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肉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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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月半镇这个小镇上，小酌姑娘的桃花债便家喻户晓了。
据说，猪肉铺子的小酌姑娘，在集市上看中了一俊俏公子，竟提着把杀猪刀撵了人家三条街讨债。
什么债？那白衣公子锦衣玉袋，还能是钱债？自然是桃花债了！
但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人竟然给小酌追到了！
最好的证据，便是那白衣飘飘，谪仙一般的公子挽起了袖子，开始围着小酌姑娘卖起了……猪肉！
镇上的少女们跌破了芳心，只恨自个儿当初没有剽悍一些，白白让凤凰跌落猪圈，没得糟蹋了仙人。
但落在杀猪场的大叔大婶眼里，却又是另一分感受--小酌这丫头的桃花不来则已，一来便砸了这么大一坨喂！
早在大半年前，刘大娘曾好心为无父无母，刚满十七岁的小酌说媒，对方是镇上一青年俊才，听说了这么一位奇女子，执意要来杀猪场见见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猪场”这个地点便预示了结局。
彼时的小酌围着黑围裙，恰好捅了公猪一刀，溅起了一脸血渍，眼角视野见有人朝自己走来，一抬头，一脸血看向那公子。
俊才公子顿时面目扭曲了。
更别提……小酌一刀捅进公猪身体时，那叫一个快准狠！绝无半点寻常女儿家的矜持与内敛。
俊才公子忽然肚子疼了。
于是这场相亲，两个人还没正式交谈，就结束了。
小酌一脸茫然，不知自己这一举，几乎断绝了全镇未婚男子的念头。
这姑娘……美是美，但杀起猪来那个入神，那个狠劲，不得不使各家才俊们担心--这娶进来成了枕边人，万一半夜发梦以为是在杀猪，把身边的男人当猪给剁了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小酌姑娘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掐断了自己的桃花运。
但嫁人这回事，从来皇帝不急太监急，姑娘不急大婶急。
杀猪场的大婶们估摸着也不能收留小酌一辈子，急了大半年，没急出名堂，小酌便领了个风姿卓绝的俊美公子领回家了。
还没等小酌介绍来人，大婶们拥了上来，将白衣公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盘问起对方家底来。
“呃？称呼……”一上来便被问到这个问题，白衣公子别过头，意味深长地瞅了眼小酌。
看在刘大娘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公子哟，问你姓名你瞧小酌做什么？莫非咱家小酌丫头已经护食到不让你吐露姓名了？”
公子回头，施施然一笑：“称呼在下‘小白’便好。”
那头刚剁下猪蹄的小酌手一滑，猪蹄落地，她错愕地看过来：“你、你真叫‘小白’？”
公子不以为然笑道：“你说我是‘小白’，我便是小白了。”
“……”小酌哑口无言。
就在半个时辰前，两人就称呼问题产生了以下对话：
“称呼？”白衣公子显然迟疑了一下，望天半晌，悠悠道：“我姓萧名白。”
“萧白？”小酌点点头，“听着就像‘小白’一般呢。”
“小白……么，”白衣公子喃喃，哂笑，“也不错。”
“你瞧着应该比我年长一点，”小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直呼你‘小白’可以吗？”
白衣公子笑着瞥了她眼，“我应该……比姑娘你年长很多。”
“才不会呢。我还有两个月就十八了哦。”说到这里，小酌挺了挺背脊，叉腰觑着他，“公子贵庚？”
白衣公子摸了摸鼻子，“我……蛮大的。只是看着比较显小而已。”年龄什么的，用他这幅相貌说出来实在耻于启齿。
小酌见他不愿吐露年龄，便换了个问法：“公子属什么的？”
白衣公子望天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该是属羊。”
“我也属羊，原来公子你跟我一年的！”小酌眼眸一亮，欢喜道，“既然与我同岁，你叫我‘小酌’，我唤你‘小白’，你说好不好？”
“嗯，”小白公子飘飘然，瞬间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面上微微一笑，欣然点头：“好，小酌。”
回忆至此，小白的称呼也在杀猪场定下来了。
“白小哥家里是做什么的？”盘查家底还在继续。
“……”思考。
“瞧白小哥的衣着，定然出生不凡，不知家住何处，有几处地产啊？”问题愈加直白。
“……”小白公子抽了抽嘴角，总觉着这问话有哪里不对……
“不知白小哥有没有娶妻啊？你看我们家小酌丫头如何？”相亲的架势扑面而来。
“……”小白公子总算觉察出，这群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而小酌在一头忙得满头大汗，一回头，见扬言要来“肉债肉偿”之人竟然逍遥自在地在院中与大叔大婶们喝茶，嘟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叉腰不满道：“小白，快过来帮忙啦。”
“好。”总算有个借口可以摆脱盘查，小白忙起身，却又被刘大娘硬扯着坐了下来。
“啧啧，”刘大娘连连摇头，“小酌这丫头也真是的，来者是客。哪有将人领回家的第一日就使唤人的？”
“小酌不经事，你还不提点着。”张婶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在帮衬着呢，”刘大娘苦口婆心回头，拍着小白的手语重心长道：“小酌是个好姑娘，就是命苦。一年前不知遭了什么仇家，落了一身的伤血淋淋的倒在咱家猪圈里……诶你捅我做什么？”
一旁的张婶收回手肘，给她使了记眼色，让她别再说下去坏事，又回头对小白歉意一笑：“小酌虽然无父无母，但我们一直将她当做自家人看待。所以小酌的婚事我们也格外地操心，白小哥你别介意。”末了怕不够，又游说道：“你别看我们家小酌胆子小，说话细声细气的，与她相熟了便知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事事都认真负责，毫不含糊。”
“这在下已知道了。”小白回头看向那忙忙碌碌的背景，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能抱着三斤的猪头撵了他三条街不放弃，便知她执着。再看她不管是剁肉还是卖猪肉都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他不由得有些感慨--这年头，活得如此认真的姑娘，真的不多了。
初见只觉此女胆小柔弱，几番接触，才知她虽然胆怯，但对于手头上的活儿绝不马虎，认定了就一根筋追到底，该硬气时也丝毫不退让。
他阅人无数，只道这样的性子，当真是……难得。
刘大娘见他看着小酌出神，与在场几个妇人交换了一记暧昧的眼神，窃笑问道：“听白小哥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也不知在哪里落脚？”
小白回头，彬彬有礼回道：“在下目前住在客栈里头。”原本只是追着线索而来，哪知线索断了，却让他找到了更有趣的物事，一时间倒有了常驻的打算，“只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眼下在找空屋子，不知大娘可有好的推荐给在下？”
刘大娘贼眉贼眼窃笑：“费那么多事做什么，咱们这儿有的是空屋子，价钱什么的好商量。”说着别过眼跟另几人点头交换了眼神，继续道：“白小哥若不嫌弃，便在这儿落脚吧。正好离着小酌也近，省得你俩来去奔波……”她们也好帮着小酌好好看清这个公子哥的为人。
小酌在那头剁着排骨，背脊忽的一凉，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热闹的院子，只见自己领回来的男子眼眸如狐狸般一眯，洒出一封无法挑剔的完美笑容，张了张口，吐出了一个“好”字。
直到夜幕降临，用完晚饭推门回房时，她才知那一个“好”字是答应了什么。
望着隔壁推门而出的新邻居，小酌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晚上好。”小白十分自然地眯起那双桃花眼，对她一笑。
“……好。”下意识地回答。
“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呢。”小白公子颇有侃大山的架势，做了开场白。
“是啊……”小酌随着他的话感慨点头，点着点着终于回神：“……不对！你为什么会住我隔壁？”
“说好的还你三两银子，”小白回得很是理所当然，“我不会赖账，也不会逃跑的。”
小酌瞠目结舌，缩了缩脖子将半个身子隐进屋子，捉着门框小心翼翼问道：“你就真的一点点银子都不曾带着么？”既然他已经搬进来了，那被遗忘的钱袋也该回到主人身边了吧？
小白微微偏转了视线，瞥了眼自己床上的钱袋，回眼若无其事道：“方才交了房租，已所剩无几了。只能为你做牛做马，直到债清。”午间跟杀猪场的大叔大婶们一聊，不禁令他对面前的少女更加的感兴趣。她身后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说不定便是他要寻找的答案。为了这个目的，说什么他也要死皮赖脸地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小酌抽了抽嘴角：“房钱应该不止三两银子吧？何不还了钱上路？”
“我无处可去。”小白扬起头望向夜空明月，勾起嘴角，“留在这里或许也不错。”
小酌盯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俊美侧脸，不由得呆住。
他似乎很爱笑，微笑，浅笑，眯眼笑，都让她觉得不真切。然而这一刻，月光柔和地映进他的眸中，仿若拨云见日一般撩开了他那一直烟波缭绕的目光，直照眼底的无奈，刹那间凝出一股子不符合他相貌年纪的沧桑。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别过眼看向她。
“唔……”小酌猛地回神，脸颊一红，吞吞吐吐道：“我、我回房了，你早些休息吧。”
目送她捂着脸飞快关上房门，小白失笑，正欲转身回屋，眉间倏地一拧，抬起左掌捂上了隐隐作痛的右胸，低低叹了口气，不经然回想起了午后他提着行李搬进来时，领路的刘大娘唠叨起的事--“小酌丫头来的时候，受了极重的伤，具体是怎样我说不上来。大夫说她能活下来全靠这丫头命硬，光是左肋便断了三根，如今使起重活也多有不便，着实可怜。白小哥日后与丫头离得近了，若真心疼她，还请多担待些吧。”
多担待吗……
他垂下眸子，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深邃的眼底波澜一片。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又“咯吱”一声响，小酌钻出小脑袋，睁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盯向他。
“怎么了？”被她满脸探究地注视着，小白公子不明所以。
“小白，”小酌歪了歪脑袋，眸中闪过一丝恍惚，“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肉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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