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照疏影》points

4、第 4 章

　　七
　　柳绿晨起后真气运行了两个小周天，果然体内半点毒都没剩了，不由大喜，下车致谢，絮絮叨叨直把宣疏影说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宣疏影平静听完，道：“没事，谁让我眼神不好——找了个拖后腿的保镖。”
　　柳绿愕然，一寸寸心碎。
　　两人继续赶路，柳绿半路上问宣疏影：“其实您是缺个身手不错的仆人吧？”他那武功还需要她那点功力保护？
　　“不是。”宣疏影微笑，“我只是缺个逗着玩的对象。”
　　柳绿含泪朝着拟安城的方向凝望。
　　十日后，远宁镇。离拟安不过半日距离。
　　柳绿兴高采烈地停好马车，屁颠屁颠地跟在宣疏影身后走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客栈。两人选了一张桌子入座后，便有小二搭着一块抹布上前问道：“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宣疏影面不改色道：“四个馒头，不谢。”
　　他是在报复她昨晚为庆祝即将与师兄师傅团圆，而独吞了作为两人早饭的野果吗？柳绿小心翼翼道：“其实你要是实在没钱的话，我也不介意资助一点的。”
　　宣疏影淡淡威胁道：“我今天只想吃馒头，你呢？”他实在是不爽她昨晚提到那个程别风时的表情，俨然如出墙红杏！
　　柳绿想起自己这趟还有一半的工钱没发，痛心道：“好巧，我也想吃馒头。”
　　小二冷哼，吆喝道：“四号桌四个馒头！”
　　大厅内其他的客人正想笑，却有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声先响起：“宣大哥？你怎会在这里？”
　　只见一个弱如扶柳，娇如芙蓉的女子自楼上向宣疏影扑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保镖。她一身黄绸锦缎芙蓉裙，梳着精致的流星髻，楚楚动人，色胜春花。
　　柳绿吃惊道：“相好？”真是好福气。
　　宣疏影面色如常，淡淡道：“相识。”
　　那女子不敢置信道：“宣大哥……你……我们自小定下婚约，不日就要完婚了！”明明是宣疏影飞鸽传书让自己来这里的啊！
　　柳绿一怔，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但还是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用衣袖微微掩面，柔声道：“小女君泪盈。”
　　柳绿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大叫道：“咦，青城派掌门之女？”江湖四大美女之一，她所有师兄弟的梦中情人？
　　君泪盈柔柔点头，只见柳绿又转向宣疏影，问道：“你究竟是谁？”
　　和青城派掌门之女自小定下婚约的青年，不难想象，多是武林翘楚，世家公子。
　　宣疏影轻轻一笑，声音徐徐如春风：“小柳儿，你都要跟我上门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
　　柳绿的脑袋总算是灵光了一回：“你是……问柳山庄庄主？”

　　八

　　清风朗月，星辰烁烁。
　　柳绿坐在屋顶上吹着夜风。屋顶下面站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融合了月光，愈发显得飘逸出尘恍若谪仙。
　　柳绿连馒头也没有吃，竟不感觉到饿。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空的，不断回放着宣疏影在客栈时所说的话：“你既然拿了问柳山庄的落霜，就只好认命了——落霜是问柳山庄前庄主成名后送给其妻的定情之物。”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光，唇边一抹微笑：“我爹说了，谁拿了落霜谁就是他儿媳妇。”
　　他又转向一旁惊住了的君泪盈，凉薄道：“其实我爹召集武林人士，是想把婚事给取消了。咱算发小，于是约你私了。”
　　君泪盈诧异道：“可山庄明明在筹办婚事！”
　　宣疏影笑眯眯道：“嗯，几天前我飞鸽传书给我爹，说找到媳妇了。”他看着怔怔的柳绿，道：“喏，就是我和你的婚事。”
　　……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剑落霜。
　　其实柳绿只知道那是宝剑落霜而已。
　　她学的是手上暗器工夫，自认为有了柳叶刀便绰绰有余，直到两年前她初出江湖，才发现原来光靠暗器还不足以在江湖混得开。
　　那日她刚刚完成了一笔大生意，却因此和江湖上势力颇嚣张的鬼山毒王结了怨，被追杀至靖水江畔，身负三道刀伤，其中一刀带毒。手中只有最后一把柳叶刀，身后却还跟了三个黑衣杀手。
　　天色灰暗，寒风阵阵，靖水江畔只有一叶小小的渔船，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正在垂钓。
　　眼看黑衣杀手步步紧逼，柳绿可以说是命悬一线。
　　中年男子悠然出声：“姑娘，何不上船避难，或有一线生机。”
　　柳绿微微摇头，涩声道：“大叔还是快些避难吧，生死由命，何必再拖累一个。”
　　话毕，一个黑衣人已经率先出现，柳绿在重伤下反应更加迅捷，出手更加精准，一把光亮的柳叶状小刀飞出，直入黑衣人心口。
　　她虽只是江湖无名之辈，但身上流得还是豪气不逊男子的巾帼之血，绝不甘愿死在这等江湖败类手中。她一身绿衣被染成半红，哪知此时倔强刚强的模样堪得“风华无双”四字。
　　中年男子低低笑了出来，柳绿眼前便出现一把笔直插入土地里的剑，细长的银色剑身显出流霜一般的淡银色，高傲如冬日梨花。
　　剩下的两个刺客此时也已赶到，只听得那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丹田内沉，力聚剑锋，凌空三荡，如星九斗。”
　　柳绿凝神照做，聪明才智一展无余，竟在男子指点下一转颓势，重伤两个黑衣人。只可惜她最后刺入一剑时终于抵挡不住，陷入昏迷。醒来已是整整七天后，身旁一把宝剑配上了雕花青色剑鞘，上有两字：落霜。
　　……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救自己一命的便是问柳山庄的前任庄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传奇人物南宫风。
　　据闻南宫庄主挚爱其妻宣氏，不难解释宣疏影随母姓。想到这里柳绿往下望去，屋顶下那人还是静静站立在那里，身影与月光相融，似乎要乘风归去。
　　良久。
　　他抬起头，身影飘动，已经到了屋顶上，站在柳绿面前。
　　他道：“我一路上伤你颇深？”
　　柳绿摇头，“伤”字言重了。
　　宣疏影坐到了柳绿身边，双手撑在身后的砖瓦上，歪着脑袋看月亮，开始表明心迹。
　　“那天我要赶回山庄，竟然在打铁铺里面看见了我的落霜。”他微微笑，眸光流转，“落霜是我从小大到的佩剑，我爹说将来是要送给媳妇的。”
　　柳绿不说话。
　　“你知道我那时的感觉吗？……真的很不爽，就算我欺负你，你也要原谅我。我把落霜送给你时可是搭上了大半辈子的，你那样轻轻松松就送人了。”
　　柳绿深刻地反省自己。
　　“两年前那天我就在那渔船上，可惜你没有看见我。”他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柳绿，笑得很好看：“我那时就把落霜给你了。原本想等你醒来，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他微微低头声音徐徐如春风：“不过我爹说你心系江湖，快意恩仇，要我等你成名之后再追你。我打算把和君泪盈的事给了结了，就把你找回来的。”
　　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他花了两年时间拜师神医为她解毒一事。他宣疏影什么样的人物，此生第一次跪他人，就是神医那杯敬师茶。
　　柳绿动容，道：“我……”
　　宣疏影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剑，雕花青色的剑鞘，上面有落霜二字。柳绿还在诧异，就听见宣疏影贴着她的耳朵温声道：“小柳儿，你要不要嫁给我？”求亲什么的要一鼓作气，绝不能留下后患，他可别少挂念那个程别风。
　　她的心飞快地跳动起来，脸颊上面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宣疏影在她的耳畔笑出了声，轻唤：“娘子。”
　　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伸手抓住了落霜。
　　这夜她也是一身白衣，两人靠得极近，在月光中仿佛融为一体。
　　宣疏影得意，他有心，自然可以等到她有意。
　　至于程别风，他实在想不明白，君泪盈怎会喜欢他？
　　九

　　问柳山庄的盛大婚宴已经过去了两月，其中归绝门一门上下除了程别风外在问柳山庄白吃白喝了半个月，而程别风则是被师傅差使去了关外。
　　听说君小姐惨遭抛弃，一时想不开，也去了关外。
　　有一日柳绿实在是显得无聊，便在府中传授丫鬟们“如何抱得大腿”，宣疏影从外面回来，只看见她一个人大肆吹嘘，高谈阔论。
　　不由温和一笑。
　　他凑过去笑嘻嘻地拥抱柳绿，虚心问道：“夫人是靠什么成功的呢？”
　　柳绿回想过去，先是两年前被追杀，后是两年后做苦力。悠悠叹道：“在获得一张长期饭票之前必然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实乃真理。”
　　宣疏影却笑了，道：“早在两年前你就已经获得长期饭票了。”他的声音温润动听，如春风一般：“感情的事既不是技术活，也不是苦力活，它是着了魔。”
　　柳绿愣了好久，道：“看来我也已经入魔了。”
　　后来，江湖太平，浮世安好，一如绿柳照疏影，风流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