:“不过不愁吃穿就错了,我今天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还得抛除住宿和吃饭的钱,把剩下都还过去。”
女人问:“有必要算那么清楚,你妈好歹该负抚养责任吧。”
“她不是我妈,况且我也能自立。”简宁夕正色。
“好好好,那你哥呢?他就不想点办法?”
“我哥有大好的前途。你不明白,事业对于男人很重要,像我这等小女子,够吃就行了。判了刑大不了重来。”简宁夕说出这句话后忽然脑到一闪,使她身子一震。
女人忙问:“你怎么了?”
简宁夕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本来遇见这个人她应该奇怪,但这个人与简仲楠的关系让她失去了戒心。甚至于以后所发生的事情种种,使她忽略了这个角色的存在。车祸后就遇到徐曼鹃,一前一后的巧合确实容易让人产生怀疑。与徐曼鹃见了面之后,她开始疑惑车祸非徐曼鹃所指使,但后来伊文安的出现,又搅乱了她的思维,直接导致她的误差。
但现在,就刚才说起简仲楠时,简宁夕忽然想到了——她!
苏酥!
简宁夕想到了这个女孩儿。
她出现在廊桥酒吧,然后缠着她收留。当时简宁夕只以为果真如苏酥所言,是因她在简仲楠的房间里见过自己的照片,所以认了出来。而且因为苏酥对简仲楠有意,但简仲楠却总对苏酥表现出一副摸不着吃不透的样子,致使苏酥很无奈很痛苦,才随便丢了硬币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个城市遇到她。
这一切,让简宁夕相信了她。
但相信她之后就发生了车祸,接着徐曼鹃出场。再接着,申城的警察重新找上门。而现在,更是拿出那个什么简宁夕根本不认识的邻居口供,和电汇人、以及一纸汇票收押了她。
苏酥,究竟是谁?
简宁夕的右手揉着太阳穴,听到女人的问话:“喂,你没什么吧?”
“没什么。”简宁夕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尔后苦笑:“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是这个人,让我呆在了这里,也可能会真的关上个七年八年。”
“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女人惊呼:“如果是我,赶紧找警察来把这个人纠出来!”
简宁夕摇头:“你不明白,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第一,这个人应该不知道当年我姐姐,究竟是因谁而死!第二,这个人喜欢我哥哥,那种喜欢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就更不应该把我送到这儿。所以我确定,这个人背后一定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知道我,认识我或者,恨我,所以才会这么做。不过这个人也一定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那你不是黑锅背定了?”
“呵呵,”简宁夕转头看着女人:“简怡然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像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老爸曾经说,你做多少事就有多少回报。这‘回报’自然包括你做的任何事。”
女人笑:“那我岂不是下地狱,哈哈!”
简宁夕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来聊去,聊到了昏沉沉睡去。
但简宁夕的手机却被打疯了。
不过她手机扔在了家里面的沙发上,简仲楠打第一个电话找她的时候就听到了中孝介的“花”。他放下电话,对着一旁的苏酥说:“先去睡吧,我要给事务所打通电话。”
苏酥笑着说你也早点睡,然后喃喃回国也要忙工作,真是的。
简仲楠看着苏酥进了房间,思索着简宁夕的下落。心头一阵一阵的发空,太阳穴也跳动起来。他抓着电话,眉间挤出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忽然,简宁夕的手机震动起来。因为不响炒着苏酥,简仲楠把简宁夕的手机调成了震动。
“喂!”他声音焦灼而失神。
电话里面没有反应,很长一段时间空荡荡。
等到简仲楠忍不住要粗口的时候,那头冷笑:“简仲楠,我找宁儿?”
简仲楠一愣,一半是因为很久未曾听见伊文安的声音,另一般是他对她的称呼。什么时候,他可以称呼她“宁儿”?简仲楠冒出了怪异的感觉时握紧了话筒,他们是夫妻,什么称呼不可以有?
“她不在,你没有见过她?”
简仲楠说出这番话后忽然想起,如果伊文安知道简宁夕去了哪儿,还会打电话过来?
伊文安的话语平静而更冷静,顿了一会儿又道:“简仲楠,带走你的女人,不要出现在简宁夕的生活里。”
话语很冷滞,近乎不可抵抗的命令。
简仲楠很反感这种高高在上,忍不住笑:“呵呵!伊文安,我是简宁夕的哥哥。”
“如果你不是他哥哥,你简仲楠就不会平安出现在这里。”伊文安的话语中一股显然的挑衅,这让简仲楠更加不悦,一种暗沉而纠结的气氛缓缓铺展开来:“伊文安,你无权干涉我们兄妹。”
“无权?简先生,别用这副口气对我说话。你无权带着嫉妒,和我说话。”伊文安的语气,重重落在了“嫉妒”上面。他接着又说:“简宁夕需要摆脱这种生活,如果你还疼爱这个妹妹,就不要再回国!”
“伊先生,我不明白我回国探亲警方都不过分你却要干涉?”简仲楠冷笑。
“警方当然不干涉你,警方干涉的是你妹妹,简宁夕。”
“你什么意思?”
“五年以前简宁夕为什么嫁给我,你好像不知道。不过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简怡然为什么死我却十分清楚。如果你想简宁夕死,继续可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你,威胁我?”
“呵呵,我从不威胁任何人,尤其还是一个,男人!”伊文安的声音越来越阴沉:“你尽快带着你的女人回美国,好好发展你的建筑事务所,生个儿子,别再回国!”
“伊先生,你无权命令我!”简仲楠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伊文安声如寒冰,一块一块划开简仲楠的身体:“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五年前的事情,又被人重炒。申城的警方来了锦城,前几天还找了简宁夕。我打过电话到申城了解情况,据说又有新证据证明你妹妹涉嫌过失杀人。现在简宁夕的状况是,即便如当年一样将‘过失’辩解成‘意外’,但贿赂证人做假证的行为也足够判个两三年。简仲楠,你预备怎么办?”
话语极尽嘲讽之意。
简仲楠的手腕青筋毕露:“伊文安,简宁夕没有杀人!”
“但她却做了假证!”伊文安的声音再次刺入简仲楠的耳朵:“简仲楠,你是美国公民,这一点,我想不用再次提醒你。实在不行倚靠你母亲和父亲的关系,去拿个外交人员的身份和豁免权,再或者就干脆像□□一样,申请当局的难民保护。”
“伊文安,你究竟想说什么!”简仲楠近乎低吼。
“简仲楠,我会帮简宁夕摆平这场官司。但当年的事情,我不保证还能掩得严严实实!”伊文安说完这一切,“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简仲楠猛然间摔了手机,咬牙切齿。
一个人瞪着惊恐的双眼,悄悄的掩上了门。
苏酥光脚踩在地板上,不顾冰从脚底侵入骨髓。她拽着自己的衣角,有点什么从眼角滑落。半晌,静悄悄回到床上,掏出了手机。
然后走到卧室的卫生间,拨打一个号码。
等到她挂了电话走出来的时候,一脸已是抖瑟的苍白。一方面是因为刚才,她听到了简仲楠对简宁夕话语间仍然深切的情意,这让她咬紧了牙齿。另一方面则是她所害怕,更疑惑弄不明白的事情。她不知道,让简宁夕进监狱怎么又跟简仲楠有了联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里面的人很形式化的“嗯”了一声,尔后称开完会给她电话。
苏酥等不到那个人开完会。她,想要亲自弄明白,弄清楚自己回国来所作所为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尤其对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会带来什么?
“谈慧,你订明天一早的机票来锦城。”伊文安站在酒店的窗户边,厉声说道。电话里面的声音犹疑却更奇怪:“来锦城?伊总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
“简宁夕,出了事!”他实在不想再重复这个话题。
谈慧失了一声。
“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到锦城,去劝阻简宁夕。”谈慧很快明白了伊文安要她到锦城的理由。
伊文安挂了电话,猛抽一根烟。
身旁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翻卷了很多残破不堪的烟头和烟支。
傻!真他妈的傻!
伊文安狠狠扯开衣服的领带,又狠狠甩在白色的床单上,他俯着头,死死抓住白色床单,想要发泄心中拥堵十分严重的怒气。可惜,越用力火气却越上升,无论如何也不能止息。
一瓶伏特加早已经空了瓶子翻滚在脚边。
一首歌曲带着极其难受的意味穿入他的耳朵。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
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
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世间万千的变幻
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
那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温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守护它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
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