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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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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光阴荏苒又三载。
风一吹,院子里的桂树上,最后几朵迟桂花也悄悄谢了,清香却随着凉风钻进了屋子里。
谢衣在偃甲房内敲敲打打半日,天黑了也毫不知倦,直到面前一架水车终于成形才直起身来。这次的水车以乌木为主体,比之从前更耐水流的冲刷,再存上百年也当无事。
这是谢衣回到纪山旧居的第三日。山道上因久未调试而失灵的机关都被他修整完好过后,便把山下村民用了许多年的水车水道又改造了一遍。
他淡淡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端起四方桌上的清茶喝了两口。茶已凉了许久,他也不在意,只是放下杯子的时候,看着自己掌心的纹章出神了一瞬。
这是他自己的纹章。
他记得这纹章的纹样,是他十一岁那年沈夜赠予他的。那时候,他学偃术以来做出了第一只能飞的偃甲鸟,他拿给师尊看,师尊说,你早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偃师,而每个偃师都应有自己的纹章,你的纹章就像这样——他提起将图案笔在偃甲鸟的鸟腹上。纹样严谨精致,谢衣说,像极了一片春天的叶子,沈夜只笑着揉了揉他的额发。
可是谢衣怎么都不记得这纹章是何时印在他自己掌心的,大约是在缺失的那段记忆里吧——三年前前后这段时间的记忆总是很模糊。
此时的流月城又已进入寒冬时节,城民不方便活动,熏染魔气的事情便又耽搁下来。
今日献与城主的花束是迟桂花,早不是这个时节应有的花了,也不知华月是从哪里采摘而来。米粒般大小的小白花在沧溟面前努力贡献着它最后的清香,而有那么零碎的几粒,恰好谢在了沈夜的掌心。
砺罂又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谢衣,沈夜不耐烦他没完没了,淡淡回道:“他死了,往后,真的不劳你挂心了。”
这个答案砺罂始料不及,怔了一瞬:“哦?那怎么不见大祭司有一丝伤悲之意?”
“我烈山部城民万千,虽寿数长久,然而隔三差五,总有人因受不住浊气而死于绝症恶疾,若每个都要让我哭上一哭,可怎么了得?”
“呵呵呵呵,大祭司休要骗我,那些人又有哪一个,能与你的宝贝徒弟相提并论呢?”
“啧。”沈夜挥了挥衣袖,面上带着丝狠绝的笑意,毫无破绽,只掌心里零星的花朵被蹂躏得只余芬芳,他说:“若本座告诉你,是本座自亲杀了他,又当如何?”
“你——”砺罂猛然往后退去,“是我看错了你,沈夜,你好狠的心!看来,你的心念,我是没有机会一偿了——”
从静寂之间出来,沈夜直接去了七杀祭司的神殿。
瞳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坐在他的偃甲椅上行了一礼便道:“你来晚了一步。”
沈夜没有问为何,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室内光照不到阴影里,有人跪在那里,身姿挺拔,毕恭毕敬,他说:“属下见过主人。”
瞳淡淡道:“才刚醒过来的,他是我做的第七只活人傀儡,便叫初七吧。”
“初七——”沈夜重复念着这名字,瞧见了那张与谢衣一般无二的面庞上,他右眼下殷红的魔纹,宛如那一夜他嘴角流倘的鲜血——只一念及此事,神血便沸腾般在他胸口燃烧起来。
沈夜不动声色忍下来,扔了个面罩过去,下达了做为主人的第一个命令:“戴上它。记住,没有本座的命令,绝不许拿下来。”
深秋的风已经很凉,吹动桌上的书本翻了好几页。谢衣忙去关窗,习惯的仰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
这一夜,却无月。
这一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他在荒野里提灯举目四望,却只有漆黑的一片,他越走越急,却越不能分辩哪条路才能通住他的故里——流月城。
谢衣静静地睁开了眼,抬起手又看了自己掌心的纹章片刻,忽又释然般放下,再沉沉睡去——原不过是一个不归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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