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流年》金碧辉

2、第二章 回忆

　　那是一个黄昏，偌大的学校人去楼空，晓念最后一个从自习室走出来，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她为大学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暗红色的天空挂满如血般的晚霞，晓念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男生，很高，他站在主教学楼顶的钟塔顶端朝下望着，晓念一眼就对上了那个有些恍惚的眼神。

　　“小心！”晓念吓得大叫一声。

　　男生微微一愣，随后身影就消失在了钟塔后。晓念等了很久，终于在楼梯的出口等到了他。那个面色苍白，瞳孔漆黑如墨的男孩。

　　他们相识的过程简单又惊险，若不是晓念那一声惊叫，也许也许再过一会他已经跳下来了，为这座百年的钟楼又添上一抹不吉的色彩。

　　“我们去喝酒吧，我请你。”晓念鬼使神差一般拉起陈枫就走，一直跑到沿江边的T&T，两个人点了很多的红酒跟威士忌，你一杯我一杯的灌起来。

　　刚开始的确是出于同情，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成分，晓念只是想让眼前这个似轻烟般随时会散掉的男孩子找回一丝人气，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两个人痛哭流涕斗酒傻笑的局面。

　　后来她渐渐知道，原来陈枫就是那个年纪排名第二的家伙，他的家里只有一个酗酒的父亲，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从那个所谓的家中逃离出来，所以他一定要考上免学费的外地大学。

　　“我的愿望是不是很奢侈？”陈枫那漆黑的眼中没有半点生气。
　　“他喝醉了每次都会拿我出气，我只是长得比较像母亲而已，他怪我出生害死了母亲，所以每次看到我都生气。”

　　“不，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每年学校都会有三个免费的保送名额，只要你一直保持成绩，一定可以上的。”晓念安慰道。

　　“是吗？也许吧。我觉得太累了。”男孩声音没有大起伏，落入晓念的耳中却在来来回回不停的回荡。男孩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中有着淡淡的蛊惑味道，如同迷迭香般眩晕着晓念的神经。

　　他们不停的聊着，说了很多很多。那天是怎么回去的晓念都已经忘记了。唯一不能忘记的，就是男孩那双忧郁浓黑的黑眸以及那富有磁性的声音。

　　裹着子扬的大衣，和子扬并排坐在教学楼的天台，晓念的心里却来来回回全是陈枫那张苍白的脸，那双如墨的眼睛，他仿佛站在远远的虚空，只要自己挥挥手就会散掉的一片云朵，可是却游荡着不肯离去。子扬微笑着在身边讲一天课堂上的所有乐事，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晓念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越来越多关注那个面色苍白的家伙，有时候鬼使神差她的腿就会自己走到他们班的教室，躲在一旁远远的看着那个安静的毫不张扬的男孩。他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憔悴，神情也越来越淡。眉目间原本的清冷也快渐渐消散成了一幅没有生气的水墨画。晓念终于忍不住在校门口截住他。她拉着他去喝酒，拉着他去蹦迪，拉着他逛遍了江滩所有光怪陆离情绪发泄的场所。

　　他们暗地里交往着，在夜深人静后的校园里散步，在灯影迷离的酒吧里蹦迪，做一切以前不可能做的事情，体验着青春期叛逆的快感，在人却装出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晓念开始爱上这有些疯狂的生活，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一个名叫陈枫的男孩，那个让她在午夜梦回都无法忘掉的身影。

　　陈枫的神情渐渐生动了起来，晓念看在眼中着实高兴，不知不觉她投入的感情由同情怜悯变为了每天不得不饮的鸩毒，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当你习惯去关心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失去的感觉会让人如同硬生生剜掉心头肉般的痛。

　　当陈枫得知保送名额只有一个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收拾好所有的书，一本本放入书包，很有条理，如同此前每日做的一样。而晓念的心中，就仿佛突然少了些什么，地狱的黑色火焰弥漫在他周围，那刺骨的痛却炙烤着晓念的灵魂。

　　子扬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栗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晓念走到球场中心一把接住飞过来的篮球笑靥如花。
　　子扬飞奔过去，在兄弟们善意的笑容中不好意思的拉着晓念走到操场旁边。
　　“找我什么事？”
　　“你被保送上了T大？”
　　“是啊，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不要告诉我你不想上T大哦！”子扬点了点晓念小巧的鼻子“哈，只要一进大学你就要答应做我女朋友哦！”

　　女孩撇过头微微皱了下眉，有些话哽在喉咙很难开口。

　　“你怎么了”子扬扔掉篮球，伸出双手搂住晓念，“你在发抖，发生什么事情了？”

　　子扬温暖的气息传来，晓念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原本准备好的谎言一旦开闸便如一去不返的洪流不能回头。

　　她最终对子扬撒了一个谎，一个微笑着的，大声说出来却心虚到毫无半点底气的谎言。
　　“我想上的是邯郸大学，那里的理科很好，最适合我。也更适合你。”
　　“不会吧，你不是一直想读T大的中文系吗？”
　　“所以说你观察不仔细啊，你每天坐在我旁边，连我想要考哪所大学都不清楚，真是失败。”
　　子扬皱了皱眉头“晓念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再真不过。”
　　“哦，那这样的话，我也考邯郸好了，反正我各科都很好，考哪里都无所谓。”
　　子扬耸了耸肩又无意道“最近你怎么总往三班跑啊，那个陈枫跟你很熟哦？”
　　“只是去找陈枫请教一些物理题，你知道他物理很好啊！”
　　“不会吧，你放着每天坐在身边的年纪第一不请教，居然舍近求远？”子扬夸张的大叫起来。
　　……

　　晓念很无语的沉默了，时光如果定格在那里，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像电影胶片一样倒带，晓念不确定自己那天是否还会说那样一个谎话，一个谎话，失去了一个最爱自己的人，改变了原本正常的一切，搅乱那心中一池静水，从此波澜涟涟，再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