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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谷外十里就闻喧嚣,待红撞个满目时,心还是猛地一沉。
      机关阵未变,然刀端坐马上,腰背挺直,看锣鼓喧天,一声长笑。
      执事常说主上冷淡性子最不宜浓烈色彩,不知道一身喜服在身,何种模样。
      刀不想知道。
      咽下喉间酸楚,策马回身,叫荆棘划破了脸。一寸长的小伤,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痛。
      在马上坐了半天,最后,握缰提鞭,猛地一夹马腹,
      “驾!”

      良久,有人打着灯而来,照亮暗夜中人。
      那人仿佛站了许久,睫毛鬓发凝了霜,只遥遥看向帝京方向。
      来人好奇道:“是刀吗是刀吗?”
      许久,那人面无表情的转身:“做你该做的——你话太多了。”

      刀在屋顶找到喝高的皇帝陛下。看见她,遥遥地向她举杯:“呵,逍遥谷主,荆歌山庄庄主?绝配,果然绝配,来,祝这场盛世婚礼。”
      刀捧起酒坛:“祝这场盛世婚礼。”
      他说:“从小他就能轻易得到一切,父皇的重视,母后的宠爱,皇位的眷顾……”
      他说:“我不嫉妒他,他能力确实在我之上。可我就是讨厌,讨厌他明明得到了一切不懂珍惜,对父皇,对母后,对天下。”对你。
      他低低呻吟,手臂遮住眼睛声音哽咽:“可你还是喜欢他。”
      月光从云层里探出来,照得他眼角晶莹如花。
      刀微微震动。
      两人喝得横七竖八,到最后刀几乎以为自己也喝醉,因为她看见了一张酷肖那个人的脸。
      晃脑袋,清醒了些,哦,不,是绿帽陛下。
      隐隐有些失望。
      眼前一暗,男人撑掌在她两侧,发丝垂落与她的纠缠。
      “多好。”顿了顿,他轻笑,刀在他眼中隐隐看见快意,“我得不到所爱,他也得不到。”
      刀震动,撑着他胸膛,掌心下是颗同她一样的心。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果这时候杀了他……
      念头随即打消。不能杀他。他关心她,你看,他还提醒过自己脑袋上有鸟屎,他帮她赶走一群扁毛畜生。
      杀气一闪而逝,然掌心一空,暗卫已扶起皇帝。
      进屋前,他转过身,深深看她一眼:“你已经杀不了他了。回去告诉你主子,美人计已施过一次,若还顾念着手足情谊,莫要再伤他。”
      刀没回去。
      第二天仍旧陪着绿帽皇帝上下朝。
      清醒的皇帝陛下意气风发,再不见那晚的土匪样。
      她仍旧在皇帝做坏事的时候扔几枚石子。
      暗卫仍是来去无踪。
      时光飞逝。一晃三年。
      那年任务完成,刀未归谷。主上遣执事送来效命契约,一式两份,在她面前烧尽。
      执事没说话,只在临走前留下声叹息。
      重重敲她心上。
      三年,刀学着过普通人的生活。
      将匕首锁进柜里,学着寻常女子装扮,习字,和后宫女人斗来斗去,偶尔和皇帝陛下喝酒聊天。
      他也不顾规矩,在她房中设书案,有时他在这头批奏折,她在那头练字,往往一抬头见她抓着支笔,满脸墨汁,猫一样,在那儿傻乐。
      “你傻笑什么?”有次他这样问她,眼睛晶亮。
      傻笑?她?刀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因为日子安逸,也许斗法乐趣,又或许因为他免她四下奔波。
      有时候奏折批得晚了,她趴那头桌上睡得沉沉。他叫人收拾了隔壁屋子休息。自己抱着小猫儿回她房,捻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她觉得不舒服了,迷迷糊糊一巴掌挥他脸上。第二天,后宫前朝都在讨论皇帝陛下何时得了个彪悍女子,挠破了龙颜等等等等。而此时某个彪悍女子正蹲在正殿屋上,将某只扁毛畜生拴在空竹上抖地销魂。

      深夜从梦中惊醒,心慌的厉害。突突突像要跳出来。
      上次做恶梦,叫她警醒,方能从四方追杀中逃脱。
      这次……
      披衣开门,执事站在门外,一身霜雪气息。
      刀的心猛地一沉。
      “你或许该去看看他。”
      她穿戴整齐,从柜中取回那把刻入骨血的刀。却在转身离开前被人握住手腕。
      “猫儿。”
      她身子一颤。
      只有一个人这样叫她。
      她看见他只穿了裘衣赤着脚,在这寒冬腊月。她看见他眼中的不安与惊恐。
      她看着他,就像看十六岁的自己,同样的情绪——原来他是喜欢着自己的。
      忍着心底的钝痛,她垫脚,轻轻吻他唇角,郑重道:“等我,我会回来。”

      仿佛回到那一年,她握着匕首随执事进入谷中核心位置。
      推门,旧梦重现一般,他掀开竹帘隔断向她招手。
      她眼睛刺痛,热热的涌出些东西。
      第一步迈开后,其他似乎都不是难事。刀奔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她撞得猛,他几乎跌倒,一手支地一手环着她,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无奈与温柔:“你以前从不哭的。”
      “没嫌弃你……那你继续哭好不好?”
      “其实这样也挺好,会哭会笑,是不是?”
      他从没这么多话过,反常引出她心底恐惧。
      他不好,真的不好。掌下,是他流窜不稳的真气。整个人与平常无异,然死气从面上泛起。
      像珠玉失去光泽。
      他枕在她膝上。听她絮絮叨叨空缺的三年。
      后宫女人其实很有趣。
      第一次穿女装居然不知道裹肚兜。
      练字有时候也不讨厌。
      还有……一个男人。
      “他为我哭,”刀咬嘴唇,“我没法杀他。”
      他不语,轻轻喘息:“不打紧。”
      “李策。”刀微微颤颤叫她名字。
      “嗯。”
      “你有白头发了。”
      “嗯。”
      “……”
      “我睡会儿。我有嘱咐做你爱吃的吃菜。”他咳嗽,喘息,又说:“我们一起吃饭。”
      “嗯。”刀鼻音浓重,眼眶微红。
      太阳慢慢消失在视线,怀中温度一点点流失。
      夜幕降临,她抱着怀里的人:“李策,天黑了。”
      埋首他发中,晶莹湮没发间,低声呢喃如情人细语:“起来吃饭了。”

      江南道的折子他看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暗卫回来。
      “怎么样?”
      “带了六十人,整个谷中搜了三遍。两个人,都没找到。只发现这个。”
      暗卫将一堆画卷呈上。
      深吸气,他打开画卷。
      那是,
      她第一次穿女装,穿花拂叶,一眼惊艳。
      画卷边角磨损清晰可见。
      不是不知道那人安插在她身边的高手,不是不知道她的生活起居有专人记录绘画传递给那人。
      只是她装作不知道,那自己便也装作不知道。
      他惨然一笑,李策,你自恃冷静自持,终抵不过情之一字。如她,亦如他。
      “没找到就还是活着。”茶冷了,他一口饮尽,苦涩冰凉蔓延到心底,“她向我承诺过,她会回来。”
      “陛下……”
      男人目光幽森,带着某种渐长的执拗与疯狂:“她会回来。”

      两年后。
      于友巷,虽叫做巷,实际是条大街。有人说,来帝京未到于友巷,便不算到过帝京。
      人群熙攘,有中年男子被过往旅客刮破袖子,不究旅客反训侍卫。
      “这些年你越发谨慎过头了。寻常旅客而已。”
      “主子安全最重要。”
      “说不过你。”
      “是主子没道理。”
      “……”
      有热闹,他偏头看向一隅。
      有群人围着看小姑娘买玉米。
      “十文钱五个。”
      “整条街都卖四个。”
      “谁说的?”小姑娘眼珠子分明,溜溜的转。 “街角新开的张记铺子就买五个。”
      “甭蒙我,四个。”
      “五个。”
      “四个。”
      “五个。”
      “四个。”
      “四个。”
      “五个。”
      “成交!”
      “谢啦刘大叔。”小姑娘扔了铜钱就跑,腰间配饰小刀锵锵作响,
      那匕首纹路繁复,匕尖上翘出异域弧度,依稀是……
      “主子?”侍卫警惕,出声询问。
      他呼吸有些不稳。
      上前拦下女孩子,他问:“小姑娘,这小刀哪儿来的?”
      那孩子笑嘻嘻指着他身后,“那个姐姐说,如果将你吸引过来,就将这把小刀送我。”
      僵直着转身,他看见那人站在树下,桃花灼灼间盈盈一笑。
      走近,他低头问她:“为什么回来?”
      她笑嘻嘻:“守丧期过了呀。”
      “为什么回来?”
      她敛去笑,郑重神情依稀昨日:“因为,你在这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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