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思君召》帆过十洲

10、第九章 人心之变

　　那日谢衣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之后觉得脖子疼得要命。
　　目睹了全过程的潇潇表示谁保持那个姿势那么长时间都会脖子疼的。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谢衣倒是乐观得很，想着缓一缓就好了，干脆揉着脖子就去生灭厅处理文件了。
　　于是沈夜来到生灭厅的时候就看见谢衣一个人歪着脖子呲牙咧嘴地批着公文。
　　“……你没休息好？”沈夜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徒弟。
　　谢衣听见人声，下意识地抬头，一不小心脖子动作太大，疼得他痛呼出声，“啊——师尊，弟子没事，就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好，脖子有点疼。”
　　沈夜看了看谢衣呲牙咧嘴的表情，意识到他徒弟说的是实话，不由十分头疼，“你学了这几年法术，就不知道往自己身上用一用？”
　　“啊……？”谢衣一脸的茫然，“管用吗？”
　　沈夜黑着脸，手中一抹墨绿色的光芒亮起，笼罩着谢衣，“你说管用吗？”
　　“……啊哈哈多谢师尊……”谢衣觉得他可以开始找法子开溜了。
　　谁知沈夜并没有责备他的低级错误，而是丢出了一卷公文，“还有一月便是神农寿诞了，这次你来办。”
　　“我……？”谢衣的表情空白了一刹那，随后意识到沈夜丢给了他多大一个麻烦，“师尊！弟子才疏学浅，担不起如此大任——”
　　“华月会帮你。”沈夜轻飘飘地放了一句下来，“你做偃甲的时候不是很有想法？寿诞交给你，正是合适。”
　　谢衣苦了个脸，“师尊，弟子还要改良偃甲炉……”
　　“瞳会做好的。”沈夜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还有问题？”
　　谢衣看了看自家师尊的脸色，抽着嘴角答道，“弟子知道了，师尊放心……”
　　沈夜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潇潇算了算日子，奇道，“神农寿诞？”
　　谢衣打开沈夜给他的公文看着，随口应道，“每年四月廿六啊，潇潇你不是也是神农座下的祭司？”
　　“四月廿六啊……”潇潇轻笑，语调中听不出涵义，“你的时间可够？”
　　“够倒是够，师尊也没真让我一手操办，杂事都有华月在做。”谢衣完全没听出潇潇语调中有些异样，只是一目十行地扫着公文的内容，不由愁苦，“祭祀事宜不需要我操心，年年都这么办……但我可怎么弄出个新鲜玩意让大家开心呢？年年都是师尊在想这点子啊……”他顿了顿，忽然语调奇异地说，“难道今年师尊想不出点子了所以丢给我了？有事弟子服其劳？”
　　“你不是很会做偃甲？”潇潇无奈地打断谢衣的碎碎念，提醒他，“你继任之时，那些偃甲就不错。”
　　谢衣一听这个，脸色更差，“师尊事后骂了我很久……连瞳也骂进去了。”
　　“继任典礼很是严肃，你做那个……也不怪沈夜骂你。”潇潇想起这个就有些无奈，“只是你不是说，此次寿诞便是要叫大家开心？”
　　“也对！”谢衣高兴了起来，而后又有些暴躁，“可要做偃甲，一月的时间就紧了啊……”
　　潇潇完全不了解偃甲制作的难度，只好苍白地安慰他，“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我还是先去找一趟华月吧。”谢衣说着，站起身来收拾了桌面上的公文，只揣了沈夜刚给他的那卷，跑去找华月了。
　　华月看见谢衣风风火火的样子很是无力，沈夜之前说这次让谢衣来办的时候她还觉得沈夜有些操之过急，然而谢衣现在这种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觉得她大概是多虑了。
　　“华月——”谢衣一进门就喊着华月的名字。
　　“急什么？”华月失笑摇头，“我在这儿呢，跑不了。”
　　谢衣很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顶，“这次的神农寿诞师尊要我来办，他说你会帮我。”
　　华月颔首道，“阿夜已与我说过了。”
　　“那，开场的祭礼……你来准备？”谢衣试探着问，“那个，要是麻烦的话我就去找别人……”
　　“你也知道祭礼麻烦啊？”华月听出谢衣的忐忑，不由摇头，“年年都是我在准备，无妨。只是今年既然是你主办，不如祭礼也你来主持？”
　　谢衣赶紧摆手，“这个不行，还是让师尊来吧！”
　　华月闻言也点了点头，“也是，你资历还是太浅了些，总有些人……”她说到这，只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谢衣苦哈哈地咧了咧嘴，“那我去准备后面的——”
　　华月赶紧拦住他，问道，“后面的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主意了？”
　　“我打算做一幅星图！”谢衣笑得很开心，“用偃甲和法术，把整个流月城都包裹进去！”
　　华月摇头道，“流月城原本就在半空。”
　　“可我们看不见星星。”谢衣固执道，“矩木的枝叶把所有的星空都挡住了。”
　　华月道，“你把整座流月城包起来，效果还是一样的。”
　　谢衣一听也是，又苦了个脸，“也是……”
　　华月想了想，道，“流月城上下六层，你若是能每一层都做一面，便是你想要的效果了。”
　　谢衣掰着手指算了算，摇头道，“时间来不及……”说着，他不由得有些丧气。
　　“或者，你可以换一个点子。”华月建议。
　　谢衣不再吱声，只是眼睛四处乱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月也不介意自己一个女子的房子让谢衣看——反正这里是她办公的地方。
　　片刻后，谢衣指了一堆白花花的棉花道，“这棉花……咱们有多少？”
　　“那些是我上次给小曦做抱枕剩下的。”华月看了看堆在角落里的棉花，“我想着也许还有什么用就没扔。不过这东西十有八九都做了祭品，毕竟需要的布料没多少。”
　　谢衣上前去戳了戳那堆棉花，喃喃道，“真像云彩。”
　　华月见状笑道，“想到了什么？”
　　“嗯……让大家在云彩里玩怎么样？”谢衣回头，眼神闪亮。
　　华月愣了愣，点头道，“那便交给你了，我只管准备祭礼。”
　　“好！”谢衣站了起来，干劲满满。

　　在华月那儿貌似信心十足的谢衣到了自己的寝殿却是愁眉苦脸的，“北疆这地方平时就没什么云彩……况且有伏羲结界在……我哪儿知道云彩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潇潇插言道，“我知道。”
　　“潇潇？你知道？”谢衣很是惊喜，“对了，我都忘记了，你不是生在流月城的——云彩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太清楚。”潇潇有些犹豫，“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只靠着神的庇佑……我只是觉得，云就是水雾。它们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我也不确定。”
　　“水雾啊……这个好说，有现成的偃甲。”谢衣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偃甲，“但云彩是有形状的啊……潇潇你知道云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吗？”
　　潇潇沉默了一会，抱歉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的！”谢衣仍然一派乐观，“我自己来想办法！”
　　说完，他就摊开了一张图纸写画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谢衣制作了很多小偃甲，整天在流月城上下跑来跑去地，见了人仍是好脾气笑眯眯地打招呼，但就是不说他在做什么，也拒绝了一些人想要帮忙的好意。
　　有人捅到沈夜那儿去，说破军祭司整日不务正业，沈夜很是形式化地把谢衣拎了过去问了问他在做什么，又没事人一样地把人放了回去，看得某些人咬牙切齿。
　　谢衣貌似什么都不知道，仍是一如既往，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知肚明只是无心计较。
　　不过不管怎样，总有人在说他——不识大体，仗着沈夜撑腰瞎胡闹。
　　这些话潇潇是知道的，但她知道那些人不知道的是，尽管谢衣“瞎胡闹”地鼓捣着这些偃甲，却没耽误生灭厅一件事。
　　她很熟悉这种“老一辈”的责备和怀疑，毕竟她继任天府祭司的年纪也不大。
　　只是过了千百年，人的心思好像绕了更多的弯。
　　她想，她宁愿现在的人还和她那时一样，不信任就说出来，然后让她去证明。
　　而不是现在这样……背后议论，笑里藏刀。
　　潇潇虽然心疼忙得死去活来的谢衣，但还是找时间和他说了这些流言。
　　谢衣一脸疲惫地瘫在椅子上，淡淡地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潇潇叹了口气，“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衣按了按额心，“我是觉得，我只要把我该做的做好，这些流言都会不攻自破的。而且……师尊护着我是事实。”
　　“你该做的事你一直做得很好。”潇潇毫不吝惜自己的肯定，“但没人看得到。”
　　谢衣笑了，“早晚有人能看见。”
　　“最好别太晚。”潇潇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
　　谢衣仰头看着屋顶，“潇潇，流月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祭司们都心知肚明，我们已经到了绝境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还有废心思在这上面呢？做好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好吗？”
　　潇潇沉默了半晌，道，“很久以前，所有人都如你这样想。虽然日子很苦，但我们活下来了，这才有了你们。”
　　“是啊……”谢衣苦笑了一下，“但愿我们也能活下来，你还能有下一任刀主。”
　　潇潇却不在应声了。
　　偌大的破军祭司殿中，一片安静。